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坦白
我踏着节拍，迎风而舞。脑海中仿佛一片清净自然，什么也不愿意去想，只依从本心，随心所欲地自由舞动着。
不知何时起，周围的笑声渐渐低不可闻，火苗燃烧的“噼啪”声和悠扬的乐声愈渐清晰……大伙儿不自觉地屏气禁声，目眩神迷地望着火堆前那个随心而舞的灵动身姿。
“好美啊！就像格尼雪山上的仙女一样呢！”有人情不自禁地低喃道。
像是突然被惊醒了一般，霎时，欢呼声、叫好声、鼓掌声经久不息。
一舞已毕。
我走回原地，正对上额尔丹那双闪烁着璀璨星光的双眸，他唇角高扬，笑容明澈。
我回以一笑。转头却看见温朵娜惨白仿佛不敢置信的脸庞。
“温朵娜小姐，该你上场了！”
温朵娜的嘴角哆嗦着，脚步迟疑。她下意识地望向额尔丹，却见他冷冷道：“挑战可是你提出的，温朵娜！怎么，反倒是自己不敢上场了？”
“你……”温朵娜怔怔地站着，两行泪水簌簌从脸颊上滚落下来。
我幽幽地叹了口气，心中莫名有些不忍……只不过也是个为情所困的可怜女子啊！虽说是偏执了点……
想到这儿，我淡淡开口道：“如此良辰美景，大伙儿本该纵情欢乐，无需顾及太多。刚刚小女子献舞，也是兴之所致，与大家助兴同欢，并无其他之意。温朵娜小姐尽可随意放开便是！”
“要你管！”温朵娜恶狠狠的目光剜向我，声音霎时狠厉无比。
额尔丹怒了，言辞如锋利的刀锋般刮了过去，“温朵娜小姐！请注意自己的言行！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在我纳兰部族的土地上，还容不得你如此任性妄为！”
“额尔丹，你居然为了这个女人这般对我！”
“不好意思！你口中的这个女子正是我额尔丹最心爱之人，是我纳兰部族最尊贵的客人！”
顿了顿，他又毫不客气道：“没事你可以走了！像你这般刁蛮刻薄的人我们可招待不起！”
这话已是极不给半分情面了。我心中顿时一紧，忙走到他的身侧，拉拉他的衣袖，猛使眼色。
他伸手握紧我的，冰冷的目光却丝毫不退，直盯着温朵娜。
“哇”的一声，温朵娜嚎啕大哭起来，全身颤抖不止，哭得撕心裂肺……众目睽睽之下，她再也没有脸面和勇气停留在这里，转身踉踉跄跄飞奔着离去，“我恨死你们了……”凄厉的大吼声在空气中回荡，久久不绝。
我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
额尔丹却视若无睹，环顾着四周，扬声道：“族人们，继续着你们的欢乐吧！莫要被那些不相干的人打扰了去！”
奏乐声、歌舞声、欢笑声渐渐响起，刚才的事情作为一个小插曲，很快就被大伙儿抛之脑后，又沉浸在当前的狂欢之中。
我拉了拉额尔丹，低声道：“我有事想跟你单独谈谈……”
他明亮的眸子看着我，低低应道：“好！”唇角又不自觉扬起。
望着他明澈的笑颜，我的眼眸一阵发涩，胸口胀痛难当。
——
并肩走到一处寂静的小山坡前，我缓缓站定。此时已离篝火处足有一里之遥，喧闹的声音隐约可闻。
额尔丹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以他的聪明睿智，只怕已看出了些许不妥，但他一直一声不吭，只等着我开口。
我侧身，看向朦胧月色下的那张俊美的侧颜。
“祈安，我……”
“灵儿有事便直说吧，这般吞吞吐吐的可不是你的性格呦！”
我闭上眼，鼓了鼓勇气，轻声道：“祈安，对不起……你喜欢我，我很是感动，但你的感情我不能接受……”
我低着头，竟不敢去看他的脸色，只觉得心脏一阵阵揪紧，颇有些疼得慌。
一片沉寂。
仿佛过了许久，又好像只是一瞬间，他低哑的声音幽幽传来，“为什么？是因为温朵娜？”他的声音急切了起来，“她只是一厢情愿，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她，更不可能接受她！而且这事我一定能处理得妥当，你要相信我！”
“不是！”我猛地抬头，看着他有些慌乱的眸子，咬牙一鼓作气道：“这与温朵娜无关！我……其实早就有了心上之人！所以真的无法再接受你，抱歉……”
他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喃喃道：“心上之人……你居然早就有了心上人！那你为何还对我……”
“我只是将你视为知己，一个让我感到无比亲切，能让我放下所有顾忌，值得交心的好朋友！”
“就只是朋友而已吗？”半晌，他失落的声音方幽幽响起。突然间，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讶声道：“你不是大祈派来和亲的吗？你那心上人呢？怎么没见他出面阻止呢？”
我顿觉大痛。这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本就根植在我内心的最深处，如蛆附骨、如影随形，此时一旦被不经意地挑开，我再也控制不住如潮般奔涌的悲恸之情，泪水如泉倾泻而下，直至放声大哭。
额尔丹被我吓坏了。他见过我的多面，骄傲的、自信的、豪迈的、坚韧的，也见过我小女儿家的风情万种，娇媚羞涩，却哪曾见我也会伤痛成这般模样……
再也控制不住了，他一把将我搂进怀里，紧紧抱着，不住地柔声细哄。
我直哭了个昏天黑地，许久，方才慢慢从他怀中抬起头来。感情宣泄了出去，心下也稍稍平静了些。
他胸前的衣襟已被我的泪水打湿了一大片。我尴尬地望着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却丝毫不在意，定定地看着我，柔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灵儿……你若真当我是知己，可否据实以告？”
他的眼眸温暖宁静，好似阳光下的清澈湖面，盈盈地盛满了爱恋、关切、心疼、不舍……隐隐几丝疼痛一掠而过，转瞬即逝。
眼泪又止不住地滑落下来，我哽咽着把乌尔木前去求亲，延德帝如何应允，如何胁迫我同意和亲的前因后果细细说了一遍，独独隐去了云陶的身份不提，只含糊提及是延德帝一个极为重视的人……说到伤心之处，我情难自禁，又失声痛哭不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