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板凳急得在被窝里直蹬脚:娘,把杨梅罐头留下。
二贵被大磨盘不由分说推出了屋,他冲屋里的大磨盘嚷道:你是人贩子,还是在倒卖牲口哩!说着他把塑料袋里的罐头狠狠地甩在院里转身就走。
不觉天就黑了。
二贵点了一支烟,甩着小分头一路往家走,期间有几只狗冲二贵直叫唤,二贵没好气地骂:妈的,都疯了!再叫唤老子把你们当下酒菜煮了。
……
夜里。
惨淡的月亮轻描淡写地玄幻在高空,那些缓缓流动的云层,如同泼墨写意的山水画,似乎在昭示着天地的奥秘。就在这天夜里,李大贵梦里置身于蚂蚁寺,他一身青衣双手合十,跟随在一个脑袋形如葫芦的老和尚后面敬香颂经。他感觉自己的心灵完全与这里的一切所融合,包括寺里的一花一草。
老和尚慈眉善目地从怀里掏出一只灰色的小布包,他声音宏亮地对李大贵说:这是你一生的契约,好好看看吧。就在他伸手去接那个灰色的小布包时……
阿嚏。
李大贵被李二贵几个响亮的喷嚏惊醒了。
……
大哥在炕上躺了八天,只见他脸色苍白,两只眼睛痴迷着,没有人知道他在思考着什么,计划着什么?在这八天里,每当朝霞出现,他就能听到蚂蚁寺的钟声,黄昏时分他同样可以听到蚂蚁寺的暮鼓声。
父亲有些不服气地找到二婶。
这算什么事,都说破财消灾。财是破了,怎么相亲之后一家四口病倒一对半。二婶撇着嘴冲父亲说:我就知道你会来找后账,这能怪谁?
父亲说:你说怪谁?
二婶冷笑道:怪我呗,都怪我好心当了驴肝肺。
当然,父亲也详细地解释了,那天大贵掏出的避孕套是二贵的。二婶双手抱着膀子: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那个套套就算是你的,我也相信。但是,人家宋竹英能相信吗?你说说多好的场面,怎么会出现那么一出呢?这事就连说书的恐怕都编排不出来,偏偏就在你家发生了。现在回忆起来俺还脸红哩。
父亲:我的脸还不红,你红什么?别说那天大贵掏出个套套,就是掏出了一个花裤衩又能咋样?依你这样说,那些卖套套的,卖裤衩的就都是烂人臭人了?我的意思是说,他二婶呀,你必须再去和人家那个叫宋祖英的女子好好说说。
什么宋祖英?是竹子的竹,人家叫宋竹英。我是不可能再管你们家的事了,再说了大贵也不是什么通理的人,眼看都三十岁的人了,自己就不能去给人家说道说道。人家这女子也够意思了,听说大贵病倒在炕上,还托我家大姨儿媳妇捎信问候他哩。
父亲拍着双腿一步蹦到二婶跟前:这是啥时的事?
二婶说:不要激动,这不刚刚今天早上的事。人家是感觉吃了咱喝了咱花了咱,过意不去才礼貌一下,瞧人家这女子多通情达理。
大哥决定要去蚂蚁寺,这决定其他人都不知道。
……
父亲和母亲悄悄地叨叨了一会,末了母亲微笑着点了点头。父亲非常精神地掏出手机大声叫道:二贵,二贵,我是你爹,你在哪里?快,快回家来。
又有什么事了?手机里二哥问道。
回来你就知道了,是大事情!父亲叉着腰如同司令员一样指挥着二哥。说罢,父亲嘴里哼哼着山西梆子与母亲一同炒菜做饭。
二哥一进屋就发现小炕桌上摆着四个菜,还烫着一壶酒。父亲已经盘腿坐在炕上,他和颜悦色地冲二哥招手:二贵,来来来今天中午爹跟你喝两盅。
二哥有些迟疑地说:你,你跟我喝两盅?
父亲拍着二哥的肩膀:对呀,就咱爷俩。发现父亲比较真诚,好像没有什么阴谋,于是,二哥就试探性地尝了尝菜舔了舔酒。父亲笑道:吃吧,我还能给你下药不成。来,咱爷俩先碰一盅。
不觉两壶酒已经喝干,父亲又让二哥再烫一壶。二哥仍然保持着警惕,因为父亲的花招很多,小时候自己在外面惹了事,父亲也总能先把自己哄骗回来,然后,关上门算账。所以二哥留有这样的后遗症也不奇怪。
原来父亲是要派自己去趟城里,找那个宋竹英说明情况解开误会。这也是父亲给自己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同时父亲也表示后悔,不应该用凉水喷自己,硬是把自己喷得感冒了。其实二哥清楚,自己的感冒是和小板凳亲嘴传染的。二哥偷偷地观察了一下父亲说:非要明天去吗?我现在感冒还没有好彻底,身上还软着呢。你不是说朝廷爷还不用病人吗?
父亲抓着二哥的手:嗐,你爹我又不是朝廷爷。要不是误了进城的客车,我现在就安排你进城去,这个事要趁热打铁耽误不得。再说了好汉做事好汉当,那个套套是谁的就谁的,不能张冠李戴。二贵呐,你不会犹豫吧?
二哥说:爹,我不犹豫。这事你不和我二叔商议了?
父亲有些喝高了,他微闭着一只眼睛笑道:一开始我是相信你二叔的,后来我越来越感觉他在瞎说八道。说实在,我连我说的话都不敢相信。
二哥忙问:爹,这样说你给人家看风水也是瞎看的?
父亲朝二哥拜拜手:这倒也不是,就说看坟地吧,你要看个地方,就好比去看去琢磨人的一张脸,有了眼睛耳朵,你还不知道鼻子和嘴应该放在什么地方吗?八九不离十就那么一回事。听了父亲这话二哥似乎晴天霹雳!他又给父亲满上了酒,这一杯酒下肚之后,父亲就不再提这档子事了。二哥知道父亲比狐狸还狡猾,他是怕言多必失。其实他用这话也教导过自己。
二哥说了明天去倒是可以,因为这是代表全家的大事,万一请人家吃个饭什么的……父亲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爹保证盘缠给你带得足足的。你就大大方方去城里找那个女子吧。二哥发现这是父亲第一回用平视的眼光看待自己。
噢,二哥悄悄地感叹了一声,原来对待所以事物都要有一种方法。怪不得父亲老说自己不开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