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苍白的银砾躺在床榻,元宣在一旁为她切了脉,竟是喜脉,他再仔细地把了银砾的手腕,孩子已八个月,用血徽里的阳血一路护着才得以保全。
守在一旁的银湾忧心地问,“怎么样了?”
元宣缓缓将银砾的手放回被子里盖好,徐徐道,“砾儿有了身孕,已八个月。”
银湾和明玕震骇,难怪见砾儿没再喝酒了,银湾问,“砾儿身子如何?”
“无碍,这些时日耗费太多精力,才一时晕倒了。”
“孩子可安好?”
元宣为银砾理被子的手似被冻住般停下,他的目光撇向银湾,“孩子、不……”
看着吞吞吐吐的元宣,银湾很是着急,直到听见“不一定”几字,她脑子轰地一声,一心想着,砾儿若知道了,该多难过。
她看着床上昏迷的砾儿,她的脸庞如春日的梨花般苍白。
银湾一时没站住脚,身旁的明玕扶住她的手拐,低唤了一声“银湾姐”。
元宣起身扶住她,一面解释,“推算时间,应当是魔神复生前就有了,而自魔神复生后,这几个月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让砾儿耗尽心神,更别说还要母体供养腹中胎儿。”元宣继续说,“但是阿湾,你别担心,剩下两个月我会好好为她调养,母子定都会平平安安的。”
银湾勉强点了头,在元宣的搀扶下走近床边,侧身坐在床沿呆呆看着银砾。
元宣从木屋转到旁边的药材房内,明玕一道跟随,明玕此时不知做什么,只是傻傻地问,“元宣,可还需要什么药?我去寻来。”
白芍二两,鸡藤血三钱,元宣一手点药,一面淡淡回答,“此处都有的,明玕。”
“哦。”
听着他怅然若失的回答,元宣停住手上的动作,刚随他指尖而起的一颗鹿茸掉落在地面,他伸出左手拍了拍明玕的肩,笑言,“可别想跑,等会煎药可有得忙。”
明玕勉强笑着点了头,元宣继续取药,三七、熟地黄、柴胡、乌药、砂仁、青皮、桑葚、益母草、丹参……一共开了五剂,随着指尖挥舞两下,作打结的样子,眼前空中的五剂药就开好了,他指挥一剂到明玕手中,叮嘱着,“砂锅大火熬煮半个时辰,再转至小火慢煎一个时辰,最后加上黄糖五颗,放温送服。”
明玕提上药包到厨房熬药,他拿着蒲扇小心地扇火,一步步按照元宣说的,一点不敢懈怠。
元宣转身在药房取了七八种药碾碎,用石磨推成粉末状,加入冷泉揉搓,最后做成十几颗红色的补气丸。
木屋内,银砾已经缓缓醒来,她躺在床上,睁眼便是姐姐,姐姐的双眸中闪烁着泪光,目光如月色下的湖水般荡漾。
姐姐的泪珠从眼尾滑落,如断线的珍珠,一颗颗洁白又剔透。
她轻唤一声“姐姐”,伸出被子里的手为她抹去,银湾低身凑近银砾,亦柔声回了一声,“砾儿”。
银砾撑起身靠在背后,闻到屋外煎的药味,她猜到,他们都知道了,她轻声道歉,“对不起,姐姐,没有早点告诉你。”
银湾抽了抽鼻子,“傻砾儿,说什么对不起,日后,我们得好好调养调养身体,不然,两个月后你哪儿来的力气生下腹中的孩子呢?”
银砾微微点了点头。
银湾拉起砾儿的手柔声说,“砾儿,魔神之事暂告一段落,这剩下两个月,我们就好好在桃林好不好?好好养你的身子,不要再去管其他的,好不好?”
银砾笑靥如面,长长拖着一声“好!”她抱住姐姐撒着娇说,“姐姐,有你在身边,真好。”
此时,桃林外有喧闹声,一众天神得知她与魔神的赌约,吵嚷着要杀了这妖女。明玕一人不敌,他设的结界不消片刻就被打破,银湾宽心,“砾儿,就留在屋内,外面有我。”
银湾用南明珠在木屋设了结界,随后出来面对一众天神。明玕在前面拼力拦住那群天神,“怎么回事?”
刚做好补气丸的元宣也出来了,他手中拿着白瓷瓶,把银湾护在身后,询问,“大家好好说话,究竟怎么了?”
其中掌管天界草木的无过神君站出来道,“元宣,你这桃林藏着妖女,你还问我们怎么了?”
身后的天神附和,“是啊!妖女,出来受死!”
“银砾银湾!你们别藏了!当初既敢与魔神对赌,如今就别怕出来受死!”
元宣听着他们对银砾银湾指指点点,又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他想,当初母亲一人孤身无援,是怎样的勇气安顿好杳冥,又是如何艰难地在草丛生下他们兄弟,最后不顾生死,与人面兽心的医圣对抗的?面对不分是非、以怨报恩的人们,又是怎样地灰心的?
他似乎感同身受,当初母亲的心痛如今穿越万年扎中了他的心,他一反温润的脾性,气愤地问:
“谁是妖女!当初是谁在魔神大战中独身对抗魔神?又是谁在天界大败后救你们于水火?这才几月?你们就这样忘记了?还真是法术修习得厉害了,脑子倒被抽了髓。一群忘恩负义之辈!”
人群声渐渐低下,还有三五个声音不以为然,僵持着说,“那她救了我们一次,现在就应该任由她毁了我们吗?大家说是不是?”
人群的熙攘声又层层叠叠高起来,“对啊。”
“就是啊!”
有人阴阳怪气道,“她现在要毁了我们,毁了三界,我们就应该找个寺庙,还要日日跪在佛堂念经,感恩她们的大恩大德吗?”
“是啊!是啊!”
“要不要再人人做一尊金佛,把她们供起来当祖宗使?”
“每日饭前先烧上两炷香?”
“就是嘛!”
“元宣,明玕,你们别忘了,三界也包括你们!她们到时候可以滚回她们的上神府邸,你们呢?不也跟我们一样,死在她们与魔神的阴谋当中?”
“你们想想,三界原本太太平平的,若不是她们的到来,怎会有魔神复生?”
“是啊,肯定是她们与魔神一早的阴谋!”
“明玕,你还要与你姐姐非烟神女犟吗?当初若不是你拦着你姐姐,如今三界怎会有如此祸患!”
“你们俩可别被这两个妖女魅惑得忘了本!”
阴阳怪气的语调,妄加揣测的谣言,一口口咬定的妖女,一句句寒人心骨的唾骂,皆让他们插不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