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们宿舍四兄弟们而言,桃子不仅是他们的“远房”师妹,更是他们的“团宠”。
她年纪小,个子也小,稍微有点害羞的脸蛋上总挂着治愈的微笑。作为美术系的高材生,她不仅画画超级棒,还拥有对眼前画面过目不忘的神奇本领。刚才龙舟队员们奋力划桨的英姿早已被她刻在脑海,没过多久便绘成一幅名为《龙舟》的油画送给肉哥他们,并被肉哥当做奖状,高高悬挂在宿舍墙上。可惜没过几天,这幅《龙舟》便叫突击查寝的辅导员以“展示人文学院集体荣誉”之名义死皮赖脸抢回办公室,最终因为暂时找不到挂画的钉子而放在墙角吃灰。肉哥他们被这事气得脑壳子生疼,桃子却拍着胸脯承诺说,等她有空了保证再给他们画一幅更好的,就叫《龙舟pro》。如今桃子的诺言犹在耳畔,那幅更好的《龙舟pro》肉哥却注定等不到了。
“肉哥,恭喜呀!”江风拂过,吹起桃子的刘海。肉哥连声道谢,柳络喜笑颜开,小晖乐呵呵接下所有饮料,唯独老秦由始至终板着脸,一言不发。
“秦师兄,这个口味的饮料你不喜欢?呃,我是说,我去给你换一瓶!”看到老秦喝饮料时那张硬邦邦的脸,桃子好像做错事一样委屈巴巴。
“不用不用!桃子你别折腾,他最爱喝这个!”小晖瞥了眼老秦的臭脸,用自以为别人听不见的声音对桃子说:“老秦这货最近情绪不太对,你别搭理他。”
“小晖,你看那边是不是学生会的人在收拾东西啊!你要不要去搭把手?我看小文她今天好像也来了。”肉哥虽然不知道老秦最近遭了什么事,但桃子的心思还是好猜得很。他怕小晖胡乱说话惹桃子担心,赶紧找个由头支小晖离开。
“呦,还真是!”小晖急忙放下饮料,朝着小文飞奔而去。
“那个,咱们也去帮忙吧!”不明真相的柳络还幻想着能和桃子一起并肩干活,结果惨遭一盆冷水。
“不了,我在这歇会儿,刚才给肉哥他们喊加油,可累坏我了。”桃子捡个马扎轻轻坐下,顺手理了理飘散的发丝。
“走,帮小晖干活。”老秦闷着头大步向前,好像很赶时间。
“那……秦师兄,我也去!”桃子急匆匆跟上老秦,看得柳络满头问号。
“肉哥,桃子她不是要歇歇吗?”
“唉!小络呀,你……你陪我歇会儿吧!”
江岸边,薄云外,柳络坐在桃子坐过的马扎上想心事,肉哥躺在软软的青草地上担心柳络、老秦还有桃子的事。
和宿舍里其他三位兄弟一样,肉哥也特别喜欢桃子。自从认识桃子之后,他们宿舍总能像过节似的,里里外外挂上好看的拉花和彩绘;春天时候,即使大家再怎么忙碌,只要桃子给他们带来美味的沙拉和三明治,他们都会开开心心地陪着桃子凑在草地上欢乐聚餐,由着她给每个人画上一张天马行空的素描;倘若有人不小心考试挂科、心情沮丧,只要能看到桃子那最舒心、最治愈的微笑,就会立刻满血复活、元气满满……在他们眼中,桃子简直就是人间的天使,是上天赐给他们宿舍的礼物!
但肉哥知道,桃子从来不是什么天赐的礼物,她只是把心偷偷许给了他们中的某个人,而那人却不自知而已。正因如此,肉哥越是喜欢桃子,就越是坚持着要把她当做妹妹看待,他绝不想看到自己宠爱的小妹妹在感情上受到任何不应有的伤害。
可宿舍四兄弟里,看错了桃子的心的却又何止那一人。对于这一点,肉哥也是心知肚明。然而,此刻的他再仔细看那幅《龙舟》,忽然发现画面的重心根本不在夺冠的自己身上,甚至不在那条一往无前的金色龙舟上!整幅画所有的延伸线、所有的交汇点,都悄悄集中在江岸边的观众席,而席间最瞩目的,便是那天振臂高呼却面色沉闷的老秦。这份独属于画者的浪漫,曾经轻松瞒过肉哥的眼睛。
好个老秦,你小子早就知道了吧!
“肉哥!”
“哎,小络啊,肉哥在啊!”
柳络抬起哭红的眼睛,含糊不清地问肉哥:“桃子她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她……”肉哥迟疑了一会儿,不知该如何作答。
“肉哥?”
“小络啊,这事……”
“柳络!”辅导员突然推门而入,瞪着柳络厉声质问:“陈桃跳楼时,你是不是在现场!”
“什么?”肉哥猛然抬头。
柳络木讷地摇摇头,又点点头。是的,他在场,可当血花溅落到他脸上的瞬间,他的内心就在剧烈的冲击下自动开启了强大的防御机制。那一刻起,他眼前的一切都被自动忽略,相关的记忆也被尽数埋藏,若不是遇到斯环,现在的他恐怕还只能以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游荡在某条街巷。
“在不在?”辅导员急得直敲桌子。
“导员你干啥啊?小络都这样了,你别逼他了!”
“逼他?那是我逼他吗?”辅导员狠狠戳着自己的胸口道:“玉路你摸着良心说,我平时对你们宿舍怎么样?刚才校领导给我远程看了公安的视频监控,我清清楚楚地看见络在陈……就在现场!他还在这跟我装傻充愣,他几个意思?”
听完这话,肉哥彻底蒙了。
“我在。”柳络说,“我看见了。”
“看见了你不跟学校说?”辅导员厉声责备道,“先前打你电话也不接,几个意思?校领导说了,公安那边已经初步排除了他杀可能,但要你这个目击证人前去补充线索,现在就要!”
“现在?”肉哥下意识地挡在柳络身前,“导员,他现在话都说不利索,这会儿去有啥用?等白天不行吗?对了,校领导应该不认识小络吧,你……没跟校领导说那是小络吧!”
“我说了。”辅导员扭头叹了口气,小声找补道:“太着急了,说漏嘴了。”
“你!哎呀!”肉哥气得直跺脚,他当然知道辅导员绝不是说漏嘴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