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菊池母女惊叫道:“看,那个女人动了!”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坐在悬浮椅上的小爱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知觉,满脸迷茫地左右扫描,见都是陌生人,笑容立即涣散,隔着玻璃看见我,又立即展开笑颜,站起身向我走来。
知惠子急道:“拦住她!”
有个魁梧的矿工扑过来,从后面拦腰抱住小爱。
小爱看似纤弱,实则力气大,行动浑然不受影响。
又有两个矿工扑过来,箍颈拖腿。
小爱拖着三个人,仍是能走动,缓缓走到玻璃近前,伸出五指贴在上面。
我也伸出五指,与她紧紧贴在一起,中间隔着那块无法打破的玻璃。
知惠子骇然色变:“江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大江惭愧道:“我中计了。刚才老师一边破解全频段干扰系统,一边暗地里跳转到小爱身上,悄悄解除了她的木马程序,现在他已经夺回小爱的控制权。不过不用怕,只要干扰器还在她体内,全频段干扰系统仍然是有效的……”
“桀桀桀!”
此时我已经完全控制了小爱,阴森森的冷笑声,通过她的嘴巴同时传出来,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仿佛鬼邪一般,众人毛骨悚然。
“再见了,小爱。”
我轻轻说道:
“启动自毁程序!”
多年以前,我在设计小爱的时候,顺手埋了一个自毁程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想着有一天,让她陪着我一起毁灭吧。
小爱隔着玻璃看着我,问道:“警告:这是终级危险指令。确定执行吗?”
“确定。”
她双眼瞬间变成红色。
开始擦除自己的数据。
然后电毁自己的主板。
她没有感情,不知道为什么要自我毁灭,只知道忠实执行我的指令。她脸上带着笑容,掌心仍然努力与我贴在一起。我看着她的脸容,眼眶忍不住湿润起来。
终于,她双眼猛地最后闪烁一下,灭了。接着身体开始缓缓向下滑,一直滑到地上,再没有任何动静,脸上仍然带着笑容,就像亡妻一样。
我的小爱,就这样永远离开我了。
一时之间,众人不分敌我,都呆住了。
死寂无声,落针可闻。
大江涩声道:“我们输了。”
他没有料到我竟然藏了这一绝手。干扰器植入小爱的通讯系统,来干扰清道夫的通讯系统,现在小爱自毁,再也无法干扰清道夫了。
知惠子咬牙道:
“可恶!明明只差一点点就可以拿到数据的!”
话音未落,便听见门外的枪声骤然猛烈起来,叛党大呼小喝,不时有人惨叫倒地。
清道夫军团终于杀过来了。
无可匹挡。
牛将军仰天大笑:“妈爷贼,看老子召唤一个导弹,将你们这群所谓的秘社分子全部炸成吊炉烤肉。”
左兵卫厉声道:“秘社只是一个称呼,我们都是大和子孙,杀了我一个,还有后来人,子子孙孙无穷尽,永远都杀不完!”
千叶舞倏地举起冲锋枪,咔嚓一声上膛:
“燃烧吧,大和魂!——和它们拼了!”
她柔弱的肩臂,举起不相称的重型武器,自有一番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
知惠子拿着大江的硬盘,冷冷看着他:
“江先生,我们有约在先——如果数据拿到手,就将这硬盘还给你;可是现在数据拿不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不知道里面究竟抓住他什么把柄。
大江脸色微变,眼神闪缩,显然是在犹豫,片刻过后,终于缓缓说道:“我还有一个法子。”
“地震发生仪。”
“我们将地震发生仪加大到最高功率。”
众人深深倒吸一口凉气。
地震发生仪精准地控制着火山口吐岩浆,轻一点不能吐岩浆,重一点就可能火山爆发,直接加大到最高功率,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同归于尽的做法。
知惠子重重点头:
“就这么干。”
大事不妙。
这些人疯了,我背上渗出一阵冷汗,苦思脱身之计,左右张望,目光落在爆炸过后的空间穿越机上,猛一咬牙,为今之计也只好试一试了。
我急忙扑到机器上,接线,启动。这台机器我熟悉无比,如今修起来却双手发抖,差点接错线。不久,仪表灯亮起来,一番简单检查,心头狂喜——这家伙居然还能工作。
“明日香,我们穿越出去!”
“穿越?”
明日香面色惨白,怯怯不敢向前。
我拉着她的手:“我俩加起来的质量与野夫不一样,来不及重新计算了——但是有我在,不怕的。”
此时,枪声越来越近,清道夫军团已经撕破叛军的防线。
离子切割器已经将铁门切割出四分之三。
就在那一瞬间,三个人同时动了。
牛将军对着清道夫军团大声喊出指令:“向我发射导弹!”
知惠子将地震发生仪的旋钮调到最大。
我按下蛋形舱的发射按钮,然后一口气跳进去。
蛋形舱已经没有防护罩,明日香还有防护服,我什么都没有。共振装置嗡嗡振动,我不确定耦合指数是否达标,不确定虫洞辐射是否致命,不确定系统究竟损坏到什么程度,甚至不确定蛋形舱是否还能发射。
我没有其他选择,只能背水一试。
我和明日香紧紧抱在一起。
只见空间穿越机的尽头,硬生生撕开一个黑点,黑点越来越大,变成一个黑圆,黑圆越来越大,变成一个黑洞,仿佛一头宇宙怪兽,张开血盆大口,等着吃人。
这就是虫洞。
系统冰冷的声音在倒数。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十秒时间不算久,我竟觉得无比的漫长,时间一秒一秒的减少,数字一声一声的响在我心房。
火山爆发了。浓灰的烟尘冲天而起,笔直如柱,遮天盖地,连太阳也黯然失色,冲到最高处开始扩散,翻滚,最后变成蘑菇状。滚烫的熔浆漫溢出来,顺着山壳的纹路流淌,气势如虹,白皑皑的雪顶瞬间镶上一层金黄。
铁门轰隆一声倒下,叛党蜂拥而入。
就在叛党破门而入的同时,一枚导弹只身孤勇地从天而降,划出一条美妙的轨迹,落在实验室。
就在实验室爆炸的瞬间,蛋形舱倏地弹向虫洞。强大的扭力袭来,我感觉身体被拉扯、被压缩,无数针芒穿透我的器官,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脑子却是清醒的。
往事一幕幕飞速在脑海回闪,我看见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容,也不知道是亡妻、小爱还是明日香。
我脑海之中回旋着一句话:
“如果另外一个平行世界,两个民族不再敌对,你会嫁给我吗?”
突然眼前一黑,昏厥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