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河星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没什么好人,爹爹和兄长也并非良善之辈,坏事做尽,人人喊打。所以她才广积善德,希望为家人多积攒功德,日后见了阎王爷就不用受那么多罪了。
来世成为牲畜并不是最可悲的,把地狱十八酷刑受遍还要堕入畜生道才最可悲。
丁河星本以为到了牢房被关的人要么垂头丧气,要么哭天喊地。却被眼前景象惊呆了。
只见一男一女被捆仙绳绑着,腰以下活动自如。恰恰是这活动自如惹了祸。牢门下方无遮无拦,摆着一张小型赌桌,狱卒在外紧张而兴奋的盯着两个上合的小碗。被缚腰至手的紫衣男子竟用脚——没错,就是用来走路的脚,现在夹起那两个合上的碗左右摇晃,发出叮叮声响。
狱卒嘴里喊着:“大!大!大!”
桃红粉衫的女子念着:“小!小!小!”
“嗒”的一声,沈钰停下脚,用脚趾缓缓推开小碗。
“小!我赢了!”
“唉。”狱卒仰天长啸,“老天无眼呐!”
洛芙一蹦三尺高,小脸因为太过兴奋而红的像个苹果。
“你输了,快把鸡腿给我。”洛芙对狱卒道。
狱卒瞧了瞧旁边的盘子,才发现一个鸡腿也无了,只有点点肉沫装饰着白亮亮的油。
天杀的,这是老子一个月才有一次的大开荤啊。狱卒内心乌云密布,狂风大作,倾盆大雨一泻而下,疯狂冲刷着未沾荤腥的心田。
洛芙抿抿嘴,只觉得一阵油腻,咦惹一声,道:“本姑娘就大度一回,不要你鸡腿了,去找两块布,不对,要三块干净的布过来。”
狱卒收拾收拾心情缓缓起身,转头又慌忙行礼,“小陈大人好,小姐安。”
蝎尾门十位长老,三位为主,是七位为辅事,大长老溯影地位最高。掌军事,主杀伐,为人狠厉果决,手底下的人皆战战兢兢办事,不敢有一点疏忽。狱卒认得丁河星也是自然的事。倘若不认得,一不小心得罪了,那就不好了。
丁河星人懵了,他从不知道狱卒与牢中人能打成一片,还玩骰子。“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沈钰上前两步讪笑道:“嗐,这不是……啊!”
长剑肃寒,架在沈钰的脖子上,折射的冷光让沈玉微微哆嗦。
剑的主人正是与丁河星一道前来被狱卒称为“小陈大人”的陈令。
狱卒小梁已是两股颤颤,行礼的腰还没伸直,一颗圆脑袋深深埋下,贴着前胸。
陈令眼光如寒月,冷若冰霜:“不得对小姐无礼。”
丁河星心急如焚,怕陈令真把人给伤了,连忙道:“先把剑放下,他没有对我无礼。”
“仪容不整,是为无礼。”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是语气稍稍软和,剑也放了下来。
沈钰:脾气真臭。
丁河星让狱卒起身去取三块干净的布。
小梁领命而去,陈令静立一边当个隐形人,将场面交与小姐。
丁河星趁小梁去取东西的间隙,看向牢房里的两男一女,问:“你们谁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洛芙、沈钰对望一眼,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跪,涕泪四流。
洛芙说道:“小姐你明察啊,小女子洛芙,是本本分分的老百姓,与二位兄长游玩至倚山城,意兴镇楼,却在月黑风高夜被追杀,被逮捕啊。”
洛芙凄然低首,声泪俱下,全然不顾形象。
他们看出来了小姐是个心软的。
沈钰紧接着说:“小民沈石,畅玩夜市时结识义妹洛芙,义……呃……”
算了,随便吧。
“义弟陈意清,夜深就寝时,被一个手持长剑的大叔吵醒。又被一位白发的老婆婆五花大绑。”
“来了这,吃也吃不好,穿也不暖,还睡不够,夜里风冷地冰,我一向活泼好动、锦衣玉食的义弟被逼的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活像死人。”
沈钰不是故意假报姓名的,主要是他的名字沾了沈家的光,因而在倚山城无人不知,容貌却鲜为人知。说出真名这场戏就演不下去了。
陈意清稳如泰山,众目睽睽下愣是毫无反应,宛若雕塑。
洛芙、沈钰哭的情真意切,谅是京城里最好的戏班子,也自愧不如。
小姐丁河星悲悲戚戚,眼泪顺着白净的脸滑落,哽咽道:“我原以为你们与守卫嬉笑玩闹,打成一片,必定过的十分滋润,却不知过得如此辛苦。”
洛芙靠着沈钰,哭的更大声了,比没了爹没了娘的人哭得还要惨。
吴公没做到让少年们哭天喊地,可丁河心一来就做到了。
小梁取来干净布料,丁河星亲手给油光满面、泪水糊眼的二人仔细擦拭。
一番操作后,沈钰恢复原来的俊脸,眼神隐含着一点自恋。
他相信自己的脸揩去杂垢后就会如明珠一般耀眼。
洛芙只觉得一身轻松,整个人都轻盈不少。
洛芙、沈钰席地而坐,小姐坐着小梁搬来的凳子,三人畅谈。
其内容大概是求小姐帮他们换间干净的牢房,改善一下伙食,如果可以,换个方便行动的绑法。
丁河星含泪应下。
待丁河星离开后,二人组想到今天的“战绩”,不由得暗暗发笑。
今儿一早,小梁辛的辛苦苦的起床,又辛辛苦苦的给新来的犯人送饭。
虽然蝎尾门的“牢房”与朝廷八杆子都打不着,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但他们就爱这么称呼,连带着被关的人叫犯人,看守称狱卒,监狱管理人敬为大人。
话说小梁刚把食盒放下,转身欲走。
沈钰嗓门大,先叫喊:“哎,怎么办事的啊,不把盒子打开,让人怎么吃啊。”
被迫早起的人肝火旺盛,啤气十分暴躁,小梁当即怒气冲冲道:“那就别吃了,饿死得了。”
“你真敢让我们饿死狱中吗?”
小梁立马刹住脚步,认命打开盖子,把里面的一盘咸菜、三个馒头拿出来。
食物简单的让人没有食欲,身为花精的洛芙更是不想多看。
但她还是按原计划行事,俯下身认真看了看,摇了摇头,“就这,就这能吃吗?换新的来。”
言罢将头偏向一边,做出死活不吃的样子。
沈钰把头抬高,鼻孔正对牢门,盛气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