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王子表示出洗耳恭听的姿态，黄俊爱也不客气，继续编下去：
“虽说不干活也有钱拿，但也不算多，大智没有就此满足，他跑去邻村，考察一番后修建了一套同样的供水装置，雇佣那里的人来卖水，收回成本以后，他把周边跑了个遍，那一块地头基本都装上了他的装置，每个村都能让他稳定收入一笔钱。他虽然要到处维护设备，但收入却翻了好几倍，迅速成了那地方最有钱的人。
“之后，他雇了一个没有什么野心的年轻人，把定期维护的工作都交到那个年轻人手上。于是大智一家又能拿钱的同时什么都不干了。”
黄俊爱暗自觉得好笑，现实中应该不会那么顺利的吧，自己还挺能信口开河。
王子也似乎觉着这个例子离谱，微微咧嘴而笑道：“你没说故事结束，是不是还有下文？”
“正是。大智是个闲不下的人——或者说他还真的就是太闲了，他又想到自己改良了的推车，于是他开了一个推车厂，雇了几个工匠，生产他的改良版推车，销往各个地方。因为推车的性能确实很好，在市场上大受欢迎，挣的钱比他的卖水生意还要好。
“当他注意到有人仿制他的推车销售时，他又想了办法改进工厂里的生产模式，把生产效率提高一大截，然后把推车的价格下降，仿制的人发现自己赚不到多少钱，于是自己退出了竞争。”
“什么生产模式？那么厉害？”
呵，这王子还讲究故事细节啊。
讲给他听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就是这样：他把推车的各个零部件都制定了详细的制造标准，然后让每个工厂里干活的工匠负责其中一种或两三种的制造加工，然后把零件交给专门负责组装的工人，连组装的工作也划分出几个不同的工序，这样一来，每个人要负责的事务都简单化了，能干得更快，而且大多数人由于只知道生产中的个别步骤，于是没多少人能离开厂子后，自己开办新工厂来跟大智抢生意。还有额外的好处就是，因为每个零部件都是按照同样标准做出来的，维修时替换零件变得很方便。”
“这……真的能提高那么多效率？”王子扶额思考片刻后，还是提出了质疑。
“可以啊，这种叫流水线生产模式，在我那个世界的大工厂里普遍运用，很多小东西如果坏了，拿去修理还不如买新的更划算。”不知道白神的翻译机制是怎么翻译她刚刚这一大段话的，但她表述得已经很简单了，不至于让王子听不懂吧？
“……好吧……你继续。”
“嗯。设计出了这么高效的生产模式，大智不满足于只生产推车，他开始拓展产品，生产别的商品，然而他自己的创意有限，研究不出更多的市场爆款新品。他盯上了别人的发明设计，挖掘有能力的人，雇佣他们当自己的设计师，设计、改良各种产品，有些推出后受到冷遇，有些像他的推车那样大受欢迎。
“大智的财富越来越多，多到他能在国事讨论上插上一脚，他就顺势提出要保护产品的设计独有性，不准他人在未经设计者允许的前提下擅自仿造，想要仿造，就要先获得设计者的许可——就是要给设计者一笔钱，每卖出去一件商品，都要给设计者抽成。他的提议通过后，大智为他厂里所有的产品都登记了设计独有性，我那个世界名之为‘专利’。那么一来，别人卖仿制品的时候，都要给大智一笔授权费，大智就算把他的工厂关了，也有源源不断的钱滚进他的口袋，他的工厂已经不叫工厂了，可以说是他的商业王国。”
黄俊爱满意地瞧着王子的脸——显然，那落后中世纪王国的王子已经听傻了，眼珠子直愣愣的，转都不转一下。
“变得如此富有的大智当然早就不住在那个小小的村子里，当大智在商界社交圈侃侃而谈、在议事堂里大谈国事的时候，他那曾经的卖水对头——大壮——仍旧在那个小村子里，作为大智麾下一个不起眼的小员工，天天卖着水。他们之间都已经谈不上上下之分了，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大壮可能时不时想到他那个不知在哪儿潇洒挥霍的大老板，大智则鲜有想起那个头号员工的时刻。”
听到黄俊爱嘴里蹦出好久没出现的大壮，王子不由得“哇哦”了一声。
“天啊，如果大智回乡，和大壮面对面，那种光景……”
“局面到了这个地步，再想想他们的子孙会是怎样。假设他们的孩子天资相差无几，都是平平。
“壮二代成长在小村子，整天听大壮怀念当初靠着身强力壮碾压大智的日子，听大壮按压不下的冲着大智而去的嫉妒，听大壮指望二代出人头地的念叨，听大壮要求二代踏踏实实安稳过日子的嘱咐。壮二代长大后，很可能接过大壮的工作继续干下去，或者去找其他工作马马虎虎混口饭吃；
“而智二代，能得到最好的教育，年少时就能拥有远超过大壮一生的见识，只要没变成无法无天的混账东西，大智挣下的家当足够二代、三代享用一生，他们有比起壮二代大得多的选择生活的自由。
“再假设，二代们都是才能和大智不相上下的人，你觉得会怎么样？”
“……”王子想了想，意欲张口，却打住了，抬手示意道，“我就不猜了，这是你的故事，你说你的，我听着。”
“行，那我就说了。聪明的壮二代终其一生，能爬上与大智同等高度的可能性不大，因为市场上有大智这个巨无霸，只要大智有那个念头，他可以阻断所有潜在对手的上升通道，壮二代很有可能，变成大智手底下贡献才华的设计师之一。
“而聪明的智二代，那还用说吗？就算不能让大智建起的王国变得更强大，至少也不会令它衰败。”
“……先爬上去的人可以为了防止别人爬上来而制造壁垒。”
“先上去的人可以制造壁垒，也可以为下面的人制造阶梯，全凭良心。当上下形成之后，就算大智本人哪天突发奇想，跑到他的商业王国外面，隐姓埋名，重新白手起家，他也未必能成功。”黄俊爱重又回顾了一下自己瞎编的故事，“其实说起来，大智能发家，在起初也是靠着大家的良心啊，要是当初大壮被抢了生意，心下大怒，跑去砸了大智的设备，打折大智的腿，也就没后来的故事了，或者当初，地头上的恶霸强占大智的设备，那大智也别想发财……”
如果实在是太多了。创业的成功率是多少来着？反正不高啊，能一路成为商界巨无霸的，真的是太考验运气了。
“你说的恶霸这个，太有可能性了。领主强抢属民财物的事情实在不算新鲜。”
“我说的恶霸和你说的领主还是不一样的吧？我再提一个假设——”别管什么恶霸领主了，黄俊爱不想把话题扯远，“——假设大壮的子孙把大智一路成功的细节调查清楚，连各种产品的设计图都带上，坐上时间机器回到大壮和大智都还在用系了绳子的木桶打水的那个时候，把一切资料交给大壮，告知大壮未来的事情，你觉得大壮有可能取代大智，成为未来那个商业王国的主人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