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当大幕落下之际,那结局并不如人所愿之时,当事人才会有“天命”的感慨。
顺风顺水之时,人们想得更多的,是“事在人为”。那“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说法,似乎也隐隐地印证了这一点。具体到眼前的这件事情,我们在谋划之际,对于先回洛阳复命,还是先去祭奠一下那严敏敏,我们还是可以自行决定的嘛。甚至,我们还蛮有信心地对自己说,接下来的这定军山之行,不是什么大问题……
“那石碣上写着‘二火初兴,有人越此……’,如果有人早一天看到……”赵欣宇喃喃低语着。
“‘有人越此’就不必多说了,”只听韩昭接过话,“真正值得思忖的,就是那‘二火初兴’,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你,你还没休息吗?”赵欣宇回过头,这样说道。
韩昭摇了摇头:“闭了一下眼睛,一时难以入眠,就四处看看……”
对于“二火初兴”一句,赵欣宇翻来覆去想过好些时候了,总觉得把握不大。这一刻,韩昭就在眼前了,何不与他交流、商讨一番呢?
“韩昭韩将军啊,”赵欣宇这样说道,“你,你说说看,这‘二火初兴’,究竟包含着什么意思?”
皱了皱眉眉头之后,韩昭缓缓说道:“如今是蜀汉后主炎兴元年,因此,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大体上也能想象,一上一下两个‘火’,正好就是一个‘炎’字。也就是说,诸葛丞相预料到,多年以后,曹魏一方会有偷渡阴平关之举……”
凝神片刻之后,赵欣宇字斟句酌道:“若是多年以后,人们说起旧闻轶事,自然可以用这一十六个字,来赞叹诸葛丞相神机妙算、未卜先知。只是,眼下依然是炎兴元年,说得再确切一些,目前正是炎夏,离这一年结束,尚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因此,对于我们这几个人来说,仅仅是知晓炎兴元年,邓艾偷越此处,似乎还是不够的吧?”
韩昭点了点头:“赵姑娘,你还想着,如何能够把事情想得更周全,更透彻些,单凭这一点,你就无愧为我们一行几人的首领……”
“韩将军,这种夸赞,对于本座来说,意义也不大吧?”
“确实,社稷已然沦丧,到了这种时候,还想着自夸、互夸,意义终究还是有限的。只是,到目前为止,对于这十六个字,末将所知晓的,依然是极为有限的……”
赵欣宇暗自思忖道:本来,本座以为,多一个人,或许会多一点思路。不过,到目前为止,我们的思路,依然是颇为狭小,颇为有限的。入夜前后,他此前的那位心上人,是如何遇害的,我也跟他简要地说了一些。这样一来,他也就明确了一个目标,有朝一日,如何找到那夏侯衡和庞晓霞,以讨回公道。不过呢,到目前为止,对于“二火初兴”一句,他的思路,依然和我差不多。也就是说,我们所面对的,依然是重重迷雾……
“说故事容易,”赵欣宇不由得感慨道,“预知未来,那就难多了……”
“是啊,”韩昭试着这样回应着,“我辈凡夫俗子,要想预知未来,那可是难于上青天了。不过,神机妙算、博古通今如诸葛丞相,也只能留下这十六个字……”
“是啊,”赵欣宇慨叹道,“诸葛丞相一代人杰,对于某些事情,也是无能为力的。嗯,好在如今还只是炎夏,我们就暂且记下这件事情……”
“是啊,灵感没到来之前,就算是想破脑壳,也有不得要领之时……"
眨了眨眼之后,赵欣宇陷入了沉思:在目前这种情况之下,我何必去苛求别人呢?能够把这件事情铭记于心,已经是相当不错了。以前,孤立无援、孤军作战之时,我为身边没有援手而感慨。现如今,援手到来了,我又想着,如何能够披荆斩棘,尽早完成使命。看来,那一句”既得陇,复望蜀“,倒是说到不少人心坎上去了。当然,如果从积极方面说,尽可能多想一下,将有助于目标的达成。
此时此刻,如果我就在后主跟前,我又能说些什么呢?要说案情,也了解得差不多了吧?确实,后主没必要背那么多的锅了。只是,那两名要犯,至今依然逍遥法外,至少,也会让本座心有不甘。更何况,如果不是魏骥立那家伙的倒行逆施、丧尽天良,严敏敏会自尽殉国吗?到时候,这样的一笔账,是要好好地跟他算一下了。
或许,也可以这样理解,到严敏敏墓前祭奠一番,就有着某种誓师的意味了。那天凌晨,我和黎家妹子只想着尽早逃出虎口,未免仓促、仓皇了些。而这一刻,当我们有意重返之时,夏侯衡、庞晓霞、魏骥立一伙人,多半不会在原处等着我们吧?
不管怎样说,总有那么一天,就算他们不想再见到我们,我们也会去找他们的。要说这天地虽宽,然而,由于某种是非恩怨,当事的双方,多半会”冤家路窄“的那一刻。到了那种时候,双方就要做个了断了。
听一听,说一说以前的故事,其意义,终究还是有限的,毕竟,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而且,都是别人的事情,都是连结局都已经写好了的事情!而目前的这个故事呢,自己就身处其中,而且,结局到底如何,一时也还说不准,至少也还值得我们去拼一把。从这个角度看,在重重迷雾之中穿行,看似千辛万苦,也会有着让人甘之如饴的一面,毕竟,下一刻,另一处,另一幕……都是说不清楚的,都是充满悬念的。或许,这才是人生最让人割舍不下之处!
这尘世间,有着太多的祸福荣辱、是非成败、悲欢离合、生杀予夺,然而,世人为什么还会如此眷眷无穷呢?这其中的奥妙,值得深思啊!甚至,我们也不妨这样说,在人生的大悬念之前,那些生死歌哭,都是不重要的。为此,人们也就不必把结局看得那么重要了……
三年之前,当我和这位韩昭将军订下这三年之约的时候,对方或践约或爽约,这两方面的可能性,我大体上都能想到。只是,双方会是在社稷沦亡之后再相会。无论如何,此前我都是不敢也是不愿意这样想的。社稷沦丧,国之不幸。与意中人相逢,就只能说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毕竟,以后的日子里,我不再是孤军作战了。更何况,与韩昭一同归来的,还有我们的林荣林大哥。这样一来,当初我所点的鸳鸯谱,还真的不离谱。为此,我也为林大哥和黎家妹子感到高兴。林大哥想着要去看一下严敏敏的长眠之处,黎家妹子就算心里有点小疙瘩,不过,总算也同意了。
怎么说呢,林荣林大哥还念着旧情,要回去祭奠一下,也合乎礼仪。再说,如果换一个角度看,如果林大哥对严都督侄女的辞世,无动于衷,我们多半也会觉得,这样的一个人,会不会是太薄情了呢?再说,寻访一下严敏敏留下的孩子,也是大义所在。当这一切都妥善解决之后,黎家妹子就可以与林大哥长相厮守了。
凡事以大义大节为重,个人之间的那点恩怨,不妨先放到一边。哦,那几天,严敏敏手下的那个侍女,一直都没有离开。因此,我和黎家妹子,对她还是有点印象的。如果再次见面,还是能够认得出来的。
那么,当严敏敏被夏侯衡等人抓住的时候,那孩子,究竟是在哪里呢?不难想象,对于魏骥立,她是伤透心了,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那可怜的孩子,如今会是在哪儿呢?目前,在这世上,能够知晓这一切的,大概就只有那个侍女了吧?但愿,我们能够找到这个侍女。
好在,夏侯衡一伙多半已经北返,我们此行,应该不会有太多太大的艰险。其实,就算是狭路相逢,我们也没必要忌惮对手。夏侯衡手下的那两百名军士,也没什么好害怕的。力敌不成,我们也还可以智取。魏骥立这家伙,继续继续做着他的青云富贵梦。也不知下一次相见之时,他是一副怎样的嘴脸?总有一天,那公道,我是要讨回的……
“韩昭将军,”赵欣宇这样说道,“玉带溪前的那一幕,还记得吗?”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韩昭这样回答道。
“当时,你和你手下的那阵仗,还真把本座吓到了……”
“赵姑娘,话也不能这样说嘛。一个赤手空拳的大姑娘,在一大队严阵以待的军士面前,如此凛然不惧!就是对手,也会有点犯嘀咕的!哦,赵姑娘能够主管锦官,确实自有过人之处。换作我,无论如何,都是力难胜任的……”韩昭由衷地赞叹道。
赵欣宇微微一笑:“要说这锦官,闲杂事务不小,千头万绪的,管理起来,确实也有某些难处。唉,如今社稷沦丧,锦官再好,也是不足挂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