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凛冽,草木萧瑟,悲鹤长鸣,冬日苦短。
娄昊站在涪川庆功台高处,披挂着黑色的盔甲,罩着黑色的斗篷,好似一尊雕像般,冷酷而深沉地望着初冬的景致。作为黑鹰铁卫军虎团副将,娄昊谈不上称职,但他为人精明强悍,确实算是难能可贵的了。
涪川位于昭阳西北百里之外,是一座南北走向的山川,远不及萧山、曹山有名。说起涪川,其实来头也不小,与鹰族的关系很深。岷河发端于涪川,向西注入数十里外的庄湖,流域并不广阔,却养育了两岸原有的土著。
岷河的北方有条鹰栏河,由一条沟渠连接起来,形成涪川水系。最高峰之时,两条河域间有二十几个定居点,屯住人口超过十余万,俨然有了打造城池的趋势。不过,北方土地贫瘠,灌溉难度颇大,打造新城的计划最终搁浅。
如今,两条河附近的乡镇早已繁华不再,人口最多的是牛栏镇,充其量只有百余户,还多是贫寒交迫的农民。
曾经,娄昊也受困于贫寒交迫。可是,他凭借自己的狠劲,摆脱了那个压抑自己的困境,成为一个衣着光鲜的人物。
每当回忆往事,娄昊不免略感不安,心头偶尔会有愧疚,冷汗会不由自主地流下来。一旦娄昊感到心神不宁,他眼睛里就会露出凶光,任何生灵都可能被他毁灭。夜深人静之时,娄昊便像一条毒蛇般贴着墙角而行,窥探四周。
他杀过走夜路的商人,砍死熟睡中的流浪汉,甚至闯入民宅奸污少女。随着凶性的激发,一种原始的恶毒的感觉,便像疾病一样,在娄昊的身体里任意滋长。渐渐地,娄昊不再满足这样的杀戮,而是希望站到更大的舞台上,堂而皇之地屠杀强者。
娄昊的凶性是毒瘤,缇谧的残忍则是魔鬼,而魔鬼会使用魔法,让毒瘤发挥最大的作用。
第一眼见到缇谧,娄昊就感受到她的魔力,完全沉迷其中不能自拔。对于缇谧的美貌,娄昊并非视而不见。然而,他将心底的渴望深深埋藏,默默地为娥帝做着一切,包括杀死无辜的人,以及对付那些可能威胁娥帝的人。
善与恶不过是两极,都会给世间带来改变,谁会确定我带来的是恶果呢!
娄昊常常如此安慰自己。他没有令缇谧失望,表现出最忠诚的一面,得到娥帝的信任,被委任为禁卫总领,暗中组建一支特殊精锐,调查那些欲行异事之人。
这支精锐便是锦衣堂。除了让他组建锦衣堂,娥帝还将卫戍皇城的责任交给娄昊,无论黑鹰铁卫军哪一团换防,都要由娄昊加以节制。
娄昊是一个精明的人,更是一个懂得自保的人。他怕树敌过多,主动让出皇城禁卫总领之职,恳请娥帝提拔贵族将领周岼。周岼与昭皇一族沾亲,在虎团一营担任副将,寂寂无名,极为听话。娥帝很高兴,不少黑鹰铁卫军将领更是赞许娄昊。
娄昊的侄子娄正身材高挑,长得气宇轩昂,很懂女人的心思。为了讨娥帝的欢喜,娄昊任命娄正加入锦衣堂,伺机接近娥帝。娄正很快被娥帝临幸,并成为锦衣堂堂主,将总堂迁至神龙阁,借助采诗府季臣茅文支持,建立了一个完全服从于娥帝的信息网。
得益这个信息网,娄昊查出翁筱是桓帝的后人,想重现其家族的辉煌与荣耀。娥帝似乎对翁筱并不重视,认为一介女流掀不起大浪,只是让娄昊加以注意罢了。
前不久,锦衣堂经过一番调查,发现桑楠有所异动,同沙驼部、敕胡部落与血驼部的贵族往来,不知道他到底有何打算。
娄昊曾想拜到郎玄、桑楠门下,所以用心地结交过桑府的副总管,虽未达到自己的目的,但一直没有断了联系。娄昊约请桑府副总管吃酒,通过旁敲侧击获知,桑楠偷偷地与襄皇养子史德见面数次。
史德生父名叫戚远,乃是襄帝史重的密友,两人一起征战在外,由于被敌军围困遇险,舍弃自己的性命救了襄帝。襄帝与黄芙没有嫡生之子,他感念戚远的恩情,便将戚远之子领养,改名为史德。史德德性不佳,笃信手下卜算子袁河,常常为祸乡邻,无端欺压弱小的贵族。
昭皇病重之前,袁河离开昭阳。有人说,他带着史德书信,秘密前往沙罗半岛与沙驼王舒翰会面,想要借助外族力量,助史德夺回帝位。然而,沙驼王舒翰没有南下,反倒是血驼王舒桐攻入亚夏中土。
为了继续获得内幕消息,娄昊给副总管不少银币。未几日,副总管透露了一个更加重要的消息:桑楠以送药材给外祖父治病为名,请阿里普找到昭皇孩子。
民间传言,昭皇去世是被毒害,而且版本极多。除了娥帝下药之外,便有桑楠与血驼部暗通谋杀之说。娄昊以己度人,觉得桑楠定是心怀鬼胎,必然做过对不起昭皇之事,才想费尽心机除掉昭皇之子。
昭皇嫡子血统高贵,对于权力游戏的玩家来说,那是一张博弈的王牌,但对娄昊而言,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生命。不过,娄昊不想成为旁观者,而是希望加入游戏之中,最大程度地为自己带来利益。
为此,娄昊交待潜入血驼部的锦衣堂部下陈昌,将有人暗杀昭皇之子的消息透露出去,借机搅混西北诸国的局势,尤其是盼望周薇与莫柏两强开战。
墨国与血驼部没有开战,反倒是辛晗统领十万大军出征,进攻在曲江边驻扎的屈梁。娄昊身为虎团战将,跟随筚顿一起南下。
见到黑鹰铁卫军南下,屈梁吓得望风而降,帝师几乎没有费吹灰之力。筚顿认为自己立下了不世之功,在夺得的大寨内大摆酒宴,与手下将领狂饮,还命人搜罗美女享用。
依照辛晗的计划,首战之胜后需要休整,借机与邹严、鲁廉联络,分化他们与钟霖关系,实现各个击破的目的。娄昊知道钟霖智谋了得,可能会怂恿鲁廉进攻,于是调拨人马在隘口布防,预防发生意外之变。
就在这时,娄昊收到娄正密信,探听到翁筱有所异动,与文飞扬四谋士偷偷消失。更令人疑惑的是,时至冬季,昭阳的许多客栈人满为患,出现不少身带刀剑的异乡人。娄正觉得不妙,认为可能有人欲行不轨举动,于是先在昭阳各密处设伏,并请娄昊回帝都襄助。
得到消息后,娄昊不敢耽搁,决定挑选一支听命自己的骑兵,改装成普通武士,先行潜回昭阳帝都。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娄昊还与尚铰、班操和苏定等人商议,悄悄地调虎团骑兵返回昭阳。筚顿本欲亲领部队,怎耐纵欲过度伤了身,只得在帝王行营养病。
娄昊命精锐骑兵在昭皇天祭比武大会的旧址埋伏,自己则带着数名亲信狂奔,乔装改扮回到了昭阳。
在娄昊回到昭阳之前,娄正吩咐手下,装成商旅住进客栈,对那些异乡人恶言挑衅。那些人原来一直忍耐,但终没有逃过娄正的圈套,已有数人以斗械之罪被抓,带回了东城锦衣堂总堂。娄正动用私刑,得到一些口供,大致了解到文飞扬的计划。
谁会是刺杀者呢?安康、怀德、曲敬还是卢昌?据娄昊所知,这四个人原在军部供职多年,由于没有贵族家室背景,一直得不到重用,此次被辛晗提拔各掌一军,显然是有人在背后助推。
娄昊本欲将计就计,在帝王大殿里设下伏兵,请刺杀者入瓮,乘机找出皇城中的内应。娥帝虽然信任娄昊,但刺杀在她心中留下阴影,坚决不许娄昊在帝王大殿设伏。
万般无奈之下,娄昊只得改变计划。
依照他与娄正的想法,缇谧为了彰显对前线将士恩德,将庆贺之礼尽数献出,并将涪川出征台改成庆功台,亲自赐酒给返回帝都报功之将。为了预防万一,娄昊为娥帝找了一个替身,藏在出行的凤撵中。
锦衣堂众人化了装,扮成贩夫走卒藏于四城,跟随那些异乡者出城,配合娄昊安排到涪川谷内的精锐,捉拿意欲袭击娥帝之人。除此之外,尚铰等人各领精骑,控制了昭阳四周。
即便是一只鸟想要飞出我的掌心,恐怕也是很难的。娄昊满意地打量着四周,笑着望向长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