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嘉,快起床吃饭!太阳都晒屁股了,再不起床豆浆就被你爸喝没了!”
睡梦中的李南嘉听到了想念已久的声音,她认得出那是李秀华的声音,是她日夜想念的小姨。
来不及思考,李南嘉扑通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李秀华,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自己肯定是挂了,否则不会再有机会这样近的看着那个疼她爱她的人。
这一刻,李南嘉没有因已知的死亡而感到半分的遗憾或恐惧,她只觉得幸福就在眼前,如果这就是死亡的意义,那对她来说,这等同于恩赐,因为那个让她身心俱疲的人间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小姨,早餐吃什么呀!”
与从前一样的撒娇,可李秀华给出的反应却令李南嘉出乎意料。
“小嘉,你叫我什么?”
“啊?小姨呀!”
说话间,一个巴掌不疼不痒的落在了李南嘉的屁股上,李秀华这一巴掌倒是把李南嘉给打懵了。
“你个败家的熊孩子,我把你养这么大,你连妈都不叫了?还小姨?你哪来的小姨,你妈我是家里的老幺,我就说不让你吃那鱼籽,鱼籽吃多了不识数,你非得跟你爸抢着吃,这下好了,连妈都不认识了!”
就在李秀华滔滔不绝的教育李南嘉时,一个顶着啤酒肚光着头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男人笑呵呵的,一脸的慈父模样,看样子他应该就是李秀华口中的孩儿她爹了。
“你们娘俩儿干啥呢!一大早的就嗷嗷喊,再给我闺女吓着!”
“你那好闺女又皮子紧了,大早上就惹我生气,妈都不叫了,管我叫小姨!”
“闺女,赶紧起床,可别惹你妈了,一会儿她又要掐你大腿里子了,爸给你留了豆浆,还有白家馆的烧卖和馅饼,咱俩都造干净,不给你妈留!”
男人笑着一把将李南嘉从床上给薅了起来,而李秀华也没有生气,只是被男人幼稚的行为给惹笑了!
饭桌上有热气腾腾的豆浆,烧卖和馅饼,李南嘉的碗里有已经剥了蛋黄的鸡蛋清。
“闺女,赶紧吃饭,那茶鸡蛋爸都给你剥好了,清是你的,黄是你妈的,快吃吧!”
餐桌上那热气腾腾的早餐与抬眼可见那干净整洁的屋子让李南嘉想起了她小时候曾经写过的一篇作文,眼前的景象跟她作文里描述的内容一模一样,连家里的摆设都一般无二,这曾是她最向往的生活,房子不大却足够温馨,爱她的父母给足了她安全感。
“妈,我可不可以一直跟你们生活在一起!”
“我的傻闺女,你要是一直跟爸妈生活在一起,那不成老姑娘剩家里了,我闺女这么好看,怎么可能剩得下,别在这瞎叨咕了,赶紧吃饭吧!一会儿咱们去晚了,你姥爷又得一遍遍打电话催了!”
“姥爷?我还有姥姥,姥爷!”
“废话,没姥姥姥爷,你妈我从哪儿来的,小白眼狼,要不说你是外甥狗,吃了就走,你姥姥姥爷对你多好呀!为了迁就你,你姥爷特意赶在你开学前过生日!”
“迁就我?姥爷过生日为什么要迁就我?”
“你这孩子是咋了?你跟你姥爷是一天的生日,这都过了快二十年了,今天失忆了?”
“没…我…就是没睡醒,妈,咱赶紧吃饭吧!省得让大家等咱!”
李南嘉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李秀华口中那些疼她爱她的亲人们了。
令李南嘉没想到的是,她不仅有姥姥姥爷,还有大姨大姨父,舅舅舅妈,表哥表姐,还有一只可爱粘人的小狗,一家子热闹极了,饭桌上那个两层的生日蛋糕尤其吸引李南嘉的目光,那是她小时候在蛋糕房的玻璃窗外不知道看了多少眼的样式。
今天的主厨是李南嘉的老爸和大姨父,这俩人虽然不是专业厨师,但二人出品的菜肴备受全家欢迎。
李南嘉第一次知道,排骨是可以用盆装的,大虾也可以不用数着吃,连鱼的种类也有好几样,这一大桌子的菜都是李南嘉小时候在别人家的饭桌上见到的,虽然都是些家常菜,但对李南嘉来说,这已是毕生不可得的温暖了。
李南嘉做梦也没想到,活着的时候最渴望得到的东西竟能在死后一一如愿,如果可以的话,她不想走出眼前的世界,她想永远留在这里。
“嘉嘉,这是姥姥姥爷给你的大红包,快拿着吧!”
饭桌上,姥姥姥爷给李南嘉包了个大红包,李南嘉从未收到过来自长辈的红包,那不止是钱,更是长辈对小辈的宠爱,她迫不及待的打开红包,可这红包里装的却不是她所认识的钱,而是一张张烧给死人的黄纸。
望着有说有笑的家人们,李南嘉越发觉得不对劲,如果她已经死了,她眼里看到的又怎会是黄纸,该是跟大家一样将其视作为流通的货币才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李秀华留意到了李南嘉眼里的迟疑。
“孩子,你该回去了!一切只能到此为止了!”
“妈,你说什么呢?我还没动筷子呢?”
话音刚落,李南嘉面前的那些美味佳肴已然成了元宝香烛,她自然是没办法下咽的,而那些疼她爱她的家人们也在她的视线里变得模糊不清。
“小嘉,你不要再来这里了,小姨没办法再护着你了,你要尽快回到钟廷希的身边去,只有他才能护你周全!”
“妈,你说什么呢!”
虽然不情愿,但李南嘉不得不承认她的确不属于这里,刚刚一切的美好都是李秀华刻意留给她的。
“我的好孩子,你听小姨说,这里不是你该来的,你立刻就离开,不管外面是刀山还是火海,你都不要再回来,快走!”
随后,李秀华看准门口的方向,用力的推了李南嘉一把,在确认李南嘉不会再回来后,李秀华重重的关上了那扇门。
门被关上前的最后时刻,李南嘉望着端坐在桌边的那些白骨,她绝望了,因为她最爱的人已经是其中之一了,她没办法扭转生死,让那具白骨再变回她最爱的小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