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到了现代，它们也找到了一条稳定的增量门道。”由于要说的问题牵涉到有切身之痛的一段往事，企业主平抑了一下心绪才接着道，“那就是抄袭自由文明国家源源产生的增量，摸索的成本对方出，结出的果子它们摘，挑选合适的果实山寨到国内，一旦移植成功就成了它们随时可以收割的存量，即便做这事的是私人企业，在这个权力大于一切的国家，也只是暂时寄存在你手里，你只是‘为国守财’，只要权力需要，随时可以国家或大义的名义从你手里拿走。这一切不但为权力带来大把真金白银更可以拿来表功，成为合法性来源，还让信息不透明下的很多民众更加相信‘厉害了我的国’。”
“在一个权本位国家，什么国有企业、民营企业、什么国有资产、个人资产，归根结底都是D产，区别只在于它们已经拿走的和暂时没有拿走的，只不过在你‘为国守财’的时候别人看着以为是你的。”看样子这位头发稀疏的大叔也有过类似的不堪经历，否则不会是这样的语气，“什么‘国有’、什么‘全民所有’不过是垄断话语权者愚弄民众的文字游戏，这片土地上的一切其实都是权力的私产。”
“窃取外面自由文明世界的增量移栽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成为专 制权力自己的私产，而且其中很多技术还可以用来保卫、巩固、强化专 制。”黑框眼镜男生的这番描述让人们仿佛能看到躲在幕后的独裁者们操弄这种勾当时眼中闪动的窃喜，“从人类文明的成果中吸血滋养这颗总试图支配民众、统治民众、收割民众、本质上与文明和人类为敌的毒瘤。好在那场战争前，东方原本那些或出于天真或出于理想主义或出于非理性博爱或出于道德表演欲或出于见利忘义或被专 制者制造的假象蒙蔽而对这里抱有幻想的人终于清醒过来，意识到了这股暗中不断积蓄膨胀的致命威胁，最终形成共识并付诸实施与这里在经济和科技上脱钩，我认为这实在是人类之幸，也是此国之幸，如果当时让这颗毒瘤继续吸血壮大，虽然不可能战胜文明世界，但会让文明世界在后来那场战争中付出更惨重的代价，也会让这里更深陷入专 制下没有历史的轮回更加无法自拔。甚至某种意义上我认为，当时毒瘤之所以会孤注一掷发动战争，是因为它意识到这是脱钩后吸血红利消失前有可能战胜文明世界的最后机会。”
“有机会战胜？没开战的时候还可以天天各种自吹‘遥遥领先’，一开打全都原形毕露。”胖男生连最后一点颜面也不给毒瘤，“专 制体制下太多事情都不过是上级下级各层各级间你糊弄我、我糊弄你的把戏，只要表面不穿帮大家就可以平安无事一起在里面安安稳稳吸国民血享受特殊待遇坐地分赃。可一打仗，对手的导弹炮弹可不会帮你糊弄。”
“‘糊弄’是权本位下不可避免的必然。‘人本位’制度下权力是为人服务的，但‘权本位’下无论披上如何伟大光鲜的外衣只要权力成了某个人某个集团的私产，那么权力背后就是它们的私利，大家都不傻——国人在这方面更是如此——你打着幌子谋一己之私，我就不会？”官样人的疑似下属就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所以形式主义和腐败是专制的必然。在这种权力结构里，下级其实只对上级制订的指标和任务负责，而无需对实事负责、对实事直接相关的民众负责，但制订指标和任务的上级是不生活在民众所处的实事里的，即便有些指标和任务看似‘为民’，但在这种唯上的权力结构里，那到底是‘为民’还是为稳固金字塔上的权力，我想大多数体制中人心里都有数…这种制度就是在事实上筛选精致利己者，只有它们才能在这种制度中如鱼得水不断上位，同时逆向淘汰那些真正想要为国为民做事、真正有独立思想、良知和信仰的人。何况真正凭借良知和独立思想穿透庸常世俗、大流和各种伪真理在精神上获得自由的人或许也根本不屑踏入这潭腐臭，虽然这潭腐臭是本能之信下被欲 望主宰的人梦寐以求想要得到的最高珍宝。”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说到这儿疑似下属也瞥了一眼楼主，“更致命的是，在权本位国家，专制权力全方位掌握着各种社会命脉，于是体制内的形式主义和腐败必然流毒社会的方方面面，把这片土壤深度污染，很难长出参天乔木、秀美花草，只能疯狂滋生各种依赖腐殖质为生的菌类，就和自然界一样，有些毒蘑菇还长得漂亮周正煞有介事，可只要入口就会中毒，而更多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货色，放那儿看着还行，拿起来稍加端详里面都是烂账。虽然无论东方西方人间到处都是草台班子，但一个在谎言下糊弄苟且的草台班子和一个在信实下有几分认真的草台班子最后结出的果实是完全不同的。”
“两点，第一，这里说的‘愚民’都不是指智力上的缺陷，而是精神、道德、思想上的愚昧；第二，所谓‘文明国家’其实是指‘相对文明’，文明不是哪个国家、哪个民族的专利，只是有的国家在思想、行为上反文明才有‘文明国家’一说。这两点大家没意见吧？”家常装教书先生觉得这两点很有重申和厘清的必要，于是特意单列出来。
众人没有异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