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十日，陈翀和陈启蕃父子用尽办法也没能见到陈玉嫣母子。
辰王妃陈婉茹自然也是心急如焚，坐立难。陈婉茹入宫几次都被拦在玉嫣宫外面。
这一日陈婉茹离开皇宫后，并未回到辰王府，而是回了陈家。
一进门，陈婉茹便忍不住流下泪来。“祖父，父亲，现在可怎么办啊？”
陈婉茹一心担忧师亦辰也顾不得诸多礼数。而同样心烦意乱的陈翀父子，自然也明白陈婉茹的心情。
“婉茹，你先别急。”陈启蕃走到女儿面前低声安慰道：“现在陛下只是软禁了他们母子，想来是没有大事。眼下陛下还在气头上，咱们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先等等了。”
陈翀和陈启蕃并不知道师亦辰杀害师亦允之事。对于陈玉嫣母子二人忽然被囚，这对父子也很是纳闷。他们怎么也想不出，二人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陛下对素来宠爱的他们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但师亦辰与陈玉嫣母子所做之事，陈婉茹是知道的。事到如今，陈婉茹也不敢再瞒下去了。
陈婉茹忽然跪地，声泪俱下的哭诉道：“祖父、父亲，求求你们救救殿下吧！”
见陈婉茹如此，陈翀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孙女或许知道些什么。“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陈翀板着脸说道。
陈婉茹犹豫片刻，但她知道眼下能救师亦辰的只有祖父和父亲。“先太子是……”陈婉茹的声音越来越低，她实在不知该如何与祖父和父亲说出事实真相。
“先太子？你说的是谁？”陈翀的脸色越来越沉，他似乎隐隐猜到了什么，却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是允表哥。”陈婉茹自幼常在宫中走动，与师亦允、师亦辰的关系都极为亲近。
“婉茹，你到底要说什么？赶快说清楚啊！不然我们怎么救辰儿？”陈启蕃在一旁见女儿犹犹豫豫的样子，也不禁着急起来。
陈婉茹把心一横，闭眼大声说道：“允表哥是殿下杀的！”
“你说什么？”陈翀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而陈启蕃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说允儿是辰儿杀的？”
陈婉茹点点头。一双眼睛始终不敢看向祖父和父亲。
“难怪，难怪此番陛下如此动怒！”陈翀颓然跌坐在木椅上。“那你姑母又做了什么？”陈翀再次看向陈婉茹。
陈婉茹既已说出师亦辰杀害师亦允的真相，也便没有什么可再隐瞒的了。她微微抬起头，回答道：“姑母她……杀了阮德妃，殿下正是因为发现了此事，才得知了心蛊的存在。”
“糊涂，糊涂啊！”陈翀的手掌连连拍在桌上，“当时我配合他们诬陷师亦風，还以为这心蛊之事乃是杜撰出来的。可我怎么也没想到，辰儿竟能下手杀了自己的嫡亲兄长！”
陈翀之所以会被师亦辰所骗，一来是因为当时他全心全力都在对付田党，无瑕分身；二来，师亦辰伪装的实在太好，莫说是陈翀，便是放眼整个朝廷，恐怕也无人相信那个温文尔雅且先天不足的辰王殿下竟会是如此狠辣的弑兄之人。
“祖父、父亲，眼下可怎么办啊？”陈婉茹已十余日未见师亦辰，她甚至不知师亦辰到底是死是活。一想到此陈婉茹的眼泪便不由地落了下来。
“现在知道着急了，早干什么去了？”陈翀对孙女怒吼道。
“孙女知错。但不管怎样，祖父都要救救他们，若姑母和殿下出了事，那我们陈家便会成为第二个田家。”
陈婉茹的这句话直中陈翀要害。陈翀不再说话，他沉默的坐在正厅中的木椅上，一双英眉越蹙越紧。而一旁的长子陈启蕃亦如是。
屋内陷入一阵令人心慌的沉寂。良久，陈启蕃才走到陈翀身边，压低声音说道：“父亲，婉茹说的也不无道理。”
陈翀抬起头看向陈启蕃，浑浊的双眼中似乎仍有犹豫。“可他终究是师赟的儿子！”
“父亲，儿子知道您对师家忠心耿耿一辈子，但说到底，终究是师家先对不起我们的，若不是师赟坚持与田家联姻，妹妹贬妻为妾，又哪里来的今日的悲剧？辰儿是有错，但他又何尝不是被逼至此？这些年妹妹受到的屈辱难道还少吗？田家对我陈家的打压，田熙玥对妹妹的折辱，桩桩件件，难道父亲真的都能忘了？陛下口口声声说愧对妹妹，愧对我陈家，可如今呢？还不是说翻脸就翻脸？陛下对我陈家早生忌惮之心，先前的北境南境之事，难道父亲也忘了？婉茹说的没错，一旦妹妹和辰儿出事，我陈家必然会步上田家的后尘。既然如此，我们为何还要愚忠？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以勤王之名夺下北齐政权，扶持辰儿上位。一旦事成，妹妹与辰儿之危便也迎刃而解了。”
陈翀并未接话，陈启蕃和陈婉茹都看得出来他还在犹豫。
“祖父。”陈婉茹含泪再唤一声。
“让我再想想吧。”陈翀叹了口气，随即摆摆手，示意陈启蕃二人离开。
“祖父还请您早做决断，晚一日姑姑和殿下就多一日的危险。”临走前，陈婉茹还不忘对陈翀恳请道。
陈启蕃知道父亲对师家效忠了一辈子，想要做出那样的决定，也不是一时之事。他上前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失忆女儿不要再多言了。
陈婉茹含泪看了父亲一眼，尽管她心中明白，却仍旧恨不得祖父和父亲即刻出兵。但身为女子陈婉茹能做的除了乞求再无其他。
陈府正厅中只剩陈翀一人，矛盾、纠结、痛苦，所有的情绪都正不断的撕扯着陈翀的心。
陈翀缓缓起身，走到正厅门前。院中枯黄的落叶随处可见。北齐的秋天向来如此，昨日还生机盎然的绿叶不过一夕之间便仿佛彻底失去了生命力。
看着院中枯黄的叶子，陈翀仿佛看到了如今的自己。他已是垂垂老矣，可世事变迁，终究难享安宁。
陈翀抬头仰望天空，顾自呢喃道：“将军，我们是不是都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