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近黄昏,僻静的街巷行人稀少,斜晖照着一个小门小户的院子。
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坐在槐树下清理着捡来的菜叶。在劳动的间隙她伸手掠掠额前的白发,问:“二爷,要不我们还是回笊篱城吧?”
好一会,才有个男声有气无力地回应:“回?怎么回?唉,又怎么好意思回?”
原来还有一个穿儒生服的男人坐在屋檐下的阴影里。
见丈夫仍然不肯回去,女人继续劝:“只要我们诚心改过,回去向老夫人认个错,以后守着两间小铺子过活,也不是不可以......”
好一会,才听到丈夫回应:“莺儿不在了,还过什么日子?再说,现在管家的是从仪......”
原来这里是江云莺的家,这一对夫妻就是她的父母。
女儿被兴平王爷害死之后,江奉仪夫妇万念俱灰,只是苟延残喘活着,特别是江奉仪,轻信兴平王的承诺,将女儿送进那魔鬼的炼丹楼,后来听紫鸢说兴平王根本就不打算将莺儿活着放出来,才醍醐灌顶,痛悔成病。
见丈夫如此,江二夫人更加唉声叹气:“难道就这样挨下去?可为难紫鸢了。这孩子也是,眼看我们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也不肯回家去,宁可到街上捡垃圾卖。就为的她,我们也得将就活下去。”
江奉仪开始打盹,没有听到老妻的话。
江二夫人开始自言自语:“如今只剩这小院子了,卖了能支撑三五个月,到那时,无论如何得留下路费......”
将分拣出来的黄菜叶丢到槐树根沤着,她百无聊赖,双手搭在膝盖上,盯着院门发呆。
紫鸢怎么还不回来?
正想着,就听到院门笃笃敲响。
江奉仪睁开眼,催促老妻:“紫鸢回来了,快去开门。”
江二夫人拖着步子去开门。
门才开一条缝,“紫鸢”就闪进来,迅速回身把门关上。
江二夫人觉得有异,定睛一看,却不是紫鸢,是一个和紫鸢穿着相似的女子。
只见她下人打扮,扎一块灰布头帕遮住额头,灰头灰脑的,并不引人注目。
江二夫人却一把抱住,哭叫起来:“莺儿!”
来人伸手捂住她的嘴巴:“娘,莫要声张!”
听这话,真是莺儿无疑了!
“莺......”江奉仪结结巴巴叫唤着,极力想从椅子上站起。
江云莺这才看见坐在屋檐下的父亲,连忙扑过去,牵着他的手:“父亲!”
又回身拉起母亲的手:“莫声张,我们进屋里再说!”
“好,好!”江奉仪夫妻泪流满面应承。
三人相互搀扶着走进厅内,江云莺扶父母在椅子上坐好,扑通跪拜:“不孝女云莺拜见父亲、母亲!”
江二夫人立刻搀扶:“快起来!”
江奉仪激动得胡子发抖,却说不出话,只向前伸着手。
江云莺见状,连忙去握他的手:“父亲,您怎么啦?”
“唉,”江二夫人抹起了眼泪,“他从监牢里出来,听说你投河,就病倒了......”
说到这,连忙含泪问:“紫鸢说你投河了,兴平王府的府兵打捞了一个晚上都没有结果......”
“是三姐姐派人救了我!”
江奉仪夫妻同时“啊!”出声。
云莺说:“被魔王派人胁迫进府那天早上,我到了吴府后门,却不敢再进去求情,只在对面街边徘徊,三姐姐出门看见,当时没有理我,却很快派人查问,得知内情,就派人把我救出来。”
“那,你为何不早点回家报讯?”江二夫人有点责怪。
“她......”江奉仪着急地开口,“危、危险......”
“父亲说得对!魔王肯定怀恨在心,派人盯着我们家,女儿好不容易逃出来,再不能被抓回去!”
又说:“我被三姐姐救出,又从她的丫鬟口中听到三姐姐在老家的遭遇,愧疚不已。父亲,我也恨您去害三姐姐,更不想回家。”
江奉仪惭愧地低下头。
“其实,开始三姐姐也叫丫鬟撵我走的......”
“撵你?”江二夫人惊叫出声。
转念一想,莺儿对三堂姐无恩无德,丈夫还几次三番挑唆大伯子夫妻虐待三侄女,三侄女能伸出援手将莺儿救出魔窟,已经难得,总不能还养着罢?
江云莺却嘻嘻一笑:“三姐姐撵我,我死赖着不走。后来,我做了一件好事,三姐姐就把我当亲人了。”
江奉仪夫妇松了一口气:“做了什么好事?”
“这个不能说。父亲、母亲,我很快要跟三姐姐离开京城,今晚偷偷来见你们一面,让你们放心。三姐姐答应我,派人暗中把你们护送回笊篱城,你们愿不愿意?”
“愿意,愿意!”江奉仪夫妻连声答应。
“但是你们千万不要声张,趁人不注意悄悄地走。院子先不出卖,三姐姐的人过后再卖,到时将钱寄回笊篱城。”
“想得周、周到!”江奉仪说不出更多的话。
江二夫人说:“不,莺儿你告诉篱儿,这钱就留给她,我们在笊篱城有两间铺子,足够了!”
“三姐姐估计不会听你们的!”江云莺仍然笑嘻嘻,“她可有本事,钱多的是!”
看女儿开心的样子,她跟在三堂姐身边最好不过了。
关于三侄女的传闻,江奉仪夫妇也听到不少,感觉她得到不少人暗中帮忙,很会赚钱,对得罪自己的人会下狠手。
“父亲,母亲,我跟在三姐姐身边会好好的,很快就回笊篱城见你们。”
江二夫人很想问女儿究竟要去哪里,又想到肯定是秘密,就收回了话,只是感激:“呜呜,篱儿真是少有的善良孩子,原是我们对不住她!”
“你们知道女儿还活着就是,回笊篱城后尽心侍奉祖母,千万别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再不了的!”江二夫人代丈夫应承。
“嗯嗯!”江奉仪也连连点头。
“父亲,这十几年来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三姐姐善良,女儿又幸运立了个功劳,我们家未必有这个转机,一定要珍惜!”
夫妻俩连连应承。
院门又笃笃笃响起敲门声,江二夫人开门一看,这回真的是紫鸢回来了。
紫鸢没想到小姐还活着,当即抱住哭起来,江二夫人连忙提醒。
紫鸢也是笊篱城人,之前二夫人给她路费,叫她回笊篱城找父母,她出于与五小姐的主仆之情没有离开,没想到还有这么好的后来。
现在小姐回来了,她极力要求继续跟在身边,云莺应允了。
这样,回安庆一事计议已定,江云莺极力要跟去,出于对五妹的偏爱,漓豆经不住江云莺硬泡软磨,答应了。
其他人选,还有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