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看，别说是出生在阶级天差地远的家庭的孩子了，就算是出生在同样阶级的家庭，不平等也普遍存在，可能这个孩子更漂亮些，那个孩子的父母更会挣钱些，另一个孩子的父母在群体里更有威信些，各种差异都会造成或多或少的不平等，有些微小的不平等也许不痛不痒，有些，则可能在一段时间跨度后，造成巨大的上下差异。”
可以说，黄俊爱像连珠炮似的噼里啪啦放了一大段话出来。她觉得对方可能有点被炸懵了。
“……好像……不过，再怎么样，也很难冲破出生时的巨大阶级差异吧？”
“看你所谓的阶级是凭什么来区分的吧，还有就是发展到什么地步了。不知道你们这边有没有人研究社会学？”
“什么？”
看这样子，显然是没有了。社会学在地球上也是一门历史算不上特别悠久的现代学科。
“一种研究社会行为和人类群体的学科，在我的世界，有些研究者会用一定数量的动物进行观察实验，用那些研究结果来阐释人类社会发展和变化的机制。”
王子闻言都笑了出来：“通过观察动物来研究人类？太奇怪了吧？”
“不奇怪，人本身就是动物的一种，跟别的动物比起来就是大脑更强悍、手更灵巧、寿命也长到足够去学习研究。用行为简单得多的动物来实验，差不多就是通过简化模型来研究复杂系统，属于可行的一种研究方法。”
“实在是……”王子摊开手，表情混杂着惊讶与怀疑，“你的世界实在是太叫人吃惊了，在这里没有人会把人类与动物划等号！”
“我那边也有很多人类至上主义者啊。有研究说，人类是从猿类慢慢演化而来的，我说的猿类就是这个样子……”黄俊爱把以前在动物园拍过的猿类照片翻出来，展示了一下。
“这里也有类似野兽……你那个世界的人相信自己是这种猴子的后代？”王子显然是不相信进化论，他可能压根就不知道进化这个词。
“有各种考古证据、生物研究来支持这个理论，在我那边的科学界差不多是共识了。不过确实有大把人反对这个学说。”话题一不小心扯得太远了，得慢慢扯回来才行，“总之，人类社会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你所知的当前这个样子，阶级也是，不是自古以来就是如此，我相信，在一开始的时候，没有阶级，人类也就仅仅是些禁受自然拷打、同时也享受自然恩惠的兽类——反正在我的那个世界就是如此。”
“没有阶级？可是——”王子想要说点啥，然而他摇摇头，自己中断了，“如果一开始是没有阶级的，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之后却要形成阶级，给人分个尊卑呢？”
这问题听着不是在问黄俊爱，但确实表示着王子的思维拐上了不适合让黄俊爱继续吐槽鸡笼房的车道。
不过这车道不算远，是可以开出一段距离之后变道变回来的。
“因为人与人之间是不同的，产生上下之分就像是自然规律……举个极端的例子吧，假设有两家人，他们都是以打水为生，每天用系了绳子的木桶把水打上来，然后一缸一缸运到村里卖。其中一家的男人，因为身体壮硕、精力充沛，每天都能打上很多水，也能运送很多水，所以他能挣更多的钱，姑且称之为‘大壮’。”
“这么说来，在我这里有个干旱国家，确实有以此为生的人。”
唉？有这种人的啊？有的话，也正好，黄俊爱原本还担心她临时举了个比较蠢的例子。
“另一个不太壮实的，就叫他‘大智’吧。大智一家每天累死累活，但挣得没大壮家里多，这样，天生的生理差异就造成了他们收入的不平等。
“长此以往，大智觉得不行，他得想办法提高自己的生产效率，于是他咬咬牙，挤时间设计出了一套机械装置，可以让他轻松又快速地打水，还改进了他用来运送的推车，更快、更省力，一次还能送更多的水，这么一来，大壮一天的工作量，大智半天就干完了。大智如果干上一天，能抵得过大壮干两天。你觉得接下来他们会怎样？”
“大智每天能卖两倍于大壮的水，所以他反而变得更有钱了。”
“大智确实可以每天卖出比大壮更多的水，但他盘算了一下，村里的需求就那么点，他要是水打得多了，水价就要下降，否则就要卖剩下，结果还是赚不到太多。所以他每天就干半天活，卖和大壮一样多的水，剩下的半天，他用来设计一套新的系统，直接造了一条水渠，把水导入到村里。你说，接下来怎样？”
“……你说的是具体怎么把水导入到村里？”
“我就是假设，大智在水源安装了一套装置，只要人——或者一头家畜推着一根杆子一圈一圈转动，就能把水汲取上来，顺着水渠，一路通到村里，在村的出口，弄个蓄水池，水就能在里面积蓄起来，不再需要运输。”黄俊爱本来只是举了个蠢例子，结果却要把细节都想出来——哇，真是又越扯越长了，但这是她自己扯起来的，除非听众表示不想听了，否则硬着头皮也要扯完。
“那样的做法好像有些意思……”
对于这个没有自来水工程的国家来说，应该是有些意思吧。
“总之，这么一来，大智和家人一头负责汲水，一头负责卖水，效率很高，工作也变得很轻松，他又将水价往下压了一些，结果大家都去他那里买水，大壮的生意一落千丈。实际上，大智一家就能满足全村的用水需求，还能让村民用得很奢侈。你觉得大壮会怎么办？”
王子抚摸着下巴，颇为认真地思考，然后回答说：“得看这个大壮是什么脾气吧？我不知道你假设的大壮是个什么样脾性的，说不上来。”
“确实，不一样的人对此会有不一样的反应。”黄俊爱点点头，她觉得王子这个人的脑袋还算不错，“我就假设，大壮是个遵纪守法的老实人，他虽然眼红大智的成功，但没有故意去搞破坏，只是在家愁眉苦脸。这时，大智找上门，表示愿意雇佣大壮来运营自己的卖水生意，每月给付一笔薪水，大约是大壮过去每月卖水收入的1.2倍。大壮高兴地接受了。从那以后，大壮一家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大智一家有了一笔稳定的收入。”
“可是大智根本没有干活？”
“对，他家就定期检修一下设备，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事了，每天爱干啥干啥，就算天天躺着，也有钱进账。”
“……哈！”王子干笑了一声，“这故事还真是……”
“我还没说完呢。”
“还没完？那你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