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早起来，林利试着让小松鼠呆在屋里，跟它说自己如果干活的话，不方便时时带着它。

没想到这小家伙仿佛听懂了似的，也不再黏着她，嗖地一下又跑房梁上去了。

梳洗完毕，穿好自己的灰袍，林利发现虽然灰袍上没有祥云标志，但是昨天派发的木簪上有，簪子头那里一个小小的云朵图案深深地刻在木头上，刀痕利落，凹处连木头毛刺都没有。

林利听见附近房门依次打开的声音，她急忙插好木簪，也打开门走出去。

庭院里已经聚集了十来个灰袍，林利匆忙入列。前方站着一位年长些的女修士，浓眉大眼，四方脸膛，颇有男相，高大的身躯再配合她的长相，站在那里不怒而威。

她安排起任务来也很有气势，嗓门大，说话快，语气不容置疑。

早餐是一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菜粥，喝完之后却觉得神清气爽，林利想这里面大概有些门道。

吃过派发的营养早餐，林利与另外两个弟子被派去丹院和阵院打杂，丹院和阵院相邻，大门对面开，看着很气派。

阵院要干什么活不知道，丹院的任务可挺多，包括打扫殿宇、清理丹炉、搬运杂物、清洗低阶药材、给丹殿弟子跑腿等等，真的是“打杂”。

领路的丹院弟子安置完她们几个，就投入到紧张忙碌的炼丹工作中。

规模宏大的殿堂内，一眼望去全都是丹炉。有大有小，形状各异，材质不同，连燃烧的火焰颜色都不同，热气扑面而来，瞬间就汗湿衣衫。

炼丹弟子穿梭往来，忙得脚不沾地，有人甚至管着两个丹炉，但那样的人很少，多数人还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林利今天主要负责协助炼丹弟子把熄火的丹炉清理干净，以便于炼制下一炉药材。

弟子们炼完丹药之后，首先要做的就是要施一个离火法诀，林利看见丹殿入口处立着一块高大的木牌，上面写着：“丹火离，丹药集，神勿疏，心勿急”。

高阶弟子们并不惧丹火之炙，但是低阶弟子，以及凡身杂役，却经受不住。

像林利这样的打杂弟子们，要手执铲子，去清除丹炉中的残渣余烬。高阶丹药的丹炉还好，成丹光滑，炉壁也光滑。低阶丹药，或者基础丸药的炼制，会剩下许多杂质。

大个的丹炉最不好清理，长铲挖出药渣后，顽渍之处，甚至要有人探身入炉去做清理。

林利心想，念离火诀的步骤，就类似于工厂里的安全生产规章制度吧，防止发生烫伤事故。

林利当然没有机会接触高阶丹药和丹炉，她做着挖煤工的工作，以及清扫工的工作，从早忙到晚，累得腰酸背痛……好在还管饭，尽管她并不是很饿。

晚上回住处的路上，林利觉得自己全身像要散架一样，侧眼看另外两个弟子，也累得仿佛是生无可恋的打工狗。

王伟今天是大自然的搬运工，来来回回进进出出搬了许许多多大石头，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关键是那些石头，如果中途离手就会跑回原位，让王伟很是恼火。

周妩清洗的药草、药果、树根、兽骨……据她说都堆成了小山。

他们三个灰头土脸，无精打采，狼狈不堪。林利甚至被他俩取笑为小黑脸，因为她的形象最差，弄得最埋汰。

苦中作乐的玩笑间，路旁一只松鼠从一棵树跳上另一棵树，林利揉一揉眼睛，不会吧！

林利回到房间就立刻抬头看房梁，小松鼠还在那里蹲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她，还冲她吱了一声。

“乖，这个给你！”林利取出午饭留下的果子，然后打开房门，小松鼠叼着果子，站在外面的树杈上啃。

虽然累点，也好过孤身在陌生世界东闯西闯，像她这样的年轻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无依无靠，完全就是砧板上的肉。阳光下，大路上，人们一派祥和……黑暗中呢？角落处呢？

她成了仙云宗的打工仔，仙云宗成了她的庇护所……如果这是个贼船呢？……算了，那就怪自己命苦，人生本来就风雨飘摇，没有任何一只能拯救她的船。

洗洗换换，林利拿出仙云宗的<<神经>>，试着修炼，明显感觉体内那种不同以往的气息在滋养壮大，并且使她疲惫渐消。打坐了一个时辰，林利感觉体力似乎恢复了。

“似乎修习<<神经>>之后更精神了呢！”

“真是劳碌命啊！前世打工，今世打工，还有秘籍来帮我清理加速……天选打工人啊！……这经书似乎真有用处啊！”

林利决定认真修炼认真打工，最好能加入仙云宗学习更厉害的法术，就能多一些自保之力。

“将来，未必没有闯荡的资本！……”

第二天早晨集合，队伍前面站着他们的直属领导，面色阴沉。

王师姐今天的早餐大概不是菜粥，她仿佛吃了火药，怒气冲冲，她的吐沫星子使每个灰袍弟子雨露均沾！

众弟子缩头缩脑大气也不敢出，缩成灰色的一团，感觉今天丧极了，连天空都是灰色的。

“让你去除汉白玉栏杆上的污渍，为何连栏杆都去除了一块？你去看一看那个凹坑，是否赛过你脸上的麻子坑！”王师姐怒斥一名灰袍弟子。

“你！为何你新做的木盆会有短板？你猜一猜短板会不会造成资源外流？哼！瞧你那心不在焉流里流气的样子！”

“你打扫东南角门也就罢了，为何像个木桩子一样杵在门中央不动，妨碍大家行走？莫非是看哪个女弟子看直了眼？”

“还有你！”她指向王伟：“原启石有四块还在原处，你却说搬完了，莫非它长了腿不成？”

王伟嗫嚅道：“它真的会自己跑回原处……”

王师姐怒目而视：“那你没有腿吗？追回去搬啊！”

“……”

她又指向周妩：“药草弄折了好几支，汁液都流光了！年纪轻轻就开始手抖了吗？”

周妩低眉顺眼地不吭声。

王师姐又指向林利：“丹炉没清尽，使得第二炉清凉丸药力不纯，不会做事就别做！笨！”

林利也不吭声……

训话过后，个别人任务略有调整，林利发现，王伟被调整了。

晚上收工，林利发现王伟累得都不想说话了。

第三天，王师姐没有发作，但依然严肃得可怕。林利觉得自从看见她以来，从没见她舒展过眉头。

第四天，第五天，照常工作。

第六天，王师姐又暴走，林利悄悄抬眼看着她皱起的眉毛，和眉毛中间的“川”字纹，想起一个词：喜怒无常。

不对！喜从何来啊？好像从没见她笑过。

一众灰袍弟子谁也掌握不好王师姐发怒的规律，只好老老实实干活。

有一天，一名灰袍弟子撂挑子不干了，留下一句话：“小爷可不受这个窝囊气！”

林利每天回去都会修炼，自我感觉不错，她认为自己还可以坚持下去，但是看见王伟每天很疲惫的样子。

一天，他们三个打工仔又一起回程，林利忍不住问：“你们发<<神经>>了吧？”

周妩：“发什么神经？”

王伟：“发啦！”

林利隐隐感觉到有一丝不妥。

王伟说：“就是炼气入体的经书。”

周妩说：“哦……没有。”

王伟看向周妩，“咦？没给你发么？……怎么会呢？……没发？……你不是灵脉之体？”

周妩微窘，点了点头：“我不是通过试灵石进来的。”

林利也觉得有点窘：“实在抱歉，周姐姐，我不该提起的。”林利真心实意地说，她确实没想到宗门中本就不多的凡身弟子，她身边就有一个。

周妩说：“无妨，我很羡慕你们呢，有这样的天资真好！”

王伟听了这话憨笑起来：“呵呵……哎，对了，你为啥问我们发没发<<神经>>？”

“没什么，我只是想知道其他人是否开始读了……今天我清理了一个很大的丹炉，你们猜猜里面炼的什么丹药？……”林利就算再大条，也知道不该继续<<神经>>这个话题了。

她偷眼看周妩，面色平静的样子，坚毅而淡然。

林利回到住处，一方面后悔自己提起的话题，另一方面也对周妩有了新的认识。

凡身之人，能这样坚持下去，能忍受劳作之苦，能承受那种低人一等的血脉弱势，存身于仙家门派，虽然旁人不会说什么，但是自己心里那种落差感是忽视不了的。

林利得出结论：“周姐姐是个意志坚定之人！”

其实今天她提起<<神经>>的事，本来是想问王伟是否太忙太累顾不上修炼，修炼<<神经>>有利于恢复体力。

虽然出发点是好的，好心却办了不恰当的事。

隔几天找个单独的机会，林利还是问了王伟。

“<神经>？练了！能不练么？铁塔姐就算再整治我，也不能耽误我修炼！到这里是做啥来了？总有一天要混出个模样！”一说到王师姐，王伟就不高兴。

林利问他：“那你修炼之后有什么感觉？是觉得更有精神了，更有力气了，还是五识六感更灵敏了？还是疲惫顿消？”

王伟认真地回答：“嗯……力气更足了！以前一次能搬一块原启石，现在能搬两三块，中途还不会脱手！”

林利又问：“修炼之后体力能恢复吗？消除疲惫吗？”

“那倒没有，该累还是累，不过睡一觉就好多了！你呢？”

“我觉得对体力恢复有帮助呢！所以才与你提起经书的事，王师姐分派给你的活太多了。”

“呵呵……”王伟挠着头笑着，“多谢你还挂在心上，这点活还累不死我……”

“可能各人体质不同，你修为在恢复本元，而我修为在增长体力！”王伟得出结论。

林利说：“可能是这样吧……”

王伟觉得同一批来的这两个同伴都很合得来，周妩漂亮又和气，林利细心又善良，虽然她不如周妩长得美艳，但她也是很耐看的，笑起来很好看，有这样两个朋友真好。

林利听了王伟关于经书的回答，心里仍然存了疑问。健身房撸铁撸一个月也会长些力气的，更何况王伟天天搬石头，如同老外神仙西西弗斯，这可是仙境啊，或许王伟也不是很清楚<<神经>>的功效。

这大概是倒数第二给倒数第一讲题吧，一个敢讲一个敢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