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近正午，秋日烈火又盛。
半山腰周围的花草树木无精打采，似乎连不远处的溪水也倦怠了。两人走下巨岩，翻身上马，率领亲兵卫队缓缓下山。向下走了不远，山路出现两个叉路，其中一条直通山下，纵马可至紫电大寨。另一条路通向一个山洞，钻过去后，便是风堡的城门。
“胡学士认为，灰子们在亚夏大陆乱世之中会有什么作为？”栾树一边纵马前行，一边若无其事地问道。
“公子说得正是胡惟所想啊！每每亚夏大陆出现乱局，灰子就成为一股神秘的力量，影响时代变迁。庄帝去世，僖帝坐上血王座，打造了霸王鼎，导致天下大乱，正应了胡谦灰子大士的预言。”
“胡学士的意思是，灰子作为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会影响各国政局？”
“公子知道吗？襄皇之死早有征兆，郝建就曾对我说过呢！”
“莫非郝建有预言师之能？”
“郝建的妻子庞漪也是灰子，其兄庞倚云则是望海鲁川镇贵族，与敬芒等人关系非常，据说还在东沙群岛得高人指点，剑道在廊中七大剑客之上。周植率领船队扬帆远航前，与敬芒、庞倚云等人交流多日，谈及昭阳暗流涌动。”
“如此说来，郝建是通过庞倚云之妹庞漪，感觉到襄皇会被周丕取代？”
“不错。”
说话之间，众人钻过数十丈长的山洞，眼前豁然开朗。石城依托岩壁与山石而建，有瞭望塔与射孔楼，的确防卫极严。石城中央有个小水潭，乃是风啸峰小溪汇集而成。
城主府邸位于小潭左侧，郝建家与之相距不远。不一会儿，两人到了郝建家的宅院。院落谈不上气派，颇有古朴之风，依照风水之术而建，墙外种了一圈桑树。一个小书僮正在喂鸡，见到栾树两人，连忙跑进去通报。
“哈哈哈，原来是栾将军与胡兄驾临啊！”人未至，爽朗笑声已至。
郝建有三十五六岁年纪，眼睛极是明亮，鼻骨微微隆起，薄薄的嘴唇上方有两撇胡子，下巴上则剃个干净。他的长发及腰，用一根白色丝带系住，宽袍大袖，仙风傲骨，宛如得道之人。
“栾树与胡学士到风啸峰打猎，天已正午，只得到府上讨口水喝。”
“欢迎，欢迎！”
三人一边客套，一边并肩向院内石屋正厅走去。石屋高有五丈，除了桌椅之外，再无其他摆设，只在一侧地上摆了沙盘。沙盘覆盖整个亚夏大陆，包括天域雪山以东天域高原、火龙川以北地区。盘中插着不少小旗，均是五年中发生过战争之地。
几个人喝着新茶，屋中立时香气浓郁，栾树倒真的感到腹中饥饿。
“郝兄，你自诩是灰峰灰子一脉，不好好研修卜天之术，倒是热心研究起兵法来了呀！”栾树笑道。
“卜算天地所为何来？”
“自然是预测王国吉凶之事，通晓一己福祸之途。”
“呵呵呵。即便是卜算准确，不能为贤者善用，岂不是自招烦恼吗？”
“难道郝兄想统领千军万马驰骋疆场？”
“非也，非也。这沙盘是为栾将军准备，郝某盼你为天下伸张公义，帮助真正的变天者改变亚夏。”
“栾树不太明白郝兄的意思。”
“栾兄不必遮遮掩掩，郝建怎能不知你的心境与处境？姬鸠排挤将军，你若不想束手就擒，便该想想如何自保。”
“我一心为公，支持风、云两堡封城新主，难道还不足以平息姬鸠大王的猜忌吗？”栾树淡淡地说道，与胡惟对视了一眼。
“事有万般归途，唯有除之最安。将军手握数万精锐，栾氏一族在糜湖一带根基极深，姬鸠既能发动黑色会盟，怎么会不将你连根拔起？紫电寨中训练不辍，将军难道不是以防万一吗？”
“栾树从军多年，对忠诚二字看得极重，郝兄切莫妄谈。”
“哈哈，栾将军不愿意说实话啊！姬鸠当政短短两月，雷霆糜乱之势便已显现，他打击追随姬虞的臣子贵族，没收他们的家产田地，甚至公然垄断盐业归于王室私库，这种倒行逆施之举，真可谓人人得而诛之。黑色会盟背誓，七子之神已经动怒，灾祸就将降到雷霆头上，恐怕还要毁及万千百姓。栾氏是雷霆百年氏家，自有责任救宗国危难，将军自怨自艾，顾左右而言他，岂是大丈夫所为？”
“难道我变得懦弱了？不敢挑战邪恶了吗？”郝建的话犹如当头棒喝，栾树不禁喃喃自语。
“将军依旧是那个英姿勃发之人，只是被当下乱局迷昏了双眼，不知道该如何选择和取舍。当今亚夏大陆天下大乱，自是有德有能者一展身手之时，将军有御兵之能，只要遇上一位有道明主，必然会有一番大作为。”
“胡学士以为如何？”栾树眼睛看着胡惟，心里已经被郝建打动。
“这正是胡惟来见公子的原因啊！”胡惟微微一笑道。
“原来如此。依郝兄所言，栾树该当如何呢？”
“在下已经为将军思虑多日，正有三个消息要告诉将军。”郝建说完，从怀里取出三封书信，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我替将军向屯国君主求聘，希望迎娶席暮的独女为妻，换得屯国成为将军的封国立足。”
“迎娶屯国君之女于紫电军有何益处？”
“屯国控制银河渡口，与临国成为廊中北方屏障，若能与他们结好，将军便可免除后顾之忧，全力与姬鸠王师周旋。”
“郝兄的意思是风云堡封城自治，彻底脱离雷霆掌控？”
“在下收到昭阳传来书信，帝国南疆诸多封城宣称自治，包括西京镇守郗戟也在跃跃欲试，等待时机拓疆自立。所谓道正乃尊、行逆天谴，国君失德便非人主，将军为国为民自治平疆有何不可？更何况雷霆朝政风雨飘摇，云江北岸几大封城都有反意，将军若能振臂一呼，必能得其响应。”
“郝兄想让我取代姬氏吗？”
“栾氏虽是雷霆贵族，却非天命所归之君。大乱有大治，明君方得出。若天幸将军一脉，你可成为辅佐一代帝王的名将，成就千秋不世之功啊！”
“如此说来，郝兄与胡学士已为栾树谋划妥当了？”栾树笑道。
“不瞒将军，我与济国祭司庾谕灰子常有往来，彼此探讨时局大事。昨日他传来书信，说魏武借临国生变派兵平乱，继而将其疆土纳入济国，以固北方之守。临国与济国连成一片，可与屯国、将军领地互为犄角，若将军肯起事讨逆，魏武愿意暗中支持，将来与将军共图天下大事。”
“郝兄认为，魏武是真正的变天者？他会成为一代明君？”
“我听说将军与济国公子武相熟，曾于数年之前，一起到过异人堂，拜访陈求贤堂主吧！”郝建说道。
“的确如此。后来，我们还一起去过鸠山天鸠阁，向文轩老学士讨教，得到剑术高手指点剑艺。”栾树答道。
“魏武的变天者呼声极高，被八大堂所重视，若是你们能够联起手来，定会成为亚夏最佳的君臣组合啊！”
“魏武！”栾树喃喃自语。
然而，栾树眼前没有浮现起长着丹凤眼的魏武的样子，倒是出现一个身姿袅娜的女孩子，正捧着酒葫芦在喝酒。
那个女酒鬼去哪了？栾树想到这里，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