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心帝国首都,中央圣城神圣大教堂地底。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圆拱形空洞,四周是光滑如镜又黝黑至极的水晶墙壁,水晶墙壁垂直于地面高高耸立,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完美的圆,墙上没有任何连接的痕迹,甚至没有进出此地所必须的门,仿佛一整块巨大的圆盘状黑色水晶,中心被抠出一个完美的圆后所形成的“环”。整个空间拥有着巧夺天工般的匠心造诣。
地面同样是如镜面般的平滑,仿佛一整块巨大的透明水晶。只是地面之下,充斥着五彩缤纷的缓慢游动着的“丝线”,红橙黄绿青蓝紫……仿佛世间一切颜色都能从中找到,缤纷闪耀但并不刺目,交织缠绕但并不混乱,如同梦境一般,怪诞又迷 离,与周围深渊般黝黑的水晶墙壁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这种对比甚至突兀到让人感到恶心。
地面下这些五彩光丝一直都在朝着中央一个凸起于地面的正方形祭坛缓缓游动,最终钻入进祭坛白色的大理石基座之下,然后远处又会有新的五彩光丝缓慢生成,再次悠悠向中央游动,循环往复,无休无止。
这个正方形祭坛四个角各有一根乳白色大理石立柱,立柱顶端分别镶嵌着火红、深黄、天青、水蓝四种颜色的大型棱锥状魔晶石。每个立柱旁边的地面又都有一个直径三米的圆形图案,正好和祭坛中央一个更大的圆形图案相互映衬,形成一个复杂玄奥的阵法图纹。
而此刻那方形祭坛中央,正有一个佝偻老者杵杖而立。他身着宽大的白色法袍,上面用金色丝线绣着简单却极为讲究且优美的纹路,他头顶戴着的白色礼冠上镌刻着密集的金色花纹,中间还镶嵌着一块椭圆的橙色宝石,华美高贵,更庄重威严。
只是再神圣庄严的服饰也无法掩盖他衰老的面容,他脸上满布着深深的沟壑,皮肤上甚至出现了很多暗色的斑点,如同死去之人的尸斑。他浑身上下只有那苍白的眉毛下一双黝黑深邃的眼睛,还在坚定地抵抗着时间无情的摧残,向外透露出清澈而高远的神光。
突然,一阵机括转动的声音传来,祭坛一角镶有火红色魔晶石的立柱旁边,地面上那个直径三米的圆形图案似慢实快地开始下沉,片刻间就让祭坛上多了一个幽深的圆洞。但变化还未停止,机括转动声仍在继续,慢慢地,圆洞里垂直升起了一个站立的人影,人影彻底出现时机括转动声也随之停止,地面也重新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这个本来就位于地下的空间,进入的方式竟然是从更深的地下升上来!
“紫燐,你来啦。”
祭坛中央,杵杖而立的佝偻老者发出了悠悠的声音。声音很轻,但又有着某种神奇的力量,直扣人心,让人觉得纵然身处闹市,也绝对不会漏听半字。
“教皇冕下,您找我何事?”紫燐朝着仍然背对着自己的佝偻老者单膝跪下。在祭坛外地面下游动的五彩光丝所发出的微光下,照映出了下跪青年那张俊美而柔和的脸。
被尊为“教皇冕下”的老者没有立刻做答,而是用手中精致古典的白金权杖重重往地面一杵,瞬间便有一圈涟漪状的波纹自权杖下向外扩散开来,波纹扫过之处,地面那缤纷游动着的五彩光丝瞬间隐没不见,地面也毫无过渡地从透明水晶变成了乳白色大理石般的材质,片刻间整个地面就变成了一整块巨大的白色平整大理石。波纹最后撞上了那黝黑水晶般的墙壁,墙壁立刻也变成了一种圣洁的白,白到让人以为之前它那极致的黑只是一种错觉。
同一时间这个空间里出现了柔和的白光,将整个地下空间照得透亮,但又并不让人感觉刺眼。
光芒来自祭坛正上方一块巨大的圆形镜面,镜面也正好处于穹顶正中央。镜面四周则是同样透着圣洁的白色拱形穹顶,其上有着复杂精美的雕刻,草木虫蛇、飞禽走兽、江河湖海、蓝天白云……仿佛是要将世间万物均网罗其上,却又并不显得拥挤混乱,反而带着浓浓的宗教的神秘与美感。
光芒也揭开了这里所有的神秘,放眼望去,就会发现这里竟是一个巨大的殿堂,面积与正上方地面上的大教堂完全一样,只是在装饰上完全不同,或者说这个地下殿堂除了中央的方形祭坛外,根本看不到其他任何东西。
待到整个殿堂都被这无处不在的圣洁的白,驱散了之前那迷离而诡谲的氛围后,苍老的教皇才悠悠开口,如唱诗般:“神明定万物秩序,洒灵慧福光,正直、善良、虔诚、勇气,四位美德伴在祂的左右,一切污秽不堪的诅咒被祂踏入尘底……”
保持着单膝跪地的紫燐有些疑惑,抬头看向前方这位最尊贵的老者,他那澄澈而温润眼眸里能看见倒映的教皇佝偻的背影,倒影中教皇整个人沐浴在圣光里。
他有些疑惑教皇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突然讲起圣书中关于四美德的经义,但他没有、也不敢插话或质疑,就这么看着,默默等待着教皇的后文。
教皇用苍老沙哑的嗓音讲述完圣书中关于四美德的经义后,才缓缓转过身子,他似乎已经衰老到连做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十分费力一般,好半晌才转过自己的身子正对着仍然单膝跪地着的紫燐。
“祂快要来了……”他的每一句话都似透着宗教的神秘,“我们也该加快动作了……新的圣女确定下来了吗?”
“已经定下来了,希尔芙*卡雷特,出自一个落魄了的小贵族之家,未失处子之身,同样是刚一出生就觉醒了天赋的‘天命觉醒者’,只是实力稍差,勉强跻身中级高位,也就是中级第七阶段。”紫燐毕恭毕敬地道。
他是神圣教廷四大枢机主教中的炎之主教,当初为了彻底加入神圣教廷,他放弃了帝国的封地和“星蓝”这个贵族姓氏带给他的家族荣耀,被讽为“贵族之耻”,但他至今不悔,因为他坚信,只有眼前这位老人才掌握着世间真正的真实和真理,能够助他实现生命真正的价值和意义。
“实力如何并不重要,躯壳完美,能够承载神之力量才是最重要的。”教皇唯一还不显老的眼睛里透着深邃而神异的光辉,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苍老的磁性。“既然已经确定了人选,那就准备进行‘仪式’吧。不过稳妥起见,这次待‘仪式’成功,再将她圣女的身份对外公开并宣传吧!”
“遵命,冕下。”紫燐重新低下头,斟酌一番后低声问道:“只是……会不会太急了?思维之力的汇聚倒是没问题,但曾经被纯白雪姬破坏的夺心锁链,至今也没有补齐九十九根。”
“现在有多少?”
“八十三根。”
“够了。这个数量足以让她整个心灵彻底地通透净明,以承载那一份磅礴的伟力。”
紫燐眉头微皱,有些欲言又止。
教皇看出了他的迟疑,开口道:“放心,以常人的意志力来说,哪怕夺心锁链的数量再少一些,也足以洗净她的心灵。当初之所以直接动用最高规格的九十九根,只是因为雪零有一个‘心之殇’天赋而已。”
“那当初,为什么还是失败了呢?”紫燐话刚说出口,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了,连忙将头垂低:“冕下,我没有质疑您的意思,只是想吸取经验,不重蹈上一次的覆辙。”
“夺心锁链虽然一直是冥枫主要负责打理,但我也大致清楚它的原理,按理说哪怕是雪零的‘心之殇’拥有免疫精神类攻击的特性,在夺心锁链面前也起不了多大作用。记得您亲自说过,当九十九根夺心锁链同时发动时,其力量将发生蜕变,到达近乎于‘神’的伟力,这个时候的夺心锁链,其剥夺神智之力理论上是不可阻挡的!”
“哪怕是高级第十阶段的封号强者甚至是封王强者,也照样会在这股力量面前受到‘等级压制’,使其任何天赋与能力都无法发挥应有的效果,‘心之殇’也不应该例外。”
“我想这也是您当初明明知道雪零拥有‘心之殇’天赋,仍然选她作为圣女,进行‘仪式’的原因。”
“只是,最后却……”
紫燐说到这里便没有再继续,轻轻地将头垂得更低。
空旷的地下殿堂随之安静下来,渐渐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良久后一声悠悠的叹息打破了安静,教皇杵着权杖轻轻转动身体,抬起头似要看清穹顶精雕的纹理。
“唉……你真正想问的不是这个吧……你真正想问的,是明明能够预见未来的我,却如此轻易地让雪零逃离。”
“不敢。”紫燐仍旧低着头,声音很平稳,不惶恐也不惊疑。
教皇对他的态度并不在意,“我说过,我的预言能力存在很大的限制,而且,未来是变化的,过于依赖这种能力反倒容易陷入樊篱。”
“至于夺心锁链为什么对雪零没用,这我倒是能够简单直白地回答你,因为啊,她的‘心之殇’是奇迹级天赋……这一点也应该是你早就已经猜到了的东西。”
“冕下,对您我从未质疑。”紫燐再次强调,接着他的声音停顿了片刻,才转回话题继续道:“这次的希尔芙我已经彻底查清了她的天赋,只是很普通的‘魅力增幅’,而且经仔细查探甄别,她的天赋也绝对不是奇迹级天赋,绝不会再影响到夺心锁链效果的发挥。”
“嗯,那就下去准备吧!对了,此事除了冥枫,谁也不必再惊动。”
“遵命……”
此间事了,紫燐重新步入来时的位置,在一阵机括转动声中慢慢沉入地面消失不见。
空荡荡的地下殿堂重新变得寂静,只剩一个老人雕塑般孤独地站在那里。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即将寿终了呢?明明……已经离神那么近了……”重新变得寂静的大殿里突地又响起一阵喃喃自语,如同卧眠之人的梦呓。
头顶柔柔的白光渐渐黯淡下来直至熄灭,侧墙重新变得黑暗深邃,地面也重新变得透明,五颜六色的光丝重新一点点浮现,代替白光照亮空气,炫目而诡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