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罗戴着厚实的面纱和剑姑走了进来站在门边。卯让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巫罗,他听人说巫罗病势日重,走到近前深深一躬,“大法师保重……”
巫罗点头致意,突地长袖一甩将地上那人拽到面前,盈盈笑道:“你白白净净,想来也睡了不少寨中女子。大王是手下留情,在深一点我也救不了你,寨主你就不要做了……”说着对仡慷道:“差人送他到楠竹洞……”
巫罗抬手拔出玄铁大斧,众人一片惊呼,眼见那人胸前并无鲜血喷出,连地板上都未见一滴血,相望了一下,都躬身向巫罗行礼不敢言语……。
两名侍卫进来搀了那人出了内廷,巫罗将玄铁大斧交给仡慷,仡慷看了两眼高高举起,“斧上无血!”有苗出自恒水,很多习俗和中土无异,如果斧上有血,那就是杀错了人。
巫罗声音不大,却冰冷森严,“命侍卫抄了他的寨子,全家老幼都发往黑水潭为奴。”黑水潭是王寨的领地,相当于中土贵族的食邑。仡慷躬身领命,他走到夫差面前,将玄铁大斧交予夫差。
夫差也是一时激愤,大斧出手时就有了悔意,所以力道就弱了许多。巫罗耗费精气救下那人,夫差更是懊恼不已。他见巫罗已经掌控了场面,也就不在啃声。
巫罗柔声道:“丹朱先生是中土贵胄,舍了家业来助有苗。南山练兵是丹朱先生的主意,但炼与不练却是我苗家自个的事,以后什么‘蛊惑’之类的话就不要在说……”巫罗又看着乾侃,“乾侃寨主,今日就不罚你了。改日你去枫木林,鬼师蒙扎眼睛盲了,法力还在……”
乾侃吓的脸冒冷汗,他听巫罗喊他还以为是要夸奖他,那知巫罗竟看穿了他的心思,好在给他留了面子,他只得躬身施礼……。
丹朱以前没有见过巫罗,但知巫罗年青时也是苗家的大美人。乾侃有意把话头往他身上引,夫差却浑然不觉。巫罗显见早已经到了内廷门外,能洞悉乾侃之奸,也是有大智慧的人。
巫罗向仡慷点了下头,仡慷双掌一击,两名侍卫一人端着一碗红豆,一人拿着一个空碗,两人走到王座前将碗放在地板上,然后手按剑柄站在两边。乾侃心里还在打鼓,不知巫罗让他去枫木林是何意思,他第一个走过去拿了一颗红豆丢在空碗里……。
夫差见大事办成,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他看了一眼巫罗和剑姑,才想起来还有事没说,他走到丹朱面前笑嘻嘻地道:“阿姐身边那位美人便是剑姑……”
丹朱到有些意外,他只道那位妇人是巫罗的侍女,这时才细细看了两眼,对夫差额首道“多谢大王!”
丹朱烧了逍遥谷,率山虎和部分家族武士来到王寨,没多久就向夫差恳请要见剑姑。夫差一听就有些恼火,巫罗多次求他赦免剑姑,他一直疑心就是丹朱在背后游说巫罗。阿姐的面子不能不给,他不说赦免,只是把剑姑从死牢里放了出来。
夫差告诉丹朱,剑姑已在楠竹洞阿姐身边,但丹朱坚持要见到本人,甚至说出了‘死要见尸,活要见人’的话。夫差也说不清丹朱为何如此,想起丹朱当年手拿牛角令牌强行把剑姑的儿子带出苗境,他怕丹朱在把剑姑也拐走,板着脸收了丹朱的牛角令牌。
夫差和巫罗也悄悄议过这事,因为剑姑的儿子和丹朱长的没一点像的地方,巫罗猜测丹朱也是受人之托。藤甲之争把丹朱气的不轻,夫差特意让巫罗带上剑姑,一是向丹朱示好,在就是想看看这两人究竟是不是情人。丹朱不识剑姑,显见阿姐的猜测是对的……
几位大寨寨主都去丢了红豆,余下寨主也只好跟随,只有几位老年寨主坐在火塘前没有起身。苗家塘会只是简单多数,巫罗看了一眼碗中的红豆,朝丹朱点了下头,“丹朱先生,你身体贵重,我就不邀你去楠竹洞了。你若有事,寨主卯让会全力助你。”言罢就和剑姑出了内廷。
夫差脸上挂不住了,“阿姐为何这般说,为何是卯让,本王就不能助你?”
丹朱故作神秘,“这大王就得去问大法师……”
洛水大营
河边的垂柳绿意昂然,水鸟鸣叫着掠过水面……
夏禹在河边的土坎上已经坐了很久,水边的草丛中已经有了黑色的小蝌蚪,他的目光随着小蝌蚪的游动自然的漂移着……。
典正离开大营已经二年多了,了无音讯。学堂还空在那里,他算是真正体会到了西伯所说的‘文字须有德者习之’的顽疾之深。他也托僖晏、藤荥等人招揽士子,但一听是来大营都婉言谢绝,更让夏禹气恼的是,伯益、皋陶都拒绝为族长、长老的孩童做担保,只有僖晏、藤荥和后稷各推荐了两人……。
“君上……”
夏禹转头见是季玄子……。
“夫人说你在这河边坐了许久了……”
夏禹见季玄子绷着个脸,在一看熊曦站在不远处,站起身道:“又出了什么事?”
季玄子嗯了声,“许监军又要杀人了……”
许清扬担任桃园军营的监军后,夏禹和桑父约定,夏禹和众臣不得干预军营事务,凡士卒触犯军规处死刑的必须经皋陶核准。夏禹看了眼季玄子,心道这事和季玄子并无干系,心中一动,向熊曦招了下手……。
熊曦正急的不行,他自己不敢来找夏禹,就把季玄子拉来了。
“有话直说……”夏禹沉着脸。
熊曦望了一眼季玄子,带着哭腔道:“两名虎侍卫和两名涑水士卒,午时行刑……”
夏禹叹了口气,果如他所料……。
僖晏见桃园军成,便去找夏禹商议,让桑父派些士卒到河东工地维持次序。每年来的劳役都不同,吵闹斗殴时有发生。羽山苦役已经在工地过了三年,夏禹并没有提赦免的事,一些苦役也有闹事的迹象。在河东的虎侍卫对待劳役和苦役都很粗爆,僖晏也约束不了。虎侍卫已经有一百多人。夏禹也有裁撤虎侍卫的想法。两人去和桑父一说,桑父也有此意,士卒不能只呆在兵营里。他派了三百士卒,每三十日一轮换。
夏禹只留下了六十名虎侍卫,余下都交给了桑父。夏禹多了个心眼,不许拥有虎头铜牌的那二十名侍卫入军,万一被打了板子,他该多没面子……。
夏禹慢悠悠地渡着步,一会看看季玄子,在看看熊曦,他也委实难办,看样子皋陶已经核准了,不然熊曦不会急成这样子……。
“君上,你得赶紧拿主意,不然人就没了。”季玄子望了望天。
夏禹只好对熊曦道:“去牵马来。”
几个人打马疾奔,将看到黑伯的院子时,就听到了呜呜的铜号声,这是士卒整队去饭堂的号音。贾乐兄弟站在道中伸长脖子在观望,听见身后马蹄声扭头看是夏禹,兄弟俩急忙窜进了院子……。
夏禹勒住了马,辕门前的持戟士卒增加了一倍,辕门两侧的绞架上各悬着两个身着土黄色服饰的人……。
“许监军看似文绉绉,手端却是凶狠……”季玄子叹道。
熊曦的眼泪已经下来了,夏禹看了一眼。他想去看看黑伯,猛然想到辕门前的值更士卒都认识他们,万一去通传,和桑父等人见面都不好说话。夏禹调转马头,“我们回去。”
三人缓缓而行。夏禹对熊曦道:“将来你也要到军营领兵,待在我身边那会有封爵的机会……”夏禹加重了语气,“你和虎侍卫们在我身边都随着性子,少有约束,今后不许在胡来。河东工地是让你们去帮助僖晏大人维持次序的,不是让你们去耍威风的。僖晏大人嘴上不说,但他请求调桃园士卒去工地,我也很没面子……”
“难怪君上突然裁撤虎侍卫……”季玄子看了眼熊曦:“桃园军规,闲了让寒羽细细说给你听,你若是听不明白,侍卫长可以让给别人。”
熊曦诺诺不敢啃声……。
季玄子也是没好气,到了路口便回屋去了。夏禹和熊曦到了大屋,见槐树旁停着两辆大车,大屋内却静悄悄的没有人声。两人进了屋,长桌前端坐着三个年龄十五、六岁的年青女孩,涂山氏坐在对面在和女孩们说话……。
“你们都来见过君上……”涂山氏起身,女孩们也跟着站起来,都不知该如何行礼,神情拘束地朝夏禹鞠了一躬,也不敢说话……。
涂山氏道:“你们也不必紧张,以后日日都要见面……”
夏禹看看女孩,又见坐榻旁放着一些布袋和包袱,瞪着涂山氏道:“典正去了那里?”涂山氏笑盈盈地道:“知你能猜到,他和娟梅去给女孩们收拾屋子了,我让寒羽从驿馆拿了些用的……”
夏禹嗯了一声……。熊曦和几位虎侍卫有了家室,厨下边上的土屋便空出了几间。
涂山氏道:“是我让典正找几个人来,总不好让侍卫们整日端水送饭。”
夏禹心知是娟梅的主意,他看熊曦进屋后站在门边阴着脸不啃声,在路上他数落了熊曦几句,便对熊曦说笑道:“熊曦,现在我要比你阔气那么一点点……”
熊曦愣了愣,想了一会才明白,他心情不好,依然沉着脸。夏禹走到熊曦身边,悄声道:“你去玄子那里拿些铜钱,侍卫们各两百,那两人一百,不要声张。”
熊曦点点头。
典正和娟梅从后面走了进来,不等典正上前见礼,夏禹大声道:“你还知道回来,走了这长时日,就是娃崽也有了……”
娟梅瞪着夏禹,“咦,到让你说中了……”
夏禹一愣神,看着典正……。
典正拿起一个包袱,“忙完了在说……”
寒羽和夏启、石四走了进来,夏启和石四两人灰头土脸的,也去榻边拿了小包袱。娟梅道:“启儿他俩个也去帮忙清扫屋子了。”
夏禹点点头,对典正道:“让他们去忙,我们说会话。”
熊曦到典正面前问了声好,从典正手中接过包袱。娟梅向女孩们招招手,都拿了包袱、布袋出去了……。
夏禹去拿了一坛酒和两个小碗,到好酒招呼典正坐下,对涂山氏道:“去弄些吃的。”涂山氏道:“这早就过了晌午,都还没吃呢。大早就见你在河滩坐着,典正先生回来了,却又找不到你,侍卫们说你和熊曦去军营了,看熊曦那脸色,又出了什么事。”
夏禹道:“没啥事……”端起酒碗对典正道:“先生不会只带了几个女娃回来吧?”
典正笑了笑,端起酒碗先谢了,“找了两个人,是先父的弟子……”
“那人呢?”夏禹急道。
典正道:“这俩人都有家室,要忙完了地里的活才能过来。”
夏禹心里老大不痛快,嘴上却道:“甚好。喝酒……”
几名侍卫端来几盘菜饼、烤鱼还有几瓮水煮青菜。娟梅、寒羽还有夏启、石四都已净了手在桌边坐下。夏禹问娟梅,“熊曦呢?”
娟梅道:“不知在跟谁生气,回家了。”
涂山氏给寒羽拿了个酒碗,招呼石四道,“小四,今天也幸苦你了,多吃些。”石四是大屋的常客,也就点点头,抓过一条烤鱼就吃……。
夏禹问寒羽,“驿馆里还有客人吗?”
寒羽道:“交接完劳役,大人们都回去了。”
夏禹想了想,“典正先生事情较多,以后学堂的杂事你也管起来。”
寒羽望了眼典正,点点头……。
本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