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莲灯（一）
我们随着小内侍一路前行，见他胳膊上挽着一个竹篮，里头装着不少瓜果点心。我随口问道：“敢问公公，不知圣上欲在何处传见我们？”
小内侍回道：“就在前方久思院……奴才刚好奉命前去，添置些瓜果点心。”
久思院是何处？圣上为何会传见我们？我心中疑虑，觉得哪里怪怪的，又不好细问，只能一路扶了远非慢慢走过去。
久思院是一处独立的院落，草木深深、颇为幽静。而此时，这处幽静的院落门口正站了数十名骁羽卫，一见我们过去，便立即围了过来。为首的侍卫头领喝道：“圣上有令，闲杂人等一律不得接近久思院！小侯爷和小姐还请速速离去！”
戒备居然如此森严？这是为何？
那小内侍上前一步：“奴才正是奉圣上之命，请他们二位来此有要事询问……若是圣上怪罪下来……”
听闻是皇帝之命，为首的侍卫也不敢怠慢，立即让开通路，请我们进院。虽如此，仍不敢懈怠，仔仔细细探查了一番，对内侍手上提的竹篮更是查验的格外细致。
小内侍引我们进了一侧的耳房，为首的骁羽卫自是一路跟随。夜色已深，我们迈进房门，只见这个耳房内数盏油灯灯火摇曳，照得满室通明，最内处有一扇小门，可直接通向一旁的禅房之中，墙上有两扇檀木的格窗。透过格窗，只见旁侧禅房内亦是灯火通明，在点点如星的灯海中有一莲花形状的影子分外醒目，正微微摇曳着……
这是……
难道就是那传闻中的至宝——莲灯吗？
原来莲灯居然在这里！难怪守卫如此森严！
可皇帝为什么要在这里召见我们？
骁羽卫头领已退至门外守候。那小内侍对我们一礼：“请小侯爷和小姐在此稍候……奴才要去隔壁摆放些瓜果点心……”
“公公请便。”
小内侍手提竹篮，自耳房内小门而过，前往旁侧禅房……一道黑黝黝的人影投在格窗上，映着四周灯火，不时晃动着。
——
我扶着远非在桌边坐下，看着他越来越白的俊脸，忧心不已：“哥哥刚刚受了伤，不知能否……”
远非额上不断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一滴一滴顺着煞白的脸滑落下来，看着似乎比方才更严重了些。他拧眉咬唇，勉强笑了笑，拍拍我的肩，安慰我道：“不碍事的……尚能坚持……”
话音未落，只听门外侍卫声音响起：“那个小公公，瓜果可放置妥当……赶紧出来，有话要问你！”
小内侍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他一连声应着……一串纷杂的脚步声顿时回响在寂静无声的夜里，直至门外……
询问了几句，小内侍正准备离去，却被骁羽卫拦下。只听为首侍卫道：“事关圣上亲临，兹事体大，烦劳公公在此一并等候……”
——
直等了小半个时辰，圣上仍未驾临。看着远非惨白透明的脸色，我愈见焦虑，上前正准备出声询问……猛然感觉周围好像有哪里不太对……有一丝不安的感觉慢慢攀上心头，一点点钻进五脏六腑，渗入血液骨骼……
到底哪里不对？我茫然四顾……周围映着一片跳跃的灯影，摇摇曳曳……
“莲灯……”我心底一个激灵，霎时反应过来……先前映着莲灯的光影已消失不见，入眼处只余一片茫茫灯海……
——
门外已乱成一片……骁羽卫头领抢进禅房，见莲灯已不翼而飞，大惊失色。一边牢牢看住我们，另急急差人前去禀奏。
纷杂的脚步声响起……我望着皇帝、云陶、宁侯爷、冷昊余连同几个皇子、大臣一并涌进来，一时觉得头脑一片空白，一颗心直直下坠，仿佛坠落到无底的深渊……
云陶一眼看见我，惊的脸色发白，脱口道：“汐儿，你们如何在这里……”
延德帝面色阴鸷，锐利的目光扫向我们，沉沉开口：“莲灯呢……”
声音不大，但我却明显感到沉如山崩般的威压迎面而来……
不能慌！不能慌！我拼命抑制自己狂乱的心跳，吸了口气，上前：“回禀陛下，臣女与哥哥方才被人传至此处，说是陛下召见……在场骁羽卫皆可为证。”
“将那个假传圣谕的奴才带上来！”
为首侍卫赶紧越过众人，上前一步叩头：“禀陛下，此名内侍刚刚已昏厥在地……不过当时情形确是如此。起先此人说是陛下传小侯爷和小姐来此，有要事相商，卑职不敢怠慢……但卑职等对他们已进行细致的查验，并无不妥……”顿了顿，又道：“方才侍卫又对此名内侍进一步搜查，也未发现可疑之处……全身上下仅有一些散碎银两、铜钱和一些纸笺……并未发现莲灯。”
“拖出去，狠狠地打！”
云陶急问：“你们方才进来，可有见到莲灯？”
我尚未答话，侍卫头领已回道：“方才卑职跟随他们进入旁侧耳房内，曾见过莲灯……仍在供桌之上。”
皇帝阴沉地盯着我：“你们做何解释！”
云陶急急迈步，一把将我拉至身后：“父皇，此事定与汐儿无关……她只是一小小女子，如何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盗得莲灯……盗来莲灯又有何用？此事必有蹊跷，请父皇明察！”
延德帝拧眉，语调愈加严厉：“你有何依据可证实此事与他们无关！”
“这……现在并无依据……”他低头，转而上前拱手：“父皇，请给儿臣一点时间……定将彻查此事！”
宁侯爷也一并上前，叩头：“臣愿以性命担保，莲灯之事与他二人无关！”
我幽幽地看着云陶和宁侯爷拦在前方的身影，心里满满的酸涩难当……原本慌乱的心绪竟在此时一点点沉寂下来……
轻轻推开云陶，我走上前去：“陛下，臣女与哥哥确实与莲灯之事无关……请陛下明察！”
皇帝沉郁的脸仿若能滴出水来：“那莲灯呢？刚才可是有人证明在你们进来前，莲灯还在禅房之内……”
莲灯还在禅房之内……莲灯还在……这句话在我大脑里足足转悠了两圈……进门时的那一幕瞬间浮现在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