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给吴铭空只发送了一条消息：我决定出手了。

她是我在族外唯一一个最好的朋友，本来她应该与万和没有任何瓜葛，却因为我被万和带走作为了威胁我的人质和傀儡。不过作为我的朋友，她过于争气，自己想办法逃了出来，制造了自己的假死，回到了正常生活。为了不再给她带去更多麻烦，我后来找她的频率并不高。

之后她发的任何消息我都没有回复，反正明天她就能在其他地方看见我。

我提前用匿名账号在平台上透露出了一则我将在明天中午十二点出现的信息，帖子刚发布两分钟，就被转发地到处都是。网上炸开了锅，对此议论声不断。手机上到处都是“十二点拭目以待”的话题标签。只能说我还是第一次成了一个火得人尽皆知的人物，有人觉得我就是个骗子，认同此观点的人跟着用言语讨伐，还说不用很久我的头也会被挂在某个地方示众；还有人深信不疑，真的把我当成了救命稻草。不过不管什么言论我都选择忽视，我没时间享受他人的关注，这本来就不是我的目的。

那就等着看吧，作为当事人我也同样期待。

第二天，我穿上了几年前我继任家老时穿的那一套家袍。站在祠堂前，手机也夹在支架上。直播——一个看起来和我完全搭不上边的词汇，现在我居然要用这个办法把所有人劝进印十一的计划里，想想也好笑。印十一还是头一次把事情做得这么高调。

在11：55的时候，我就让萧涯把倒计时投放了出去。届时所有人的手机、电脑等，包括广场上大大小小的广告屏，都会显示出来。

那时候在台上宣称自己是救世主的时候还没那么紧张，现在对着部手机讲话委实觉得奇怪，像是在表演独角戏。还好莫凡和萧涯在旁边看着，不然我是真的局促。

时间一到，萧涯把画面切成了我，我立刻在镜头前调整好了面部表情，拿出“救世主”的姿态。

“很高兴与诸位准时见面，是我，张海印。”

“我已对诸位的努力有所耳闻，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进展非常艰难，所以我将与我的朋友们，为诸位提供最大的帮助。”

“首先，神使已有数日没有出现过，现在驻守在各地的只有少数神使的人，其余——都是人类的叛徒。他们听信伪神的谎言，与正义的诸位站在了对立面。当然除了诸位，此时此刻他们也能听到我这番话，那我顺便给予他们一句警告：如果执意要站在人类的对立面，我们将格杀勿论。”

“诸位，你们都是罪恶的审判者，末法时代当下，所有人都应有惩治罪恶的权利。”

“三日后，他们会进行新的一轮游戏。神使手下的人力会向游戏场地集中。我们将在游戏开始前日行动。诸位要是有与我同行的意愿，可随时加入。”

说完这些，萧涯关闭了直播。我终于松下一口气，把手机取下来，等待着热搜的刷新。

我公布了三日后行动的时间，但没有透露计划。这样故意诱导万和作出一些准备，游戏或许就未必会按时进行了。而这一则信息只是在掩盖我的真实目的，真正的计划还得在时机成熟后才会制定。

接着就是我们把自己分配到了不同的地区。因为这里的人口和经济，也因为印十一，万和最初就选择在这座城市试验了第一次“神降”，以此为中心向四周散开，影响是向外减小的。我和断影还是留在这里，莫凡、于南斗还有张无与、陈余井两个，他们会带着装备前往相邻的城市，负责当地的队伍。

印十一很快就变得更空了，时间赶得太急，二货和麻瓜是上午就出发的，在直播结束后没多久莫凡和于南斗也走了。剩下萧涯和褚廷语、古青，我们四个面面相觑着，只能笑着给自己加油。

“我们也做不了什么。”褚廷语摇头，抬手勾住旁边古青的脖子，“就只能看家了。”

“医生不得救人嘛。我倒不是很希望你俩能派上用场，等到你们也要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就说明我们离完蛋不远了。”我拍了拍褚廷语的肩，轻笑着宽慰。

计划已经启动，第二步就是要对每个地方的行动进行提前部署。只要我和断影这里有了对策，那另外两队人就可以照着我们的方式组织起来。

距离行动开始还剩两天。

要把人都集合起来，我们也得进城。和萧涯他们几个最后道别了一下，我们也上路了。

城里又几天前大不一样。刚到就碰到许多人在向着我们来的方向跑过来，我停下车，让断影一同下去查看情况。

最前面的妇人见到是我，都没停住奔跑的步伐，膝盖直接重重地磕到地上，双手合十着大声哀求：“快救救我！快救救我们！”

最近几乎所有人都在反抗，有部分人收到游戏邀请函之后，不肯加入游戏。万和就派人进行屠杀。眼前这些全是受害者。

我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望向后面陆续逃跑的其他人，而更后面人却拿着冲锋枪追来。枪口火光频闪，子弹穿过几个人的身体，在躯干上破开血洞，殷色在衣服上漫延开，像寄生在人身上的花一般。

断影接住我递去的眼色，上去把人扶了起来。我则是抽身穿过人群，聚起能量引入棘叶的刀刃。一瞬斩击而下，面前的人从腰部开始上下分离，血液旋出了一道绚丽的弯月。

“谁来我就杀谁！”我左手打出浓重的色，那是我集中了半身力气变出的。它亦像重明的羽翼，绀和墨重叠成滚烫又锐利的箭簇，一并向他们射出。

我很愤怒，一直都很愤怒。到现在我终于学会用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情和欲望来杀人。

这是我的罪恶，用罪恶来杀死罪恶，也是我唯一的办法。

见前面的人就在这么短时间内死在我手里，后头几个人放下了枪，也是跪下来了。

他们说：

“我是为了活着才来的，我不是神使的人！”

“我们知道错了！别杀我们！”

“都是为了讨口饭吃，饶了我们吧。”

他们拉扯着我衣摆，我嫌弃他们的手肮脏，抬腿便踹开了他们。

“你们说这些话是以为我会怜惜你们吗？”我把刀提起，顿时他们脸上的恐惧无处可藏，游移在面部肌肉的每个角落，使这几个人的面部表情难看得要死，“那些人比你们更无辜，我要是怜惜你们，谁又能怜惜他们？”

这句话也是假的，他们或许不会再把枪拿起来，可我只是单纯想杀人。重明侵蚀了我的良，我要利用一切能利用的借口杀掉从万和诞生的罪恶。

棘叶毫不留情落下，又滴血不沾地在我身侧泛着寒光。

我走过这尸山，重新踏上我的路。断影身后护着许多人，此刻他们眼里空有深深的崇拜，凝望着他们的“救世主”。

“你们知道我想找谁吧？”我收回了刀，他们也慢慢站到我面前，有几个人轻点着头。

“这里是有一支队伍，我可以带你们去找队长。”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男人站了出来，声称可以给我们带路。

我说了句：“那你上车。”就转身拉开车门坐上了驾驶位。

断影把他送进车，也上来了。

我用吴语问了声：“坐好没，我要出发了。”

男人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我便确认了他无法听懂方言。又用普通话重复了一遍，把话带过去了。他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

断影也明白了我的意思，也是用吴语和我说：“他好信吗？”

“这外边的人我都不是特别相信，表面上看着听话，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背刺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好办，在我手里他们翻不了天。”我并不在意这些人会抱着什么样的目的迎接我，就算会利用我做些什么，那我也一样在利用他们。

按照这个男人给的地址，我们找到了他们所谓的据地，是在一个离城中较远的烟厂。到了烟厂我让断影先把他带下去，自己找个隐蔽的地方把车停好了。

跟着进入烟厂里面，厂房里面聚集了足有两三百人。刚进来就闻到一股难以描述的汗骚味，看见这些人，我也更加默认这里从社会底层爬出来的人不在少数。他们和其他人比起，更不需要顾及到什么，所以才有闲心聚在这。另外的人差不多也是失去了自己的家人或朋友，只能留在这寻找机会报复；年纪不大学生团坐在一起大聊特聊着自己对万和大杀一通的幻想，被旁边的大人一桶冷水泼下，无趣地闭了嘴。

我们从他们中间穿过，两边的人们有些往后挪了下屁股，和旁边的人耳语。他们吹着口哨，几个人把上衣脱下拿在手里当旗子甩，还有一身匪气的混混嬉皮笑脸地向我打招呼，叫道：“哟，这不救世主阿姨吗？”

断影紧随我身后，他见到这些人之后比我警惕得多，我听见了罪者收弦的鸣声。那声音一响两边的人立即安静了一段时间，本身断影的气质就有些个不近人心，这样一来把边上的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喘。

给我们带路的男人见到最前面坐在欧式椅上擦枪的人，加快步子走上前说：“老大，那人来找我们了。”

他把枪在桌上放下，压着城市的地图，漫不经心地抬眼瞥过我们，突然亮出一个假笑，迎了上来：“原来是你，我知道你。”

他手伸来，想要与我握手。可我手一直插着口袋，也不想拿出来，只说：“就不寒暄了，说正事吧。”

“好好，叫我老皮就行。”他讪讪收回手，眼神快速经过了我身后的断影，更是不敢说什么。让身边的人退远些，留出一块空地。“那你们，是准备干什么呢？”

“你的这些人能听我的话做事吗？”我切入正题，看着下面各路货色，不等老皮开口，我又说，“不听也没关系，只要别影响我们的计划。”

他愣愣地看着我，连连说：“诶诶，好。”

从老皮口中得知，这烟厂前段时间就倒闭了。城中只要有人的地方，几乎都有万和的人控制，所以他们只能把这个没人的地方当据点。而他的这支队伍一开始只有十来个人，也没有跟万和发生过大的正面冲突，只是偶尔出面收拾一下欺负人的臭鱼烂虾。万和也不管他们。

他口中的臭鱼烂虾估计就是那群为了活命临时加万和队伍，毫无实战经验的人。

总得来说他们是救下了一些人，但对万和造成的伤害不大。

我与断影对视了一会儿，他的表情有些无奈，应该是觉得这些人靠不住。

“其实我要你们做的事情也不难，主要是我们需要应付的人太多，只能麻烦你们帮点小忙。”我侧目看向桌上那张地图，走过去查看。

老皮马上屁颠屁颠的凑过来，拿起桌上的枪揣回了腰上。我无意扫过他手上的动作，他向我点头哈腰陪着笑。

我也没说什么，指出了几个地方说：“差不多是这几个位置，是比较关键的。”

新的一轮游戏场地被确定在市中心的一家五星级酒店，我指出的是距离那较近的建筑区域。但问题就在于，就怕到时候万和发布有关于游戏暂停之类的公告，我担心到时候他们会给我杀个措手不及。

这时，断影在我耳边低声道：“我猜他们一定会等我们先动手。”我还是盯着那些位置盘算着一个完善的计划，听见他这句话，我受到了巨大的启发。

“就先这样吧，到时候我再来告诉你们我的计划。”我直起身子，对老皮道，“给我俩找个能呆的地。”

最终我没有透露出心中的那个想法。这里的人我都摸不清底细，提前说出计划对我们没有好处。甚至可以说有内鬼在这——这是我想到的一种可能……我也许会有办法戏耍他们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