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国民生事务总长在搜救情况汇报会上突然晕厥过去,欧阳一粟却在珠峰绒布冰川下面的暗河里突然醒了过来。
准确地说,应该是欧阳一粟的自我意识苏醒过来了。
四周漆黑一片、冰冷刺骨,仿佛置身黑洞一样。
欧阳一粟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醒着,还是在做梦,或者正在魂魄归墟?
可是,自己为什么会魂魄归墟呢?
欧阳一粟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欧阳一粟甚至都记不起来自己是谁,或者说,自己到底是什么。
但是,在冰冷漆黑的刺激下,欧阳一粟的意识却非常清晰,清晰到欧阳一粟完全忘记了自己身体的存在,自己彻底就是一团纯粹的意识。
欧阳一粟的身体在暗河里晃荡,但是欧阳一粟的感觉却是,自己作为一团意识正在冰冷漆黑中随机游荡;
不过,欧阳一粟并不确定,因为冰冷漆黑似乎根本就不存在空间供自己这团意识在其中游荡,游荡的感觉好像只是因为自己这团意识本身正在颤抖蠕动。
自己这团意识到底是什么呢?
为什么会存在呢?
想要干什么呢?
欧阳一粟虽然并不确定,但是自己应该是一团想要在冰冷漆黑中摸索温暖光明的意识。
可是,为什么需要温暖光明呢?
冰冷漆黑之中,欧阳一粟不是仍然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吗?
而且是一种前所未有、独一无二的自我存在感!
欧阳一粟不禁隐隐担忧,温暖光明很可能会让自己失去这种纯粹的自我存在感。
那自己为什么还要摸索温暖光明呢?
欧阳一粟想不明白,不禁困惑。
然而,困惑和担忧却让欧阳一粟更加渴望温暖光明,哪怕自我存在感会在温暖光明中彻底融化掉。
就在欧阳一粟困惑、担忧和渴望之际,突然,冰冷漆黑之中好像出现了一抹暗灰色,瞬间吸引了欧阳一粟的所有注意力。
只见那抹暗灰色逐渐变白,并且缓缓扩散开来,就像冰冷漆黑中开始起雾了。
雾越来越浓,白茫茫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所以,欧阳一粟仍旧没有发现自己身体的存在,自我感觉还是一团纯粹的意识,只是现在到了苍白的虚空之中。
显然,这种苍白和漆黑没有任何区别,并不是欧阳一粟所渴望的温暖光明。
那么,什么才是真正的温暖光明呢?
正当欧阳一粟在浓雾中恍惚之际,最先出现那抹暗灰色的地方,突然有了一线光亮。
亮光逐渐照化了浓雾,于是,虚空的浓雾从那一线光亮开始,慢慢地化开消散。
渐渐的,浓雾消散处显露出了颜色,是青褐色,雪山裸石的那种青褐色,不过,这里却是满地的碎石,冰川刨蚀所形成的那种碎石,沿着那一线光亮的位置,形成了一条碎石铺设的羊肠小道。
欧阳一粟似乎就要想起什么了,满心的激动。
却不料,从青褐色碎石小道的远景雾色中突然窜出来一个小男孩儿,蹦蹦跳跳地向着欧阳一粟就跑了过来,满脸的阳光,呵呵地笑个不停。
欧阳一粟瞬间就感到了温暖的熟悉。
可是,这个小男孩儿是谁呢?
欧阳一粟马上就要想起的东西,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小男孩儿给撞飞了。
欧阳一粟变得更加困惑之际,浓雾却化得更加开阔,以至于青褐色碎石小道的远景雾色都开始消散了。
欧阳一粟一眼深情,一个女人正沿着碎石小道,远远地跟在小男孩儿的后面,也正向着自己走来。
欧阳一粟并没有去想这个女人是谁;不管这个女人是谁,都是自己的幸福,一种能够让人忘我的幸福。
欧阳一粟开始有点儿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渴望温暖光明,既便明知温暖光明会融化掉纯粹的自我存在感。
那就让温暖光明来得更加猛烈吧!
于是,所有的浓雾彻底消散了。
欧阳一粟看得真切,记得明白,自己正带着沈彤和儿子欧阳洪浩在阿尔卑斯山区游玩因特拉肯的雪山。
没错,儿子4岁那年的夏天,欧阳一粟到阿尔卑斯山区的达沃斯开会,会议结束之后,欧阳一粟专门让沈彤带儿子飞来阿尔卑斯山区,然后一家人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绕风景如画的阿尔卑斯山区游玩了一圈。
其间就去了因特拉肯的少女峰雪山。
时间紧张,儿子年幼,所以,欧阳一粟在规划旅游行程的时候,只要有车坐,就坚决不走路。
因特拉肯有专门的观光小火车直达少女峰的山巅,欧阳一粟当然不会放过。
一家人在少女峰的山巅尽情游玩,几乎精疲力尽,以至于儿子后来骑在欧阳一粟的肩上都睡着了。
坐火车下山的时候,火车在一个山腰车站暂停,一些背包客纷纷下车改为徒步下山。
欧阳一粟和沈彤从小就非常向往歌剧电影《音乐之声》里阿尔卑斯山的森林和草地。
于是,两人对视一笑,欧阳一粟驮着儿子,沈彤背着行囊,便跟着背包客一起下了火车。
阿尔卑斯山森林和草地的气息扑面而来,儿子瞬间就醒了,一点儿也不再疲惫困顿,跳下地来非要自己走路下山。
于是,欧阳一粟一家人就有说有笑地行进在少女峰的山间,儿子时而摘一把小野花,时而追一阵土拨鼠,时而对着奶牛“哞哞”两声,时而遥望火车挥手呐喊,好不惬意。
欧阳一粟一家人下山途中,偶遇一个山间小湖泊。
湖水碧绿、清澈明亮,湖底怪石嶙峋,湖边碎石满堤,就是青褐色的碎石。
绕湖一周,游人已经在碎石堤岸上走出了一条羊肠小道。
沈彤带儿子去到了湖泊靠着山坡悬崖的堤岸上眺望山下,欧阳一粟则好奇地打探着湖中是否会有鱼。
突然间,山上开始起雾,速度非常快,不等欧阳一粟一家人反应过来,雾就已经浓得伸手不见五指了,更不要说看清楚哪里是路,哪里是湖,哪里是悬崖。
欧阳一粟顿感焦急,非常担心沈彤和儿子的安全,大声呼喊她俩,叫她俩原地不动,欧阳一粟自己则用脚小心翼翼地探着路,试图向她俩慢慢靠拢。
正当欧阳一粟在浓雾中蜗牛挪步的时候,却听见沈彤惊慌大喊:“浩浩,不要跑!”
欧阳一粟心里顿时一紧,一边加快伸脚探路的速度,一边大喊“浩浩,你在哪儿?不要跑!快停下!”
就在欧阳一粟和沈彤的呼喊声此起彼伏之际,浓雾又突然开始消散。
于是,焦急万分的欧阳一粟就看见儿子从尚未完全化开的浓雾之中踏着碎石小道猛然窜了出来,满脸的阳光,呵呵地笑个不停。
浓雾进一步消散,沈彤的身影也远远地出现在了儿子的身后,追随而至。
看到沈彤和儿子都安然无恙的那一刻,欧阳一粟忽然深刻体会:
一家人平平安安、开开心心在一起,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