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弯的路口处,于森看着久久矗立在那里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方绪扬有些看不懂。明明这两个女生跟方绪扬没有血缘关系,但方绪扬却看得比谁都重。尤其是这个叫荣夏的女生,从方绪扬表露出的一些事情里,于森看出了他的自责,同时还夹杂着一些其它的情绪。
那种特别明显的在意总给别人一种误解,那大概是喜欢吧!一群人中不光是于森有这个想法,连他们平时一起打球的其他几个人时常也有这种感觉。但方绪扬不承认,总是一遍又一遍的说,你们想得多了,她是我妹妹!妹妹!
他有时候会重复很多遍,欲盖弥彰般否定的态度中,像是说给他自己听又像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那天跟方绪扬打的那场球赛于森那队的人输掉了,按照约定他们要根据方绪扬他们说的去做一件事儿。一群人排成一队在空旷的篮球场上蛙跳,一边跳还一边大喊了三声爸爸。于森照做的时候被方绪扬拦住了,说,“你暂时就不用做这个了,帮我个忙就行了!”
方绪扬让他帮忙照顾两个女生,一个是之前见过的高恬,另一个则是上午花店见过的荣夏。于森当时就想问为什么的,但举目望着那几个蛙跳的人,他瞬间就想明白了。他们这一群人中,大概也就只有他即将要在成青高中读书,其他几个不是江泉高中的就是会一高中的。
高恬,于森是见过几次面的。人似三月的垂柳般修长窈窕,有着温声细语如同春雨低吟般让人难以忘记的声音。她似乎很爱笑,嘴角轻扬的弧度让她好看得如同春日里盛放的桃花般绚烂多姿,特别是每次见到方绪扬,喊那声“哥”的时候。
她的长相无疑是让人眼前一亮的,但于森对她的印象却是不怎么好的。更准确点来说是印象很差,差到于森都不想跟这个人有来往的那种。
于森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高恬那天是在小区的泳池边,当时于森就站在泳池围栏的外面等江淄林从那黑压压一片人头的“饺子锅”里出来。
江淄林手上拿着的玩具还有未完全倒掉的水,在经过高恬时,玩具里的水大部分洒在了高恬好看的碎花裙摆上。她白皙面容上浮现的怒火比大风刮断倒塌下的树还快,瞪着不知所措的江淄林破口嚷了一句于森听不懂的方言,然后便迅速抢过了江淄林手上的玩具朝围栏外的树丛里扔了去。
于森来不及阻止,眼见着高恬扔出来的玩具一个抛物线朝他飞了过来。溢出的水几乎都洒在了于森的身上,额前的水滴顺着蜿蜒流淌过了眼睛、鼻子跟嘴。
于森当时就说了高恬几句,但高恬理都没有理他。朝他翻了个白眼,瞪了一眼江淄林转身便迅速拉着一个小朋友离开了。
腾升的怒气在对方扔下的白眼中更盛了,于森站在那里盯着那个满是高傲的背影,恨不得拿个桶装些泳池里的水往高恬身上泼。
方绪扬说让他帮忙照顾点高恬时,于森还有些犹豫的。照顾不照顾,难说,他最多只能保证不揍她。虽然他从不打女生,也没怎么跟别人打过架,但是高恬这种没礼貌、没道德、没素质的人,于森还真的挺想抽对方几巴掌的。
仔细想想,于森觉得帮忙荣夏还是可以的,毕竟他无意间还坑过她一回。
于森一开始见到荣夏的时候还是有些心虚的,上午方绪扬带着他跟唐卿找过去的时候,他站在门外就没有进去过,怕的就是荣夏认出他来。但从下午自己在他面前晃悠了几圈的情况看,荣夏似乎没有认出来。
没被发现的窃喜,那一刻像锅里升腾的水汽儿,于森心里的愉悦一下子也随之浮了起来。
早在这之前,于森是有见过荣夏的,算起来,那大概是一个多月前于森刚来成白的时候遇上的。
那时是于森高二暑假刚放的第二周,在全家人一致商量下,爷爷最终还是打算去他爸妈那里呆一阵子。一来方便到大医院去看看病,二来也正好躲一下那群上门要债的人。
爷爷的弟弟常年赌博,欠下的外债不少,当中不乏有高利贷。要债的人经常找上门,二爷爷的两个子女因为这件事跟他闹崩之后,好几年都一直没有回过家。
以前于森的爷爷念在那是自己弟弟的份上帮衬了不少,期间还帮二爷爷还过两次债。但这种方式似乎助长了二爷爷的火焰,他拿捏到爷爷对他的心软,丝毫不悔改不说,后面欠了钱更是想尽了办法把他自己给藏了起来。
等到上门讨债的人闹得于森家鸡犬不宁,而爷爷迫不得已帮忙还债后,他二爷爷过一阵子便如同雨后的春笋一样突然又冒了出来。
二爷爷照例坐在他们家沙发上哭着向爷爷忏悔,他眼中饱含着的滚烫泪水顺着脸颊上的沟壑流淌,像干枯河床上突然泛滥进来的雨水。跟家里大部分人一样,于森是一点都不相信这晶莹的泪水能让二爷爷心里的的悔恨发芽。
他想,二爷爷心里面那些属于良知、悔过……的一类种子,大抵是已经在常年累月的社会中被蒸熟了,哪里还发得出来芽,没准儿发酵透了不说,还臭了。
果然,半年时间不到,相似的事件再一次卷土重来。凶神恶煞的一行人再一次堵到了于森他们家里,爷爷气得坐在那里连午饭都吃不下。爷爷深知自己以前对二爷爷是负薪救火了,警察来后的那一下午,他从傍晚一直沉默到了晚上十二点,其间的叹息犹如屋外绵绵的细雨一般让人万千思绪。
那天晚上他做了最后的决定,说不愿意再管这类事情的时候,全家人都呼出了闷在心里的那股团团围住她们的紧张气儿。以前家里面于森的爸妈还有他姑父姑妈都劝过,爷爷当时为此还生了一天的闷气。现在不用他们劝,爷爷自己就不去管了,他们当然放下了紧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