梅朵那春日静好的心境被一封信搅了，她拧着手里的马鞭，提着心看子蔺读信。
密密麻麻的字迹整整三张，子蔺越看越皱眉，最后，三张纸被他攥成一团，脸色有些发白，明显的被信里的消息惊到了。
“出什么事了？”梅朵问。
子蔺过了一会儿才道：“没事，你先回去，让我一个人呆会儿。”
他重新坐回草地，把信递给启平。
启平展开纸团匆匆看着，还未看完就吃了一惊：“侯爷，这什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伽兰做暗线久了，没把握她不会来信。我，只差一步，我要老夫人亲口来说。”
话落，子蔺手里抓的身旁一棵苜蓿草已经变成了残叶，汁液染了一手。
梅朵还从未见三哥如此失控过，她伸手就要夺那封信，被机警的启平躲开了。
子蔺抬头看着启平：“此事若真，你还愿意跟着我吗？”
他身边的所有侍卫都是在自己从军后，莫煜给指派的，几年来已经成了自己的左膀右臂，目前掌握的几处秘密暗点，也是在莫家暗卫的基础上扩大的。除了北凌，他手下的莫家军将领解散后归了陵川，在子敬手下。
他突然想到，爵位是莫家的，自己离了莫家血脉，一无所有。
启平对这信息本来是懵的，见子蔺问，眼睛慢慢红了：“老侯爷当初派了我们八个人护卫侯爷，至今有十一年多，一起在战场吃住，一起从死人堆里爬出，如今就剩我和启远，离开你，我们去哪儿？我们认了你，不管你是谁，都是我们要跟随的主子。”
“可我以后的路不定在哪里，你们跟着，我不能保证你们的出路。”
“主子，这些年我们也没想过什么出路，活一天命，做一天事，有难我们一起顶，有好处不都是主子和我们一起享。主子，你别愁，我们散在各处的暗卫也是主子几年的心血，他们不会背叛主子。”
子蔺起身，抬手轻拍启平的肩膀，眼眸由迷茫变的深邃，慢慢湿润了：“谢谢你，与子同袍岂曰无衣，你们都是我可以托付后背的兄弟，我相信。去叫上启远，给梅爷说一声，我有急事就不亲自告别了。”
梅朵一旁听的半知半解，见子蔺要走，上前拦住道：“你说走就走，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让梅朵怎么能安心在家里。”
在子蔺眼里，梅朵仍脱不开那个小女孩的印象，总是把她当做妹妹来看待，此等机密也绝不会让她知道。
“听着，梅朵，这一阵不要去军营找我，等处理完后，若有可能，我会回来找你。”
“若没可能呢？你就不会来了，是吗？”
梅朵慌了：“你答应过我的，不可食言。那你告诉我，你若来不了，我去哪里找你？”
子蔺不知怎么回答，又不愿骗她，给她无望的等待。
“我的事你以后会知道，我不想误了你。婚姻是需要缘分的，我们未必有这缘分。等你长大就会知道，我不适合你。”
梅朵一把抓住他手臂，眼泪落了下来，她很想告诉他，她是他的四妹，是他上一世没有缘分的心上人，他不圆房、不纳妾，不就是心里有这个坎吗。可她不敢，她不想与他做回兄妹。
子蔺掰开梅朵抓着他的手，安慰道：“别哭，你有个很好的家，会过的平安顺遂，别闹孩子脾气。”
他放开梅朵，走向乌锥。
“等等！”梅朵追上，紧紧抱住他，不容他有丝毫挣扎。
“答应我，答应我，”她哽声说道：“好好地，不要有事。”
子蔺心跳猛地漏掉一拍，这感觉很熟悉，他有一种不舍得拒绝的冲动。
“好，我答应你不会有事。”
梅朵跟着子蔺跑回山庄，下马后跑上了山庄的瞭望塔。
她看着子蔺在大门外与侍卫们汇合，又风驰电掣般的离开。
小银狐跑到院门外转了几圈，又跑上瞭望塔。
梅朵蹲下，抓抓它脖子的毛，怅然若失：“他走了，你说，他会回来吗？”
“嗷嗷！”小银狐叫了几声。
“别乱叫！”梅朵拍了它脑袋一下：“好好说，我是不是该去找他？”
小银狐转圈，尾巴向她摇曳：“嗷嗷嗷!”
梅朵气笑了，捉了它尾巴就提：“嗷嗷，你个小笨蛋！”
梅冉见子蔺接到信匆忙离开，便知道一定是有大事，叫过长山吩咐道：“通知长林，启动殷歌的暗哨，查查莫家出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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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子蔺回营后，一晚上都在考虑此事，若不是殷帝要掩盖此消息杀人灭口，也不会被伽兰查到，若不是伽兰及时通知，自己也不会提前防范，定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殷帝杀个措手不及。
若自己真是太子遗孤，自己活着对殷帝就是隐患，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宫变真相也会被翻出来，殷帝这个罪魁祸首何以面对天下？
子蔺想的最多的还是自己如何面对，他不是前朝余孽，他有资格名正言顺的出现在大魏皇族的玉蝶上。
莫煜为何二十多年把秘密藏在心里不漏，莫老夫人去后，这秘密在莫家就无人知晓。可见当初莫煜抱回自己就只是恻隐和安慰寥英失子的遗憾，他就没打算留给三子身世真相。也是，莫煜是殷帝参与政变的将军之一，他应该知道宫变的真相，他也绝不会揭露殷帝。
所以，莫子蔺无奈，他无法依仗莫家的军队支持，也无法再要求莫家的庇护。若追究，殷帝也不能明着追究莫家，所以，这只是一盘暗棋。
论殷帝的阴绝狠辣，自己不一定是他对手，最好是暗棋明下，光明正大的昭告天下，揭露真相。可实力呢？他除了身份，还有什么资格与殷帝抗衡？他谋划了五年，为莫家奠定了自保的基础，自己却一无所有。
“一盘死棋。”他颓然坐倒。
死里逃生，隐姓埋名，培养势力一朝发难，夺回皇位复仇，是谁都能想到的，早在莫家大难时他就肩负过这种责任。
如今亲人成了陌路，二十多年的亲情怕也难抵这生死之间。他累了，倦了，所以才把莫家给了子敬，难道为了自己的复仇私利再夺回？可二十五年的养育亲情他无法回避。
已近子夜，启远、启平依旧守护在屋外，子蔺的情绪深深感染着两人，为主子的处境担忧。
“你们进来!”子蔺终于唤道。
“启平明日传信给柳正卿，让他设法告诉拓跋溟，鲜卑通缉的要犯弥沙就在大魏右相府里，是杨玄业的幕僚杨坤。”
不是自己如今手下暗势力不好对付，杀不了他吗？就让鲜卑来对付他。同时又通知伽兰，继续盯着殷帝的动向，等自己回京。
他看看启远道：“明日开始准备回京的计划，秘密进行，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