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酉年十一月初六 ,这天正值冬季 ,天气寒凉,外面冰天雪地的 ,屋瓦上结满透明的冰渣子 。冰霜覆盖着宋府的黑色屋檐 ,府宅看上去巍巍然 ,威影重重 。门外 ,一辆土黄色格子纹路幕布马车正等候在外 ,马车以黑楠木为车身 ,雕梁画栋 ,看着简朴大方 。
宋道尘搀扶着十月怀胎的夫人刘巧荷从府门内走出 ,再掀开朴素的布帘子 ,将她扶上马车 。刘巧荷外披一件暗玉紫蒲纹狐皮大氅,看着柔软暖和 ,包裹得很是严实 。
“车夫 ,我们要去稻花村收租 ,你给我慢一点 。 ”宋道尘贴心地嘱咐道 。
车夫收了命令 ,待宋道尘入了马车 , 扬起鞭子 ,抽打在马匹的身上 。马儿嘶鸣着 ,踢踏着马蹄子 ,踩踏在青石砖块地面上 ,从大街上穿越而过 ,一路朝着青岚县郊外而去 。
幽静的郊外 ,繁花似锦 ,一路上野花飞鸟 ,琼花瑶草 ,应接不暇 。连绵起伏的山峦 ,青山巍峨耸立 ,山间的五色野花如绚烂的红日 ,盛开在满山遍野 。蒲公英的种子 ,如一朵朵降落伞 ,透明的 ,乳白色的 ,轻飘飘地在半空中飞舞。时而降落在碧绿的草丛里 ,时而飞舞在空气中 ,时而落入清澈的湖泊江河 。
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野花香味 ,淡淡的 ,由远及近 ,飘散在清新的空气中 。在深山之中 ,偶有白练自山涧中垂落而下 ,颇有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畅快之感 。纵观山顶 ,小寺小庙夹杂其间 ,歇山顶 ,庑殿顶的木质结构的房屋 ,点缀在如绿丝绒一般的高山之中 。让人浮想联翩 ,是否有道童和隐士居于此 。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碧色水连天 ,如此美不胜收的美景 ,让人沉沦其间 ,流连忘返 。
马车安稳地行进在山道中 ,宋道尘有些后悔 ,托着夫人略显浮肿的手说:“夫人 ,这趟你真是不该来,在府里休息多好 ,非要跟我到这穷乡僻壤受罪 。 ”
刘巧荷深明大义 ,单手抚摸着滚圆的肚子 ,笑着说:“道尘 ,你今日去收租 ,我陪你去 ,事情会顺利一些 。 ”
刘巧荷是个良家妇人 ,心心念念都是自己的丈夫 ,能陪伴在他的左右 ,是她最大的心愿 。顾不得十月怀胎的艰辛和不适 ,坚持己见 ,非要陪着他去稻花村收租 。
宋道尘见她已经跟过来 ,于是拍了拍她的手掌 ,宽慰道:“夫人,有我在 ,一切都会没事的 。 ”刘巧荷会心一笑 ,倚靠在他的宽阔怀抱中 ,感到幸福甜蜜极了 。
马车一路缓慢地行驶着 ,到了稻花村的外围 ,便停下来了 。稻花村交通不发达 ,到了村界就没有平坦的大路 ,都是一些蜿蜒小道 ,蛇形小山路 。车夫坐在马车上 ,停驻在大道上等候 。宋道尘则搀扶着刘巧荷下车 ,一同在山道上行进 ,往稻花村内部而去 。
天气寒冷 ,冷风直钻入衣服缝隙里面 。她紧了紧衣领子 ,艰难地扶着丈夫的手 ,慢慢行进着 。
宋道尘抬眸望了望前方看不到尽头的道路 ,暖心追问:“夫人 ,你感觉怎么样? ”
刘巧荷的脸色煞白 ,感觉肚子里面一阵翻江倒海 ,她忍着疼痛 ,摆摆手 ,说:“不打紧 ,道尘 ,我们继续赶路 。 ”
宋道尘心细如尘 ,瞅见她额头上冒汗 ,脸色惨白如纸 ,顿觉不妙 。“夫人 ,你这是怎么了 ? ”
她见瞒不住 ,如实相告 ,“道尘 ,我腹痛难忍 。 ”
他叹了一口气 ,说:“许是舟车道顿 ,动了胎气 。我就说让你别跟来 ,你非不听 。 ”
她叹息,捂着发胀的肚子 ,无奈地问:“现在该怎么办?”
前方 ,层层雾霭笼罩着 ,迷雾渐渐散开 ,露出道路两边 ,低矮的小农舍 。皆是由茅草铺设而成的顶 ,土墙 ,看着格外简陋淳朴 。
“前面有农舍 ,我们找户人家进去 ,歇歇脚 。 ”他另寻法子 ,给她找寻落脚点 。
刘巧荷点了点头 ,跟随他一同到农舍面前 。
远看挺简朴 ,近看就是简陋不堪了 。一户低矮的门户 ,土黄色的墙体看着并不结实 ,浅黄色茅草铺成的顶。感觉下瓢泼大雨 ,屋内呀 ,肯定是漏水的。宋道尘摇了摇头 ,有些嫌恶 ,但看一眼身旁夫人苍白的脸色 ,高挺的肚子 。只能硬着头皮 ,将她搀扶进去 。
“有人吗 ?有人吗 ?”宋道尘在外呼嚷道,嗓门颇大 。
过了一时半会 ,一个老实巴交的男子走出来 ,这就是白家主公白天石 。
“你们是 ?找我有什么事吗 ? ”白天石质疑地询问道 。
宋道尘上前拱手作揖 ,说明来意 。“我们来稻花村收租 ,恰巧路过此地 。我夫人肚痛难忍 ,能否借农舍休憩片刻 。待夫人好些 ,我们必会离开 ,不做停留 。 ”
“哦 ,里边请 ,里边请 。 ”白天石热情好客 ,他们家太贫穷 ,别说是有客人上门 ,就是自家亲戚都是退避三舍 ,能不来他家绝对不来他家 。
宋道尘见他人老实热情 ,于是搀扶着刘巧荷进里屋 。
这屋内可是更压抑狭小 ,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只能将她安置在竹编席子上 。一个大着肚子的妇人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这就是阮碧秋 ,白天石的老婆 。
阮碧秋眉眼疏离 ,看着一脸敦厚样子 。“天石 ,这是? ”阮碧秋瞅着两个陌生人 ,好奇地问道 。
白天石将其拉到一边的角落 ,小声说:“他们是青岚县城里来的 ,在此休息 。 ”阮碧秋是个明眼人 ,一看刘巧荷的肚子和脸色,就知道胎象不稳 。
“这位夫人?”阮碧秋低伏着身子 ,试探性地问 。
刘巧荷见她也是个孕妇 ,一下子话匣子打开了 ,“真是巧 ,我怀胎七个月了 ,路过稻花村 ,一路马车颠簸 ,竟然动了胎气 。借此地休憩 ,真是打扰了 。 都说稻花村人杰地灵 ,山好水绿 ,风景如画 ,果真是名不虚传 。 ”
阮碧秋会意 ,从里屋拿了一碗不知是何的水过来 ,递上去说:“夫人 ,你若信得过我 ,喝一口 ,腹痛立马就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