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公安局来人的时候,丁梅的尸体已经被打捞上来了,就放在湖边的草地上,盖上了布。县公安局又围了一圈白布,把看热闹的人围在白布外,法医在白布里面检查了尸体,初步判断是自 杀,跳湖的地点大致就在针织厂后门附近。因为当天风不大,尸体没有飘很远。县公安局一个负责同志向针织厂保卫科科长马彪简单的问了些情况,得出了一个初步的结论:丁梅因感情受措,一时想不通,跳湖自 杀。但最终结论需要等尸体带回去做尸检,等尸检报告出来后才能断定。
丁梅尸体被抬走的时候,丁婆哭晕了过去,厂里的女职工们也都哭声一片。虽然丁梅在厂里的人缘并不太好,但大家和丁梅相处这么多年,已经熟识,同时大家感念丁婆的善良与可怜,都忍不住失声痛哭。厂里的男职工们虽然没哭,但大家心情都很低落。方磊哥哥却是低头掩面,不知道当时在想什么。我看见鲁伯眼睛红红的,满脸悲愤,一直在捶胸顿足。鲁伯的反常大家也没多想,鲁伯和丁婆认识很久了,估计关系很深。只是鲁伯平时不善表达,现在危难之处见真情,大家私下里纷纷称赞鲁伯不为人知的真性情。
一场闹得纷纷扬扬的所谓三角情感恋以这种出现一方死亡的恶劣结果落下了帷幕。虽然还没确定丁梅是否是自 杀,但大家心里都很清楚,结论只可能是丁梅自己因为想不开而跳湖自 杀。而方磊哥哥作为其中重要的一环,无论他做的是否是对是错,都不影响大家对他有了一个不好的认知,就好像他是个祸水一样,虽然那是形容女人的词,但用在他身上的效果是一样的。
方磊哥哥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本来很有青春活力的一个人,突然就没有往日的那般朝气,像是变了一个人。
孙薇姐姐这时候也突然离开了镇革委会,据说是下乡蹲点去了,在县里很远的一个村,在一个名叫刘家场镇下面的黄岭沟村,也不知道要在那里呆多久。
两个本来有着美好前途且相互靠近的年轻人在命运的旋涡里渐行渐远。
而我却已自顾不暇,我被迫打开了上学模式。
八月下旬的时候,我母亲带着我去城关小学报名。和我想像中的学校并不完全一样,整个小学看上去极为简陋。学校建在半山腰,没有围墙,全是平房。有一个操场,操场一侧有一个主席台,主席台后是一排办公室。我们好不容易在一排办公室中找到教导处。在教导处,教导处主任听说我母亲是县针织厂厂长的老婆,非常客气。县针织厂是县里为数不多的县办企业,名气很大。教导处主任特地叫人把我未来的班主任请过来一起聊聊。我未来的班主任姓许,她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女人,脸圆而苍白,交流中她知道了我们来自沿海的某省,她对那里一直很向往,所以很是热情,得知我还不能完全说当地的话,在上课过程中会遇到一些困难,她表示会对我格外关照一些,我母亲再三表示感谢。
报完名,我就在家里等着开学。那时候,我对小人书着了迷,小人书也很便宜,几分钱一本。各种类型的小人书我都喜欢,特别喜欢看《岳飞传》、《隋唐演义》、《三国演义》之类的系列连环画。对一些战争类的小人书也是爱不释手,比如:《地道战》、《地雷战》、《野火春风斗古城》之类的小人书。这样的小人书看多了,我就会联想自己身边的人是不是也有小人书上面类似的故事情节。想着想着,我就想到了奇怪的鲁伯,我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有一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吞吞吐吐地问我父亲:"爸,你。。。你知道鲁伯的事情吗?他什么时候到厂里来的啊?“
我父亲愣了一下,问我为什么要问鲁伯的情况。我说就是对他好奇。
我父亲想了想,说:”鲁伯在我和你妈来针织厂之前就已经在这了,听说之前一直在城关镇旁边一座山上的庙里当和尚,后来,庙里的和尚都还俗了,他就下山找事做,正好遇到解书 记,解书记看他体格魁梧,人又忠厚老实,就让他在传达室上班了。“
“他当过和尚?”我吃惊地问,在我心里,和尚是特别神秘的存在。
“他自己说的,没有人能证明。“我父亲一边吃着饭一边摇摇头说。”解放后,山里面还是很乱,时不时还有土匪冒出来,也不知道他在山上是怎么呆的。“
“他不是会武功吗?坏人肯定怕他。“我羡慕地说。
“我发现丁梅姐姐淹死之后他特别伤心,他和丁婆是亲戚吗?“我疑惑地问。
“吃饭的时候提什么死人,多晦气。饭也堵不上你的嘴,小孩子哪有这么多问题?快点吃饭!“我母亲很厌烦地说。
“哦!”我只能低头扒拉饭了。
在父亲那里没问明白,我就去问谢爷爷,在我心里,谢爷爷是天下最好的爷爷了。我跑到厂办谢爷爷身边,在他耳边悄悄地问:”谢爷爷,你知道鲁伯的故事吗?“
谢爷爷放下手里的工作,慈详地问:”你想知道鲁伯什么故事啊?“
“所有的,什么都行。“我瞪大了眼睛,满怀希望地想从谢爷爷那里听到鲁伯更多的事情。
谢爷爷叹了一口气,说:“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就是要知道,也要等你再长大一些,我再说给你听。”
“我现在还不够大吗?”我困惑地问。
“要像你方磊哥哥那么大才行。”谢爷爷指了指正在发呆的方磊哥哥。
我噘起了小嘴,生气地想:“那不是要很久很久了吗?”
谢爷爷笑了,摇着头说:“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好。等你长大了,你就明白这个道理了。而且,有些事情,就算知道了,也要装作不知道。”
谢爷爷说的话象绕口令,把我给绕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