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放完纸鸢,白洛颜大汗淋漓 ,气呼呼地回了澜月阁 。
她端坐在楠木嵌螺钿云腿细牙桌旁 ,拎着碧玉茶壶 ,倒入茶盏内 。端着青白玉镂空纹杯,将茶水一饮而尽 ,继而擦拭一下残留在嘴角的茶渍 。
她还在气头上 ,看了看迷蒙的天色 ,天渐渐黑了 。她走到门扇边 ,伸出手 ,将雕花木格子门扇关上 。
黑幕降临 ,天阴阴的 ,冷风从门缝里面钻进来 ,熏染了空气 ,带着一丝凉意 。天一黑 ,寒意袭来 。
她拉了拉衣领 ,打了个喷嚏 ,“阿嚏 ”。
“这雪茶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她嘀咕着 ,扶着宽阔的额头 ,陷入沉思中 。
外面传来一声雪茶的娃娃音 。“少夫人 ,公子请你去珍味阁用晚膳 。 ”
咦 ,这腹黑的家伙 ,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行,我得去珍味阁看看 。暗自思忖着 ,忙起身 ,外披一件暗玉紫蒲纹狐皮大氅 ,推开雕花木格子门扇 ,裹入春风中 。
暗夜中的红漆廊道格外阴冷 ,青石砖块整齐码放 ,脚掌踩在上面 ,透出一股浓浓的寒意。因这好奇心驱使 ,她不由得加快脚步 。穿越过假山丛石 ,纷繁的花丛 ,绕过一条弯弯的拱桥 ,下了六级石台阶,到了珍味阁 。
珍味阁 ,屋内亮敞着 ,流溢出一股奶黄色的光芒。六盏玉勾云纹宫灯,分列在两侧 ,闪烁着莹莹的光辉。别致的宫灯 ,点燃屋内的暧昧气氛 ,好似有人在向她招手 。她如迷了魂一般 ,踏入阁内 。
今日的膳食与平日里并无不同 ,依旧是四菜一羹汤 。黑漆彭牙四方桌子上摆放着各色吃食 ,有冬瓜蚱、莼菜笋、豉汁鸡、酿腰子、蹄子清羹 ,荤素搭配 ,营养丰盛 。
宋宁熙早早落座 ,虎视眈眈地盯着桌面上的吃食 ,仿佛跟饿了好几天似的 。脑袋耷拉着 ,看着有气无力的样子 。
“来了啊? ”外头 ,响起一个有温润的男声 。她顺着声音转过头 ,一看 ,是宋少凛 。
他换了一身衣衫 ,是一身佛头青绫锻袍子 ,头上埋着一把黄杨木的簪子 ,看着依旧是清爽大气 。
他瞅了一眼宋宁熙 ,落座在主位旁边的位置上 ,拍了拍他身边的圆形琵琶凳子 ,“来,坐这儿 。”
她会心一笑 ,眉眼含笑 ,慢吞吞地踱过去 ,迟疑地坐在凳子上 。她显得有些拘谨 ,不苟言笑 ,“诶 ,今儿个 ,老太太怎么没来 ? ”
他淡淡一笑 ,解释道:“老太太胃不太舒服 ,躺卧在东厢房休息 。待会我让木槿去小厨房给她单独做份吃食送过去 ,你呀 ,放心好了 。 ”说完伸出手掌覆盖在她的手掌上 ,十指相交 。
“哦 ,这样啊 ,那我们开动吧 。 ”她尴尬一笑 ,脸上飞起一抹绯红 ,宛若天边的灿烂云霞一般红润有光泽 。
宋宁熙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摸了摸干瘪的肚子 ,嘀咕道:“哥哥 ,你们两个亲昵够了没?我饿死了 。 ”说完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叫起来 。
“你呀 ,一点都不懂规矩 。嫂子还没动筷 ,你倒好 ,快要吃上了 。 ”宋少凛责怪道 。显然对她饿虎扑食的样子不太满意 ,觉得有失大家闺秀的风范。
白洛颜见她饿了 ,于是好心好意地先动筷子 ,夹一块鸡块放到他的莲纹青花小碗内 。宋宁熙见她已经动筷 ,迫不及待地将木箸敲了敲 ,对齐了 。再放在口中舔了一下 ,再夹了一块酿腰子 ,放入口中咀嚼起来 。
“慢着! ”宋少凛厉声呵斥 ,拍了拍手掌 ,“上主菜!”
宋宁熙暴涨的胃口被他说没了 ,一下子如一个干瘪的气球 ,压下去 。
奇了怪了 ,今天居然还有一个菜 ,还是一盆主菜 ,她诧异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
她翘首以盼 ,对这盆主菜期待感满满 。
等了好久 ,才看到丫鬟雪茶捧着一个托盘进来。这个托盘上还盖着一个银色的盖子 ,看不到这盘菜的庐山真面目。卖什么关子 ,她暗自思忖,以为是一盆大菜呢 。
“少夫人 ,慢用 。 ”雪茶颤巍巍将托盘放置在木桌的中央 ,再缓缓打开盖子 ,露出菜肴的样式 。
她高涨的心情一下子跌落到谷底 ,所谓的大菜不过是一小盘骚羊肉 。单薄的羊肉片一片片地堆叠着 ,呈现着不太新鲜的深褐色 ,上面简简单单地撒一些孜然粉末。
“就这 ?”她伸出手指头 ,指着菜肴 ,发出一阵阴森刺骨的笑声 。
宋少凛以为她会惊喜 ,不曾想她的表情耐人寻味 ,让人捉摸不透 。“娘子 ,你不喜欢吗? ”他怯怯地问道。
这腹黑小相公果然是心机深沉 ,一流的抠门,煮盘骚羊肉连酱料都不放 。
好 ,看我的!她思忖道 。
隐没到屏风后面,“啪 ”打开随身空间 ,变幻出一只烤全羊 。
在桌子前的空地上 ,搭好一堆点燃的碳火。接着,她端出一只烤全羊。熊熊火焰之上架着一只通体透着粉嫩的烤全羊 。更刺激的是 ,一旁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酱料 ,豆豉酱、辣椒酱 、面酱、胡椒面、咖喱粉 。
她撸起袖子 ,走到烤全羊身边 。一边翻转着烤杆 ,让羊肉均匀受热 ,散发出一股诱人的肉香味 。她徒手抓起一把胡椒面 ,细细地均匀地洒落在羊肉上 ,再添一把咖喱粉 。羊肉浓郁的肉味散发得更加地彻底 ,熏染整个珍味阁 。
满屋子弥漫着羊肉的碳火味 ,十足的人间烟火味 。
“哇 。 ”宋宁熙瞪圆眼睛,发出由衷的感叹声 。
待羊肉烤到八分熟 ,她再从怀中掏出一把牛皮小短刀。小心翼翼地将羊肉一刀一刀地割下来 ,再盛放在红漆描金海棠花的托盘内 。她将肉一一分给在座的各位 。
宋少凛此时此刻已经惊掉下巴 ,尝一口羊肉片 ,夸赞道:“娘子 ,你的厨艺真是一等一啊 。 ”说完又继续往口中塞着羊肉片 ,狼吞虎咽 ,大口地嚼着 。
宋宁熙也心服口服 ,暗自嘀咕,真想不到这小妖女还有这一手 。还真别说 ,烤羊肉还怪好吃的 。
白洛颜见众人的贪婪模样 ,得意洋洋地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