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眼圈微红,不再说话。
她知道,卓东来下得决定,没有人可以改变。
卓东来和萧泪血均迈步向前,站在空旷的地方。
此时,天已微微亮。两人静默着,等待出手的时机。
忽然,轮椅老人淡淡道:“等等。”
他抬手指了指小高,对萧泪血道:“用那把剑,用那把你父亲铸的剑。我还不曾亲眼看过这把剑的威力,不想有遗憾。”
萧泪血瞳孔微缩,没有动作。
轮椅老人继续平静道:“想知道那孩子在哪儿,就按我说的做。”
小高等人均听过这把泪痕剑的故事,老人这么执着于它,令人唏嘘。
卓东来凝视着萧泪血,微微一笑。
“你不去拿来用吗?”
萧泪血面无表情,提着箱子的手微微收紧。
卓东来瞥了轮椅老人一眼。
“他好像不敢用。”
轮椅老人闭目养神。
卓东来轻笑一声。
“那,我来!”
话音未落,他将手中原来的剑向后一抛,落在蝶舞面前。与此同时,纵身一跃,直奔小高。
他以右掌横切小高的软肋,小高撒剑柄。
左手三指捏住长剑一带,剑柄已到了他右手里。
这几个动作几乎都是在同一刹那间完成的,速度极快,令人不可思议。
卓东来拿着那把泪痕剑,用左手弹了弹剑身。
“我来用,你没意见吧。”
轮椅老人缓缓睁开眼睛,淡淡地点头。“也行,我只是想看看它的威力。”
萧泪血冷冷道:“那你可要用好了。”
卓东来微微挑眉,唇角扯出一抹浅笑。
“我自然要好好用。”
话音刚落,剑已先刺在轮椅老人的右肩。
轮椅老人吃痛,怒视他:“你……”
剑又刺进他左肩。
众人都懵了,虽然前面知道俩人是塑料父子,但没想到卓东来在要与别人决斗时,突然对义父痛下杀手。
萧泪血目光一凛,一掌逼退卓东来,给老人点穴止血。
蝶舞却翘起了嘴角。
“嗬……嗬……”老人因剧烈的疼痛,瘫软在轮椅上,艰难而又恶毒地开口,“我就知道,你出生既恶,害死亲母亲弟。没有在那时就弄死你,留下祸害。”
卓东来冷笑一声。
“你不是不想弄死我,你只是为了让我更痛苦而已。你不会以为,我到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吧。”
老人闻言,眼中射出寒光。
“你知道什么?你有什么可知道的?”
萧泪血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看着卓东来。
卓东来只是带着淡淡的微笑,用一方丝巾轻轻擦净剑上的血迹,扔在地上。复用手摩擦那剑上的泪痕,神色莫名。
半晌,他缓缓开口:“我这一生从未想过,做得最正确的事,是把蝶舞送给上官小仙。”
“本以为是为大镖局赢得了巨大利益,没想到竟是让我明白地活着,便是死亡也可做个明白鬼。”
轮椅老人恨恨道:“没想到上官金虹的后人竟如此多管闲事,女人就是女人!”
蝶舞怒斥:“女人怎么了?我师父一样可令众多江湖人士闻风丧胆,男人做得女人也做得。你自己不是女人生的吗?”
卓东来漫不经心摩挲着剑:“这你倒是误会了,上官帮主的确不爱多管闲事。此事与她无关。”
轮椅老人咬牙道:“不是她,还有谁?”
卓东来微笑道:“你当听过,她有位朋友家学渊源。父辈是江湖传奇人物,结交的朋友也是风云人物,江湖人莫不称颂。”
轮椅老人惨笑:“叶楚楚,楚留香的女儿果然跟她爹一个样,是我大意了。”
蝶舞冷哼一声:“谁让你不把女人当回事儿呢。”
小高等人自然听说过那些令人向往的江湖前辈,也听说过这位香帅女儿的一些传闻。
只是,叶楚楚秉持高调做事低调做人的,很多事她参与后就完美隐身。
江湖中能接触到她的人并不多,很多时候,他们只关注到了事,没特别注意人。
司马超群突然出声:“那年,你说要请叶姑娘帮忙写推荐信,没有成功,是骗我的。你并没有当我是朋友。”
卓东来尚未说什么,蝶舞就嗤笑道:“你可真会找理由。”
吴婉冷笑:“你不是早看明白了吗?他根本就是在控制你,他们兄妹两个一起演戏呢。”
卓东来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
“我从未骗过你,楚姑娘本就没有写推荐信,她只是给我讲了亲朋好友的趣事。”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没告诉你,是因为楚姑娘不喜欢你,特意要求我不准说。楚姑娘给了我很大的人情,我得守信。”
蝶舞忍不住笑了:“是楚姐姐的风格,我说哥你怎么那么信任她呢。”
萧泪血只是死死盯着轮椅老人:“知音已死。流水,你若想死得痛快,就好好回答,他是不是那个孩子?”
轮椅老人,即萧大师二徒弟流水。
眼见自己多年谋划毁于一旦,却依然不甘心。
他目眦欲裂,垂死挣扎:“想知道,就杀了卓东来!杀了,你就知道了!”
“呵!”卓东来讥讽一笑,“你恨那个人,就折磨我,让我不明不白。我不像你,我可以让你死个明白。”
他一抬手, 泪痕剑倒转,刺进自己肋下。
众人一时怔住了,没想到卓东来会这样做。
“哥!”蝶舞惊叫一声,扑过去扶住他,“你不是说只刺手臂吗?”
卓东来借着蝶舞的力气站稳,扯了扯嘴角:“我想赌一把大的。”
说着,他低头去看插在身上的剑,蝶舞也顺着看去。
萧泪血忍不住站着卓东来另一边。
天光已大亮,众人的目光齐聚剑身上。
泪痕剑,这把据说注定要杀死萧大师亲人的剑,那上面淡淡的眼泪痕迹,就在众人眼前,一点一点逐渐消失,直到完全没有了痕迹。
一瞬间,四周安静极了。
萧泪血表情诡异,似惊还喜,又添疑虑,整张脸扭曲得离谱:“你……你真是……”
轮椅老人疯狂大笑又大哭:“啊哈……呜……”
他猛然喷出一口鲜血,抽搐了一下,没了气息。
蝶舞不管那么多。
“哥,咱们赶紧回去找大夫。来人,把那老头处理了,轮椅抬过来。”
刚才抬轮椅的手下,急忙称是。
萧泪血忽然出手,把剑拔了出来,又手法极快地点穴止血,并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要塞进卓东来口中。
蝶舞阻拦不及,忙扯住他:“干什么,别乱喂药!”
萧泪血并不看她,只盯着卓东来。
“这是雪蟾丸,疗伤圣药。”
卓东来瞥了他一眼,敏锐地发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手却极稳地捏着药丸,不由叹了口气,接过药丸,一口吞了。
萧泪血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小高和被制住的朱猛三人,面面相觑,不知事情是如何发展成这么魔幻的。
卓东来让泪痕剑上的泪痕消失了。
已知泪痕剑会杀死萧大师的亲人,萧泪血是萧大师的亲儿子,那卓东来是什么?
萧泪血问流水什么孩子的事,为什么后面不问了?
萧泪血和卓东来什么关系?
众人都回了大镖局。
不同的是,萧泪血紧密跟着卓东来。
小高四人被卸了所有武器,关在一个房间里。房间外,由大批镖局里的好手重重包围。
司马超群心中烦乱。吴婉不停咒骂,他置若罔闻。
朱猛追问小高是否听萧泪血说过什么,小高也并没有知道太多。
四人度日如年。
午后,萧泪血忽然进来,只对小高道:“跟我走。”
小高迟疑,指指其他人:“他们呢?”
萧泪血面无表情:“与我无关。”
傍晚时分,朱猛三人在长安城外等到了小高。
小高挠了挠头,有些恍惚地开口:“萧泪血是我爹,卓东来是我叔叔。”
朱猛半晌说不出话来。
许久,他长叹一声:“也罢,已经没有雄狮堂了,朱猛愧对兄弟们,往后我守着他们吧。”
司马超群自从出了大镖局,第一次开口:“我以后会远离长安,朱兄,后会有期。”
四人分道扬镳。
半个月后,蝶舞斜靠在贵妃榻上看信,卓东来抱着一堆账册走进来。
“丝绸之路果然赚钱啊,常乐镇恐怕会太打眼吧。宫九那小子还曾想过造反,当今皇上会一直信任楚姑娘吗?下任皇帝呢?”
蝶舞拈起一颗葡萄,塞进嘴里。
“哥,你可真能操心。这些事楚姐姐都懂,所以常乐镇只是常乐镇,而不会变成常乐城。朝中还有叶丞相呢。”
“居安思危。我和一些官员打过交道,哼,心比我脏。”卓东来放下账册,坐在一旁,忍不住吐槽。
蝶舞大乐:“楚姐姐曾说过,玩权术的,心都脏。叶丞相如果不是有邀月宫主护着,怎么也死个几十次吧。咱们好好在江湖上混,别掺和太多。背靠大树好乘凉就行,有需要楚姐姐会告诉我们的。”
卓东来点点头:“新业务快递得扩充人手,你盖一下章。”
蝶舞利索地啪啪盖完。
卓东来站了起来:“走,该出去散散步了。”
蝶舞懒懒散散不想起来。
“哥,我每天有好好按楚姐姐派人教的练瑜伽,今天就不用去散步了吧。”
“不行。”卓东来毫不犹豫反对,“散步不只是对你好,对孩子也好,必须去。”
“好吧。”蝶舞只得起身,跟着往外走。
“哥,等孩子出生后,让他随你姓,叫你爹。”
“随我姓不就是随你姓吗,只是叫爹差辈儿了。”
“哪儿差辈儿了?我是你妹妹,他是你外甥。我以后肯定还会找个男人,要是不小心忽略他,难免不好。哥你当他爹,我放心。”
“也行……”
……
隐在暗处的萧泪血,眼睁睁看着自己孙子变成了自己弟弟的儿子,一时无语。
行吧,反正也没变成别人家的,弟弟开心就好。
不久,收到蝶舞来信的叶楚楚,笑得前仰后合的。
宫九不满意她为别人的事那么开心,把人抱进了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