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跟着薛满天逐级而上,一直来到佛塔的第六层,每层塔内的情况都是一模一样的。
——格栅铁门、提刀大汉,还有麻绳上的铜铃。
直到第七层,情况终于不一样了。
没有铁门,也没了看门的大汉,只有一扇雕刻精致的木门,连门锁也没有。
沈爱花借着灯光仔细观看,见门上刻着的是两个怒目而视、手拿法器的守门金刚。
薛满天恭恭敬敬地推开门,大家立刻嗅到一阵浓烈的香烛气。
走进塔内,灯火辉煌!
只见一盏八宝琉璃灯吊在塔顶中央,琉璃灯下,一张杏黄色布幔将不大的塔内分割成两个部分。
沈爱花和飞狐狸悄悄对视一眼。
——黄金屋和颜如玉是不是就在这布幔之后?
薛如海看了看父亲,见他微微点头,这才走过去,慢慢拉开了布幔……
——愣住了……
除了薛满天父子,所有人都愣住了……
飞狐狸自认为是见过世面的,可是在这两件绝世珍宝面前,她的双手已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沈爱花则睁大了眼睛,深深吸了口气才勉强稳住激动的心神。
舒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两样宝贝,一连退了好几步,直到身子靠在墙上,才勉强站住。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可是书中的黄金屋与颜如玉,怎比眼前这两样珍宝如此让人心跳加速、目眩神迷?!
灿烂的灯光照在黄金做成的屋子上,反射出诱人的光芒,让人血脉偾张,心跳加速。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象出纯金铸成的屋子什么样?
洁白无瑕的美玉就立在黄金屋中。
说它是“立”着的,是因为那是一尊等人身高的观世音立姿白玉像。
菩萨垂眉敛目,宝相尊严,右手指拈柳条,左手掌托净瓶,身姿潇洒,衣袂飘飘,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也不知过了多久,飞狐狸深深吸了口气,呆呆地朝黄金屋走了过去。
这黄金做成的小屋子大约有一丈见方,八尺高矮。屋顶、墙壁、门窗一应俱全,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黄金做的门窗都已打开,门口摆设香炉,炉中香火旺盛。
黄金屋内,正中心放着一座紫檀木雕成的莲花宝座,宝座上就立在着那尊白玉菩萨像。
飞狐狸看着宝物,颤声道:“这……这就是黄金屋和颜如玉?”
薛满天面带微笑,缓缓点头,“嗯,这就是。”
沈爱花喃喃道:“这两样宝物果然巧夺天工,光是这么多黄金,和那样大一整块白玉,只怕就已经价值连城了。”
薛如海道:“‘黄金屋’一共用赤金八千七百四十二斤,‘颜如玉’我们没有称过,毕竟称量菩萨是大不敬之罪。”
飞狐狸站在黄金屋门前,小心翼翼伸出手去,想要抚摸那黄金铸成的墙壁。
薛如海急道:“白姑……”
“娘”字还未出口,薛满天已打断了他:“不碍事,屋子是摸不坏的。”
薛如海立刻停口不言。
飞狐狸扶着黄金门框,又走进黄金屋内,仔仔细细地观摩这两样绝世珍宝。过了很久,心满意足地走了出来。
“啊……”
她长长吐出口气,“能亲眼见到这两样宝物,我这一辈子,值了!”
薛满天道,“白姑娘如果看不够,可以在舍下多住几日,我和守塔人知会一声,白姑娘可以随意出入此塔。”
飞狐狸笑道:“难道前辈就不怕我偷走了这两样宝贝?”
“呵呵……不怕。”
飞狐狸道:“因为就算我想偷,当然也拿不动,是不是?”
薛如海道:“不仅白姑娘拿不动,除非是神仙,否则谁也拿不动。我们当初将它们运上塔时,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飞狐狸点点头,“何况塔下还有那么样六个守塔的汉子,只怕就算真有神仙来了,也是偷不走的。对了,那六个人不知薛前辈是从何处找来的?”
“不是找来的,是他们自愿为我守塔的。”
“自愿?难道天下会有人自愿坐牢?”
薛满天道:“当初我路过汉中,正巧遇到他们兄弟六个被人追杀,我顺手救了他们,为了报答我,他们便自愿到此守塔。”
“汉中……”
飞狐狸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大声道:“难道他们几个就是巴山六虎?七年前,这六个人在汉中犯下一桩大案,而后突然失踪,原来竟是躲在了这里!”
薛满天点点头,“不错,就是他们。不过他们已决心痛改前非,所以我饶了他们。况且他们自愿为我守塔十年。终日关在塔里,确实和坐牢无异了。”
这时,忽听薛如海低低叹息了一声,他眼望两样珍宝,神色黯然,喃喃道:“也许……再过几个月,他们就不必继续在塔里苦守了……”
他的声音很低,可是在这空寂的石塔之内,大家还是都听见了他的话。
只见薛满天脸色陡变,重重咳嗽一声,侧头狠狠瞪了儿子一眼。
薛如海立刻垂下头去,神色慌张,连一点声音也不敢再出了。
飞狐狸偷偷看看薛如海,又看看薛满天,微笑着试探道:“薛前辈,薛公子刚才的说……”
薛满天一笑,“哦……他胡说八道的,两位不必在意。”
随即又道:我看时候已不早了,饭菜只怕要凉透,我们还是快回去用饭吧。”
返回的路上谁都没再开口,气氛明显有些不对,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薛如海的那句话。
来到前院大厅时,酒菜早已摆设完毕。
飞狐狸手上有伤,沈爱花大病初愈,因此都不能过多饮酒。
众人小酌几杯,席间薛满天谈笑自若,薛如海的神情也恢复如常,他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大家好像很快都抛到了脑后。
直到天晚,飞雪山庄各各院落都点起了灯火,众人饱餐,尽兴而散。
满天繁星,明月如镜。
飞狐狸强烈要求不要别人陪送,她想和沈爱花单独走一走,薛满天也只有微笑答应。
“你觉得他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飞狐狸侧头看着沈爱花,忽然问道。
“谁?哪句话?”
“当然是薛如海在佛塔里说的那句话——‘再过几个月就不用守了……’难道他们想把两样宝贝搬到别的什么地方去?”
“不知道。”
沈爱花摇摇头,“就算人家想搬,那也是飞雪山庄自己的事,你又何必操心?”
飞狐狸眨了眨眼,“我只是觉得很奇怪,薛如海说出那句话之后,薛庄主好像很不高兴。”
“嗯。也许那是件秘密,本不该让我们知道的。”
飞狐狸笑道,“可是我们已经知道了。”
沈爱花忽然停住脚步,他太了解她了,飞狐狸显然已对这两样宝物发生了兴趣。
“难道……你真想打那两件宝贝的主意?”
飞狐狸又神秘一笑,“谁知道呢……就算搬不动黄金屋和颜如玉,至少……也还可以揭几片黄金瓦下来!”
说着,她丢下沈爱花,背着手,笑吟吟信步而去。
沈爱花看着飞狐狸的背影,只有摇头苦笑,“哎……‘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句话难道薛庄主没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