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林内的银湾已经醒来,她起身捶了捶有些昏沉的脑袋,她的心口突然像是利刃穿心地绞痛起来,她按抚着胸口,那股疼痛更加剧烈,疼得她不住地呻吟着。
旁边屋子突然传来两个小家伙的哭闹声,如同那日哥哥吉止换心脏时的尖锐的哭闹。
元宣那时正在药炉前熬煮中草药,哭声一直不停歇,他以为是银砾忙不过来,急忙赶来帮她。
可是他推开屋子才发现,屋内竟只有两个哭闹的小家伙,两个小家伙哇哇大哭,身前的被子已经被完全踢开。
元宣抱起一个妹妹诓哄着,另一只手则轻轻拍着在床上的哥哥。有银湾听见哭声后捂着胸口赶来,她与元宣相视一眼,抱起哥哥诓哄。
两人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异口同声,相视一问,“砾儿呢?”
银湾的胸口愈发绞痛,她有十分不好的预感,心中像是吊了一块石头,惴惴不安。
银湾恍然大叫,“六月初七!”
此时有明玕和灵曜赶进屋子,两人将手中婴儿分别递给二人后,骑上朱雀奔驰而去。
明玕都来不及问什么,只抱着哥哥吉止,在门口看见二人心慌意乱地骑上朱雀消失在云霄。
明玕心中的预感也十分不好,他低垂着眉眼看了看腰间系着的鬼工球,鬼工球的心火在他手心摇曳着,如同风雨中飘摇的竹子,似有东南西北风在呼呼吹它。
明玕怔怔盯着那一丝火苗,紧张到不敢呼吸,可是,即便他屏住呼吸,心火还是在一瞬间,灭了。
明玕脚步踉跄,差点栽倒,灵曜紧急扶住他,担忧地喊着,“主人!”
明玕无力地靠住门沿,大脑一片空白,他想起来魔神复生之日,那日洪水泛滥,妖魔鬼怪肆虐,银砾躺在血泊之中,被一根芦苇卡着以不至于漂太远。
那日心火摇摇欲灭,可终究是没灭的,但今日的心火,灭了。
不,他想着,一定是鬼工球坏了,当初银砾作为白蒼葭的时候,心火也灭了一次,可是后来银砾一样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自己眼前,那个时候鬼工球就坏了,一定是这样,一定是鬼工球坏了。
明玕怀中的哥哥吉止仍旧哇哇哭着,一向乖巧懂事的哥哥今日哭得如此厉害。
明玕不管不顾地将哥哥递给灵曜,独身驾驭着扶摇剑往云霄去。
灵曜一手抱了一个孩子,她在门口干喊着,“主人!主人你去哪儿!”
云霄里传来一声,“照顾好吉止祥止。”
灵曜望着明玕远去的方向叹了一口气,无奈叮咛一声,“你小心一点,主人!”
说完,灵曜转过身不停地哄着怀中大哭不止的孩子。
银湾与元宣赶到苍林时正是那群贪婪者盯着云实跑出来的银砾尸身之时,银湾抢先一步掠过人群头顶,夺下银砾的尸身,元宣则去追赶野狗精去了。
银湾抱住银砾,稳稳落在众人之前,众人想要上前去抢,却每每都被朱雀煽动的羽翼拍打到几千里开外,于是余下众人只好面面相觑,一面想要去抢,一面又因忌惮而不敢,但是又不舍离去,于是站立在朱雀设定的安全范围外,等待时机,跃跃欲试。
银湾看着眼前砾儿的面庞,满脸是血,遍布在她僵冷的面容上,如红花瓣点缀,就如黄昏下抓破美人脸一样凄美。她的锁骨被掏空,两只臂膀被砍断,左小腿上扎了一支由她的筋骨做成的箭,箭扎了个对穿,箭头上还带着一抹残血和肉泥。
银湾双耳轰鸣,泪光点点,她嘴巴似张未张,喉咙苦涩得哑口无言,太阳穴庞的青筋爆裂,她头痛欲裂,心口如同要炸开,身体不由自主地发出颤颤巍巍的颤栗,原本血红的双唇如今比银砾僵冷的尸体还要惨白。
银湾的身体热一阵冷一阵,她一时间呼吸不上来,如同淹溺在海里,她的身体无力地随着海水一阵阵浮沉,她呛了几口水,身体如灌了铅一般沉重,她无力挣扎,随着身体往黑暗的海底下沉,有海草扼住她的脖子,她也无力去抓它,只任它扼住。
脖子紧扼的海草,灌铅下沉的身体,如今的她如同踩掉上吊的板凳,一口气都呼吸不上来,好像在等待下一秒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