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玄莫名其妙地挨了几巴掌,屁股上火辣辣的好像真成了好几瓣。而且刘玄还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眼泪这种东西真不是随着心理年龄增长就可以控制住的。
魏子悦没有阻拦程咬金揍孩子的行为,反而看得咯咯直笑:“你程伯伯这是拿你当自家子侄看待,挨几下不打紧,您说是不是二哥?”
秦琼也笑眯眯点了点头,说明他对这种显示亲近的法门表示认可。
刘玄心中很清楚,这种受到武勋家族认可的事非常重要,这几巴掌虽然挨的不冤,但他认为,像程咬金和秦琼这种人,没有理由是不会轻易动手的,因此他委屈地问起了原由,结果程咬金恨恨表示,下马威这东西竟敢用在他身上,害的他跟李怀仁那臭小子说了软话,此乃莫大屈辱。
刘玄听完就觉得牙根痒痒,自己只是下了戒备的命令,谁叫你们去给两位老将下马威来着,不行,此仇不报枉为人,想到此处,刘玄招手将刘元豹叫过来耳语几句才进了后堂。
有刘水儿、刘汤儿伺候程咬金和秦琼脱了铠甲,众人上坐,这一顿酒宴才算开始。
刘玄特地吩咐厨房做些横食,程咬金和秦琼毕竟都是武将,太过精细的食物可入不了他们的口,果然,两位老将对满桌子的酱肉和大骨头满意至极。
魏子悦喝一杯就流一会儿眼泪,程咬金和秦琼说到过去的事也是感慨万千,刘玄硬着头皮听三个人讲古,好容易坚持到他们说完了,结果又迎来了一顿教育,说到激动的地方,程咬金又跃跃欲试想再揍刘玄几巴掌,但被秦琼拦下了,毕竟只有四、五岁的年纪,老打也不成。
刘玄心里那叫一个恨呐,虽然他知道程咬金说那些武勋家族的规矩是为了自己好,但这天底下最可恨的一句话恰巧就是为了孩子好,妈的,老子后世也活了七老八十,用得着你这四、五十岁的娃娃来教育?哎,谁让自己穿越了呢,这孙子装的,憋屈至极。
一场宴席直吃了两个时辰,水儿、汤儿搀着醉醺醺的魏子悦回了内宅休息,钟馗带着程咬金和秦琼去了客房,刘元豹则陪着刘玄在院子里瞎聊。
刘玄摸一下麻木的屁股就骂一句街,最后拽着刘元豹来到政事堂,让他把自己抱上桌子,然后抡起硕大的惊堂木一边拍一边跳着脚骂大街,从李怀仁到程咬金,从耶稣到如来佛祖,从穆罕穆德到拉登,还有万恶的小日本和美帝,总之,凡是能想到的基本都被骂了个遍。
刘元豹一句也听不懂,但这并不影响他崇拜的情绪。
“你喝点水……”刘元豹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杯浓茶递了过来。
刘玄端起来喝了一口就喷出去怒道:“你他 妈的不想让我睡觉是不是,给我喝这么酽的茶!!”
刘元豹抹抹一脸茶叶沫子不以为意地道:“骂够了就下来吧,万一摔着你了,我还得挨干娘的揍。”
刘玄一屁股坐在桌子上,然后立刻就弹了起来,妈的,还没消肿呢!
刘玄只好半卧半趴着,一顿发泄过后,心情也好了不少,程咬金此人看似粗鄙,实际上粗中有细,也是个极聪明的人,否则也不能在大唐这个恐怖的池塘里混得风生水起,既然他拿自己当了子侄,自己也一定要付出相应的信任,这是互相的事。秦琼则不然,此人颇有些愚忠,对自己虽然没什么坏心思,但话里话外多少有些防备之心,大概是谨慎小心所致吧。
刘玄骂大街的过程实际上就是一个思考的过程,他需要将杂念通过无意义的语言释放出去,才能好好思考和总结。
刘玄从这一顿酒席里发现,自己的身份是有问题的,具体是什么问题还没头绪,但一定是有的,因此他对自己那个叫做刘玉宝的父亲就产生了极大的怀疑。魏子悦对这个男人从来都是闭口不言的,问的急了就干脆耍无赖,因此刘玄也不指望能从她嘴里知道些什么,明天要带程咬金和秦琼参观玉门关,看看能不能从这二位嘴里探出些有用的。
想到此处,刘玄吩咐刘元豹把自己抱下去,然后就回到自己的房间趴着睡了。
玉门关的酿酒业在刘玄的指导下已经相当完善了,这也是刘玄的私心之一,后世的他唯有抽烟喝酒两个爱好,此时虽然没找到烟草,但发展一下酿酒还是可以的,因此一种叫做‘玉浆’的酒就应运而生了,成品从七十度到四十二度都有,现在玉门关的秋粮还没到收获的时候,因此这种酒的酿造量就被牢牢控制在每天三十斤的范围内。
这种产量的好酒自然是不能出现在市场上的,只能作为特供品供给,刘玄每天可得一斤,虽然他现在的身体还不能喝酒,但攒着总成吧,几年下来也是很多的。昨天的宴席就是魏子悦将自己的那份玉浆贡献出来的,她手里一共也就四五十斤的样子,为了程咬金和秦琼,魏子悦还是咬牙让刘汤儿取来了五斤,早上酒醒,魏子悦顿时就觉得有些后悔。
不过这种酒的好处也是很多的,隔日不头疼就是其中之一,因此当程咬金和秦琼神清气爽地起床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魏子悦,打算把昨天晚上喝的那种酒要来三五百斤喝喝,结果两人刚刚把要求说出来,就被魏子悦连踢带踹地轰出了院子,不明白怎么回事的两人正巧碰见刘汤儿,等刘汤儿说出原委之后,程咬金当即拍着大腿后悔道:“他娘 的,早知道这酒如此金贵,昨晚就该照死里喝,不过二哥,话说回来,长安可曾有这般好酒么?”
秦琼乃是酒国的前辈,闻听此言也是后悔不已,他摇摇头笑道:“慢说是长安,便是宫中御酒也难及其万一,看来咱们兄弟可是来对了地方,咬金你的脸皮厚,舍去面皮找鸦儿求些来吃,想来不难吧……”
程咬金一边嘬着牙花子一边道:“二哥,您可千万莫要小瞧那个臭小子,昨日匆忙,我瞧的不甚仔细,但这玉门关与你我心中所想大相径庭,若真是出自这个娃娃之手,咱们可不能以常理度之。二哥有所不知,昨日我炸着胆子揍了他几巴掌,结果夜里被惊醒数次,总觉得有洪荒野兽在暗处盯着……”
秦琼停下脚步四处看了看,见没人了才低声道:“若众安信中所言属实,咱们明里是摆着一副长辈的姿态,外人看去就是我等有庇佑此子之意,但暗里却是相反,咱们武勋一脉若想长久,非牢牢攀附这孩子不可。”
程咬金也低低声音道:“二哥,咱也是这般想法,因此才不管不顾揍了他几巴掌,先把长辈的位置坐实再说,听大妹说这孩子是个重义的,因此啊,这张脸皮又算个屁。”
秦琼笑道:“还是你的心思缜密些,既是如此,咱们今日无事,便好好瞧瞧这玉门关如何?”
程咬金拉着秦琼的手笑道:“正要与二哥同去。”
两人也没打招呼便携手出了县衙,此地谁也不熟悉,因此只好随性瞎溜达。
玉门关本是个苦寒的地方,但经过这大半年的改造,已经将浓重的西域风格消除了大半,因为此地缺少木材,所以横竖几条大街的房屋便都成了灰了吧唧水泥砖房,虽然现在做买卖的人家不多,但几条主街上还是热闹的很。
秦琼看着满街匆匆赶路的行人疑惑地道:“咬金,鸦儿得玉门关不过半年光景,竟会如此繁华么,我看长安坊市也不过如此啊。”
程咬金摇头道:“这些人似是着急要去什么地方,二哥,我看前面有卖吃食的摊子,咱们去打探打探如何?”
秦琼摸了摸咕咕乱叫肚子道:“却是饿了,走,瞧瞧去。”
二人加紧脚步走到一个挑着羊汤牌子的小摊边上,只见一个花白胡子的老汉正往滚开的汤锅里扔一根去了皮的松木棍子。
程咬金见状问道:“你这人可是老糊涂了不成?往吃食里扔柴火是何道理?”
老汉抬头瞧了瞧程咬金和秦琼,手底下接着干他的活计,等搅合得差不多了,便将松木棍子往汤里一扔笑道:“二位不是玉门关的人吧?”
秦琼拱手道:“老人家,我们却是刚到此地。”
老汉点点头道:“那就是了,这玉门关谁不知我胡八的羊汤冠绝一方!您二位初来,老汉就请二位喝上一碗羊汤,您就知道这松木棍子的妙处了。”
说罢,胡八便从旁边的挑子里检出两只老砂碗放在桌子上,然后又抄起一个巨大的勺子,从锅里舀出满满一勺奶白色的羊汤,接着一手拿勺一手往两只老砂碗里抓几片肥瘦相间的羊肉,又撒上青蒜末,最后用滚烫一浇,香气顿时四散飘出,直往程秦二人鼻子眼里钻。
程咬金食指大动,拽了拽秦琼就坐在了条凳上,然后端起碗稍微一吹,便呼噜喝了一口,只觉得一股暖意顺着喉咙直冲胸腹,满口的羊肉香气丝毫也不腥膻,顿时不由自主赞了一声好。秦琼见程咬金喝的香甜,便也好奇喝了几口,结果也是高挑大指。
胡八摇头晃脑地瞧着两人,似是很享受这种感觉:“二位,老汉这羊汤可还说得过去?”
程咬金嘿嘿笑道:“你这羊汤若在长安贩卖,不敢说日进斗金,却也能大发其财。”
胡八闻听撇嘴道:“长安?嘿,老汉我又不是没去过,哪里有咱们玉门关好?便是给我一间兴化坊的店铺老汉也不换。”
“哦?”秦琼笑道,“看来您还真是去过长安的,连兴化坊都知晓,那里一间店铺千金难求,难道还抵不过您这一个小摊?”
胡八将勺子往笸箩里一扔,然后不屑地道:“长安有什么好的?是,钱是能挣的多些,但远不如这里舒坦!不瞒二位说,老汉年岁大了,卖羊汤不过就是消磨时间,挣俩子儿就是零花钱。”
程咬金皱眉道:“那你可有儿孙?多挣些钱也能宽裕些不是?”
老汉闻听此言呵呵笑道:“我说句不中听的话,您二位在玉门关那就是土包子,啥也不懂。”
此时有行人离老远喊道:“胡八爷!来两碗羊汤!加肉!两个馍!!我们快迟到了,快些!!”
胡八闻听立刻开始忙活,不大功夫就在旁边的桌上摆了砂碗浇上汤,又从身后盖着白布的笸箩里掏出两个热腾腾的糜子馍馍,往小筐里一扔,然后摆在羊汤边上。
待喊话的两个年轻小伙子跑过来了,胡八就笑骂道:“你们两个憨娃子,娶了婆姨就不知道节制,仗着年轻天天胡来,晚上不睡早上不起,上工迟到了扣十个钱,一天扣不算啥,天天扣可咋办?”
年轻人气喘吁吁坐在桌子边上,掰一块糜子馍馍往汤里一涮就扔嘴里大嚼,一口馍馍吃完又喝汤顺了顺才开口道:“我们这不是着急生个娃娃么,早点进书院就能早点为县尊出把子力气。胡八爷,您那两个儿媳妇肚子里都揣上东西了,我们可还没有呢。”
胡八听年轻人这么说,立刻笑得胡子都橛起来了:“我大儿二儿都是有本事的……”
此时程咬金插口问道:“你们俩是给那家财主上工去?怎么迟到了还要扣十个大钱?你们两个长工哪里来的钱?这主人家忒也的过分了!”
两个年轻人对视一眼,然后就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程咬金越发觉得自己成了土包子,刚要发怒就听胡八说道:“这位爷,说您是土包子您还别不服,这俩娃娃都是玉钢一厂的工人,人家一个月有一千五百钱的工钱,每天的活计就是从巳时到申时这几个时辰,中午还能去大食堂吃一顿不要钱的员工餐,您说说,这样优厚的待遇还他娘的迟到,别说扣十个钱,依老汉看,这样的懒蛋就该扣他一百钱才对,这也就是咱们县尊治下的玉门关,换个地方试试,谁家作坊能给这样的待遇?长安也没有吧?”
一番话说的程咬金和秦琼面面相觑,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一个年轻人笑道:“现在冶炼厂那边需要大量的枪管钢,我们每天都会加一个时辰的班,按玉钢一厂的制度,凑够四个时辰就能倒休一天,若是不想倒休的,就给发加班费,我们本来不想要这点好处,小县尊把咱们救回来本身就是一辈子难还的恩情,若是再斤斤计较这个把时辰的话就真不是人了,可是主管说规矩就是规矩,不能坏了厂里的制度,所以我们俩就琢磨着,用这点加班费给中科书院买些米粮什么的,多少算点心意,反正将来也是自家的娃娃吃,怎么都不亏。”
胡八叹息一声道:“是啊,回头也叫我家那两个小子也如此做,县尊为了咱们的生计费尽了心思,咱们得知道感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