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姑娘那话什么意思？”宋子期追着苏寻出去。
苏寻停在洞口，呼吸急促，在里面他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她冒充蓝若雪嫁你为妻……”一旁的宋子期呢喃着，然后恍然大悟，“所以当年跟你成亲的人是她呀。怪不得……”
怪不得苏寻为爱妻郁郁消沉多年，会为一个青楼女子散尽家财，原来这突然冒出来的青楼女子就是他死去多年的妻子。
“可是为什么呢？”宋子期满腹疑问，“她那样的人为什么要冒充蓝家小姐嫁给你啊？莫不是真的对你有所图谋吧？”
“我不知道。”苏寻麻木又茫然，他什么都不知道。
“她看着不像那样的人啊。”
“她看着像什么样的人？”苏寻目视前方，眼神空洞。
宋子期认认真真地想了想，“说不上来，总不该是奸恶之人才对。你看她和云道长之间，彼此有恩，都知恩图报而不是挟恩相报。方才妖物行凶，她也不假思索把我们救下来。或许那些话只是妖物死前不甘，胡乱攀咬罢了。”
“她都亲口承认了。”
“可能有什么误会呢。”
“误会？”苏寻轻嘲，“你倒是信她。你和她才认识多久啊？你和她熟吗？你了解她吗就信她！我与她朝夕相对、同床而眠，到头来，身份是假的，名字是假的，面目是假的，情意是假的，投湖也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
呃……这么惨的吗？
“你什么时候知道她不是……”
“和蓝二小姐相熟之后，她口中的长姐与我认识的蓝若雪大不相同。”
“就这？一个人在不同的人面前本来就不一样，落到别人眼里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原本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一个人对外的性格在不同的人面前会有所不同，甚至展示的喜好也可以不尽相同，但禁忌总该是相同的。一个能吃辣，一个不能吃辣，这都还看不出端倪的话，活该我永失所爱。”
苏寻的心绪稍稍平复，平静地说道：“我最近总在想，如果我没有和蓝家二小姐成婚，我和她是不是就能旁若无人地在一起。”
“怎么突然这么想？”
“因为她总觉得蓝二小姐无辜。”说到这里，苏寻又忍不住激动，“因为觉得蓝二小姐无辜，所以尽力补偿，勉励成全，完全不顾我的意愿。蓝二小姐不愿和离，她便做主不和离，蓝二小姐想有子嗣牵绊，她便让我去她房里，根本不顾及我的感受。”
“听她说着也不是。你想，颜姑娘那么一个非凡之人，冒充蓝家小姐同你成婚，然后又假死，这其中必定有不可言说的隐秘。而且……”宋子期若有所思，“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蓝大小姐是你病入膏肓的时候来冲喜的，你大婚之后身体开始好转，几乎痊愈的时候令夫人投河了，是不是？”
这样一捋，好像有什么不可思议的答案呼之欲出。
“你说有没有可能她是为了救你才接近你的？把你救活了，就自行隐退了。”
宋子期兀自说着，好不容易呼吸通畅的苏寻又觉得呼吸困难。
她的确是在他时日无多的时候接近他的，他的身体也的确在跟她成婚之后好转，反倒是她整日精神不济。
所有人都觉得他活不长久，只有她信誓旦旦、自信满满。
他病时，她对他无微不至，他病愈时，她对他冷淡薄凉。
他病体刚愈她就琢磨着离开，不舍得他难过才留下来的，后来的死遁，是因为误会，因为她不信她……
苏寻很乱，脑子很乱，心里更乱。
宋子期本是个话唠，大概憋久了，这会儿说个不停。
“你觉得颜姑娘不在乎你，所以把你拱手让人，我倒觉得恰恰是因为在乎你，才由得蓝二小姐兴风作浪的。
你想嘛，她是修行之人，道行几何，你我不懂，看不出深浅，但看此次行事，虽不知其深但也能看出绝对不浅，像这种需要她出面的事肯定也不止一件。她不是寻常人家大门不出、相夫教子的女娘，替你做主不和离，估摸着是看蓝二小姐对你有意，她不在的时候你身边能有人照看。
生孩子就不说了嘛，颜姑娘说她不能生，不想让你断子绝孙才让你跟别人生，多为你着想啊，你还为委屈上了。”
“可我要的不是这些。”
“哎~”宋子期无语了，真是人类的悲欢不想通，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二人无言的时候苏煜出来了，左右看了他们一眼，“走吧。”
“去哪儿？”宋子期下意识问道。
“回城。”
宋子期往苏煜身后看了看，“颜姑娘呢？她不一起回吗？”
“她让我们先回去。”
“为什么？”苏寻问道。
“她……”苏煜看着洞口，仿佛透过幽深漆黑看着里面的人，“大抵是没想好怎么面对你吧。”
“你们先回去吧。”苏寻说完返回洞中。
“你做什么去？”
“有些事情，我要问清楚。”
“她执意不说，你何必执意要问？”
“我有太多疑惑。”
苏煜愁苦，苏小五和颜如玉之间的事，他本不该多言，但是看他们纠缠，一个痛苦，一个为难，佳偶难成，只一对怨侣拿不起放不下进退两难，他看作为看客跟着着急，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颜姑娘活得长久，经历的事情多，总有那么些上不得台面的。她不愿同你明言，自是不想让你窥见她的不堪，你希望她对你坦荡，可她希望自己在你那里是最好的模样。
你先想清楚，你到底是真的对她情深似海无法自拔，还是因为年少不得困囿不解？若是年少时的执念合该放下了。”
“若是情深不悔呢？”
“那你也该想清楚，你钟情的是颜如玉，还是你心中的颜如玉。”
“什么意思？”苏寻不解。
“你心中的颜如玉完美无缺，现实中的颜如玉不尽如人意。如果她并不是你心中的模样，你是否情意不改。”
“……”这个问题，苏寻从来没有想过，一时答不出。
苏煜继续说：“如果你害怕她真实的模样，就趁早一拍两散。”
一拍两散？他不要！
苏煜大抵也是看出了苏寻的心思，又说：“如若实在不想散，就不要包根问底，她不愿说，你就不要问，稀里糊涂地过，哪怕自欺欺人，至少心上人还能是枕边人。”
不就是什么都不要问嘛，他不问就是了，苏寻终究还是义无反顾地返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