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我叫毕燮(一)
书名:问灵 作者:夜不归 本章字数:3662字 发布时间:2024-03-26

  三年前。


  天桓城中,天灾来袭,纯白的少女不顾一切横剑挡在了正在肆虐的庞然大物面前,决然亦冷然,生死俱忘却。


  她没有任何留手,真真切切地拼尽了全力,各大被她视为禁忌般的天赋都一一发动,可惜,敌人的强大远远超乎了她的想象,她确信对方在所有的天灾级魔兽中也绝对属于最强的那个层级!


  漫天的风元素就像它的手脚,就像它思想意识的延伸,极端锋锐极端凌厉,绝望般的压 迫力让她恍惚间甚至觉得现在正在与自己对战的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天灾级魔兽银翼风蛇王,而是那位横压了整个世界四百多年的至强存在——教皇!


  ——只使用风元素的教皇!


  战斗了许久,她几乎全程疲于奔命,唯一的战果仅仅只是一道她发动‘时之殇’才给对方斩出来的伤口。伤口也并不深,连稍微影响一下对方的动作都做不到。


  不过那道伤口却似乎让对方忌惮和恼怒了,风元素的防守更加严密的同时,无尽风刃的进攻居然也更加凌厉了!明明它刚才就已经强得让人喘不过气了,但现在却好像他刚才还没有认真一样!


  那种对风元素精妙到了极致的控制力,绝对已经达到了“元素入微”的水平!


  那也是……教皇的水平!


  绝望的压迫感越来越沉重浓郁,死亡像是变成了一件近在咫尺的事情。


  明明战斗的时间并不算长,但连续极高负荷的爆速腾挪和为了抵抗那入微级的风刃而极限爆发式地运转灵气,雪零只感觉自己的肌肉、鲜血与内脏全都到达了极高温度,大脑的神经都像是下一刻就会彻底崩断燃烧一样,她从没想过自己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居然就被逼到了如此濒临死亡的境地!


  于是不敢再有任何迟疑,她发动了她的第一个天赋——“血之殇”!


  这是一个会让她在接下来的一击之后,便会失去继续战斗的能力的天赋。它的本质是燃烧体内一半的鲜血,来换取一个短暂的时间内无与伦比的攻击力!


  这一击,不成功,便成仁。


  可惜……她失败了。


  “血之殇”的一击的确给对方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在对方的右翼上轰出了一个巨大的血洞。但只要对方没死,便是她输了。


  一瞬间巨量的失血让她的意识模糊,浑身肌肉绵软无力。她看着依旧不可逾越的高山般的银翼风蛇王,绝望从心底滋生并瞬间蔓延进了她的每一寸血肉与骨骼里。


  这时她眼睛的余光看见远处还有很多或期盼或慌乱的人群,只是她已无力保护他们,连为他们争取逃跑的时间都再也无法做到。


  不过突然的,雪零竟发现他们中很大一部分人竟望着她欢呼了起来,他们高呼着“圣女”,眼睛里居然充满了灼热的希望。可明明她已无力反抗,明明她就快要死在那头银翼风蛇王的手里。


  不过一瞬间她倒也反应过来了,远处的人群是因为她刚才“血之殇”的一击给银翼风蛇王造成了巨大的伤害而欢呼。他们竟以为她占了上风,竟以为她要赢了!


  她很想大声让人们快跑,可惜现在的她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无法提起,能站着没立刻倒下都是因为双腿的肌肉已经麻木僵硬。


  人们望着她,目光希冀而灼热,然而对她来说这种期望的目光无异于毒药。她仿佛已经看到她死之后,因为受伤而暴怒的银翼风蛇王将整座城市变成地狱的场景。


  天灾袭城,她明明最后想为人们做点什么,但却什么也做不到。绝望与悲恸侵蚀着她的灵魂,她第一次如此无力。


  不过就在这时,突然仿佛有一股极为奇异的力量直接在她灵魂的最深处化开,让她的整个灵魂都仿佛沐浴进了甘霖里!


  她能感觉到她的五种天赋都在这股奇异能量的滋润下欢欣雀跃,贪婪地呼吸着,同时又有一种全新的、仿佛拥有生命般的东西在她的身体与灵魂深处被孕育着,蠢蠢欲动,然后喷薄而出!


  这种感觉她曾深切地经历过,而且经历不止一次!她无比期待无比熟悉,因为它是……天赋进阶!


  天赋进阶和觉醒新天赋从来都被认为是同一件事情,毫无疑问她即将拥有一个全新的天赋!


  虽然她无法想象在这种绝境到底什么样的天赋才能帮她扭转战局,但这并不影响她第一时间便去感知新天赋传递给她的信息。


  思维的速度是很快的,一瞬间她便循着冥冥中的感觉知道了新天赋的大致信息——这是一种将敌人拉入灵魂的空间决一死战的能力。


  她有些失望,这种能力不能说不强,但她并不觉得能凭它扭转战局:在外面打不过,进到灵魂的空间里她就打得过了?要知道她每次只能发动一种天赋,发动了这个新天赋进入灵魂空间,那她肯定是无法再动用其他天赋的,也就是说,在这个新天赋的灵魂空间里,她的实力肯定比在现实世界中更弱!


  不过这到底也算是最后的机会了。她没有多想,没有犹豫,下一刻便发动了这个全新的天赋,同时在心中默念出了如同遵循某种冥冥中的宿命般,给这个新天赋取的名字:


  “第六绝剑……魂之殇!”


  然后,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她与银翼风蛇王同时遁入了一片绝对黑暗、绝对无声的世界,而且在进入这个世界的瞬间,她便感受到了一种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和一种极为强烈的窒息感,那种窒息感甚至不能说是简单的窒息,而是就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正在像拧毛巾一样拧着她的肺部,痛苦的撕裂感极端强烈!


  好在战斗的本能让她瞬间催动灵气护持自身,才将那种强烈的肺部撕裂感削弱到可以承受的范围。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勉强搞清楚了现状:这个世界,竟是绝对的“无”。没有任何事物,空气、阳光、大地等等一切都没有,擅长使用风元素的银翼风蛇王在这里像个喜剧演员般傻楞楞地扑腾着翅膀,但身体却在原地一丝都没挪动……好半会儿才反应了过来。


  双方此时都很崩溃,银翼风蛇王以为自己被算计了,这处诡异的空间直接把它最自傲的风元素掌控废了,自己接下来肯定要被对方痛打落水狗;雪零更崩溃,她想过她会在这里与对面的天灾级魔兽银翼风蛇王战斗到死,但她从未想过这个世界竟是这样一副见鬼了的样子!


  四方上下皆是一片虚无,连大地与空气都没有,她的身体变得毫无重量,像是正在慢慢化进这片虚空里!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移动自己!


  倒是灵识在这里畅通无阻,能够扫描到远比在现实世界中更远的距离——但这毫无意义,因为不管灵识探出去多远,回馈给人的信息永远是一成不变的绝对的无!它甚至起到了反作用,因为这极致地放大了身处这个虚无、黑暗、死寂的世界中的孤独感!


  不过探出去的灵识还是捕捉到了有用的信息,雪零发现,她的敌人银翼风蛇王正在飞快地适应周围的环境,并在艰难地调整好自己的身体姿势后,率先朝她发动了攻击:一颗巨大的灵气光球在它口中酝酿片刻后便被它喷射而出,速度极快地向她攻来。


  这种纯灵气的光球攻击既耗费灵气威力又称不上有多强,但眼前的银翼风蛇王能在发现这个世界风元素绝迹后,便如此迅速地找到最适合的攻击手段,这已经相当地了不起。


  雪零迅速调整姿势横剑硬接!


  不过紧接却尴尬了,因为随着这实质化的灵气光球的喷出,银翼风蛇王的身体居然瞬间朝着相反的方向极速飘走了!而进入这处空间后,失血的虚弱状态神奇地消失了的雪零,在凝聚灵气硬抗这个光球时,瞬间被打得以更快的速度飞离了原处,以一种与银翼风蛇王倒飞的方向完全相反的方向,飞落进了身后黑暗死寂的虚空里……


  向着相反的方向高速“飘动”的一人一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消失在了这个世界无穷无尽的虚无里……


  这个世界,没有四方上下之分,所有的方向都只有漆黑的虚无。死寂是这个世界唯一的色彩,孤独是这个世界唯一的情绪。


  如果要形容,这个世界绝对是世间最恐怖、最灭绝人性的囚笼!


  被无尽的虚无与黑暗包裹着,埋葬着,雪零每时每刻都觉得自己下一刻就会疯掉,但她终究是难以真的疯掉,因为“心之殇”给她带来的附带好处里除了有增强意志力和对精神与灵魂伤害的抵抗力外,还有着一种对自身产生的负面精神状态的超乎寻常的遏制力。也就是雪零每每要彻底沉沦进某种极端的负面情绪时,“心之殇”都会自动保护住她的最后一丝理智,坚定地、不讲道理地制止她的沉沦!


  哪怕雪零很多时候宁愿自己真的疯掉,也不想继续被囚禁在这个绝望死寂的世界里。


  在这个世界,活着,便是折磨。

 

       永恒的孤寂里时间的概念都仿佛渐渐被剥离出了意识里,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雪零突然发现,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竟出现了一个光点,就像一颗极小极小的发亮的针尖,轻轻地在笼罩整个世界的黑暗幕布上戳了一个孔。


  真的是很小很小的一个孔,就像夜晚点缀在无垠穹顶的一颗最小、最黯淡,亦最遥远的星。


  但这颗星却瞬间点亮了雪零的眼睛!


  它是这个世界漫长的时间里唯一的不同,仿佛是悲悯的天神垂怜之下微微睁开的眼睛,看到它的一瞬间,她便愿为它痴迷!


  她开始摸索着朝着那个小小的光点的方向前行,希望给了她动力,她很快便发现了在这个世界快速移动的技巧,那就是朝着反方向轰击喷射出实质化的灵气!


  在这个世界她已经发现她消耗掉多少灵气便会自动恢复多少灵气,同时她不需要进食,不需要休息,不需要睡觉,不需要呼吸……她无比深刻地认识到这是一个迥乎于现实的灵魂的世界,只是对这个世界的运行法则她仍然有些迷茫不清。


  不过她没有深究的能力和欲望,只知道一个劲儿地朝着那一点星辰前行。


  或许是之前已经飘的太远,雪零花了很久才接近了光源,不过紧接着她甚至还没来及冒出停下来的想法,竟就发现自己几乎只是一闪之间便擦着光源冲了过去……止都止不住的那种!


  虚无的世界缺乏参照物,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速度居然已经快得不可思议!她也是花了好久,重复与那光源错身而过了几十次后,才终于知道原来在这个连空气都没有的绝对的“无”的世界里,她飘飞的速度居然可以近乎无限地累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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