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响了。
阎主任女里女气地掰着一根灵巧的小拇指接起电话:喂,喂?哎呀,是您!我早听出来了，有啥指示?不,我不累,瞧,你说的。都老夫老妻了。
阎主任放下电话冲妻子说:别等我吃饭了。
妻子本想说几句,但看了丈夫那简直令人恶心的模样,便把所有的话都又咽回了肚子里。心想培训班怎这么快就解散了。
旧县长把近来所发生的一切全部冲阎主任说了一遍,这些看似复杂的问题,却被阎主任如同数学老师一样,统统地计算出了各种答案。旧县长一把拉住阎主任的手,阎主任冲旧县长媚态十足地:领导的劲真大!把人家的手都握疼了……
关于旧县长和阎主任的这种非同一般的关系,在办公大院里也早有传闻。但也没人去当回事。心想那种奇异的事离自己太遥远了。再者说了,树林子大了什么鸟没有?这种事在小县也不算什么新闻了。
早在解放前,小县就有一位卖烧饼的老板，人称女人精。一辈子对女人不感兴趣,见了英俊的小后生便会浪态十足,管吃管喝不说,逢年过节还要给后生们缝新衣服,据老人们说如果勾搭不上男人他会急的死去活来。文革时期被当成另类关进了大牢,满以为这样便可以使他彻底反省了。
谁知进了大牢里的他,却如鱼得水,冲一群男犯人说,他这辈子都不想出去了,和一群好汉们同睡一张大通铺是他修来的福气。每到夜里,他光着身子让人从被窝里用腿踹来踹去，有时甚至鼻青脸肿。
他是怎么死的?至今在小县还是个谜。有人说是被狱警打死的,也有人说是得了一种怪病突然死亡的。总之他家的人没让他的尸骨埋回祖坟,是他的侄儿们趁黑夜找了个野地将他埋了的。连个坟头也没留。
......
走在街上的灵灵,发现数不清的眼睛如同奇怪的树叶纷纷往她身上落。过去的同学们见了她也总是低着头,或者老远便跑着躲开她。脾气粗暴的家长甚至警告自己的孩子,不许和她来往,否则,打断狗腿。
灵灵却故意将丰满的小胸脯高高挺起大大方方地走自己的路。可每次这样地回到家里她总想大哭一场。她已开始产生离开小县的念头,她觉着虽然小县生了她养了她,但如今又实实在在地抛弃了她。那种孤独和冷漠感是她所忍受不了的。一个人如失去了和同类的语言交流那将是一种折磨和无比的痛苦。她计划走的远远的,到一个陌生的世界里重新生活。
......
灵灵虽年龄不大,但现在她似乎已有了一颗成人般的心，她很爱爸爸,更同情爸爸的命运。爸爸现在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和靠山。从记事起直到爸爸出车祸之前,爸爸总像宝贝一样地呵护着她,她想吃什么,想穿什么,只要说一声爸爸总是有求必应。
阳光把小院照的暖洋洋的,灵灵骑着自行车来看爸爸,她知道爷爷去了北京,光剩爸爸一人在家很孤单,灵灵没进大门时就:爸爸、爸爸地欢叫着,手里还提着一只塑料袋。
当灵灵爸爸爸爸地叫着进了屋里时,她不由地浑身一哆嗦,爸爸瞪着一双冒了火的眼睛不动!灵灵小声问:爸爸你怎么了?并小心地靠在墙根不敢上前接近爸爸。
高家的脸让你丢尽了!说话间父亲那高大的身影紧紧地笼罩着女儿那弱小的身体,一股冷风在灵灵眼前闪过之后,啪地一巴掌火辣辣地将她打倒在地,塑料袋里的香烟和爸爸常用的几种药也同时撒了一地。
灵灵吃力地从地上往起爬着,并用一种惊慌的眼神望着爸爸。高海军一把抱起灵灵:孩子,孩子,爸错了,爸错了,爸不该打你呀。孩子,好孩子你打爸爸、骂爸爸……
灵灵冲爸爸小声说:爸爸,没事,挨别人的打多了,你这样讨厌我,我就不再来见你了。说着灵灵晕晕沉沉地就要往外走。高海军一把再次紧紧抱住自己的骨肉:好孩子,好孩子,爸爸错了,爸爸天天都盼你来,爸爸怎么会讨厌你呢?孩子,我的好闺女,你永远是爸爸的好闺女，爸爸不能没有你。
说着高海军举起巴掌猛烈地朝自己的脸上甩。
灵灵用力紧紧地抱住他的胳膊:爸爸,别打了,别打自己了!你的嘴都流血了,爸爸别打了。我不怪你,我真的不怪你……爸爸我不走了,我不走了……
孩子,要不是你宋瑞民大爷对我说起你,我还一直蒙在鼓里呢。都怪爸爸太粗心大意了,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狼,他们连一个孩子都不肯放过……天哪!天哪!我的孩子,爸爸的心都快疼的掉下来了……好孩子,我的好孩子,爸爸太对不起你了……说着高海军又要举起手打自己的脸。灵灵哭叫着抱住爸爸的手央求着爸爸不要打自己的脸了……
耀眼的蓝天一望无际,当仰起头把鼻子深深地伸出,会觉的空气中原来隐藏着一枚枚冰凉的针,这个时候会听到许多无法控制的咳嗽声。中药店里的掌柜不止一次地提醒着伙计们,生意的旺季就要来临,让大家备足了精神,准备大干一场!让那一批又一批的顾客都能及时地如期开方抓药。
实际上清早起来时,已有人发现河水如同渗了胶水一样,并有部分背阴处开始结出刀一样的冰花儿。河岸上不少柳树均给人一种线条分明的感觉,暴露在树上的鸟,也都迎风缩着脖子,如同一只只对生活失去了信心的懒汉,就连那些健壮的雄鸟们,面对悠闲无比的雌鸟也不再花言巧语,很有一种对异性不屑一顾的神情,它们缩着脖子提着气,看上去更像一只只随时都有可能坠落而下的皮球。
黄昏时分。
宋瑞民戴着一顶古铜色的鸭舌帽,帽沿子压的很低,一双急躁的眼睛一刻不停地朝四处搜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