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刘怀能心里便犯了难,心想:且不论交赎金时县尉是否带人跟踪,就这五百两黄金便无法筹措。若此时动身回京城借,一来一回,早已过了三日之限。此间穷乡僻壤,富户家中亦不会有五百两黄金,也无处去借,可如何是好?绑匪既然能无声无息送竹简进我房中,料想能听到我说话吧?
于是刘怀能高声喊道:“绑匪给我听好了,本女子三日之内无法取得五百两黄金,可否宽限几日,待我回京去取?”可一个时辰过去了,无人应答,也再未收到竹简。
刘怀能急得落下泪来:“三日之内如何取得五百两黄金?绑匪却非让我自己去,否则便要了王莽的命,这可如何解救书呆子啊?真要把人急死了!”
而那王莽慢慢醒转过来,只觉双眼蒙上了布条不能视物,口中亦塞满了布团,口不能言。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感觉周围潮湿阴冷,鼻中闻到一股刺鼻的腥臭味。他只记得自己在驿馆中休息,突然被人打晕,后面的事就不记得了,只觉得脑后被打之处仍隐隐作痛。
没过多久,王莽听到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继而是一个男子的声音:“老大,王莽这小子醒来了,现下如何处置?”
另一名男子粗旷的声音:“先一人送份见面礼。”继而是五六名男子的哈哈大笑声。王莽眼不能视,口不能言,只挣扎了几下,双手却被绳索缚住,动弹不得。
突然,一记重拳落在王莽下颌,王莽猝不及防,顿时被打倒在地。一群男子蜂拥而上,拳打脚踢。他本能地抱住脑袋,伏在地上蜷缩成团,只片刻之间,便被揍得鼻青脸肿,约打了一盏茶功夫,众人方才停手。
王莽家中虽无权势,却好歹是个皇亲国戚,何时受过这般欺负?他强忍身上的痛楚,挣扎着坐起来,心想:原本以为功成不必在我,即便离开朝廷,限奴、限田之策亦可顺利施行,想不到才离开几日,陛下竟然带头违反。再者,我失去了大司马一职,虎落平阳被犬欺,竟被掳到如此腌臜不堪之地,又遭这阵暴打,险些丢了性命。倘有机会官复原职,我定不会将官职拱手让人,只有牢牢抓在自己手中,方能一展平生抱负,中兴汉室。
王莽越想越来气,气结于胸便觉身体发重,头疼目胀,四肢火热,先时还挣扎得住,次后挨不住,只昏昏沉沉,不省人事。
这边厢刘怀能无计可施,只好到县衙寻师爷和县尉设法营救,二人又禀告了县令。县令召见刘怀能,刘怀能深深一揖,愁眉苦脸:“民女见过县太爷!禀县老爷,新都侯遭绑架,绑匪索要五百金,民女出门在外,实在无法筹措,乞县老爷裁断。”
县令因说:“大胆绑匪,竟敢在本县绑架侯爷!本官即刻命县尉召集人手,城内城外四处搜捕,定将绑匪捉拿归案,解救新都侯。”
刘怀能担心道:“可绑匪要求民女独自前往交赎金,否则便要了新都侯性命,如之奈何?”
“刘姑娘且省烦恼。”县令道,“谅那匪徒不敢行凶杀人,姑娘可先回驿馆,再做理会。”
刘怀能别无它法,等不及县尉安排人手,已独自到城外四处寻找王莽的下落,却毫无所获,也再未获得绑匪送来的竹简,心中焦躁:莫非绑匪看到县尉带人四处搜捕,已将王莽杀害?故而不再送竹简来。
刘怀能彻夜未眠,好歹熬到天亮,血丝布满了双眼,她疲惫地环顾屋内,期待着竹简突然出现。忽听得屋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刘怀能忙出门来看,原来是县尉带人挨家挨户搜查。
刘怀能又回屋去取两份绑匪留下的竹简,再次出门交与县尉道:“这是绑匪送来的竹简,不知可否从中查出蛛丝马迹?”
县尉接过竹简,仔细翻看,又凑到鼻前,闻了闻。继而神色凝重若有所思,半晌才慢慢道:“幸亏刘姑娘问起,之前是我疏忽了,只顾着挨家挨户搜查,未仔细查看竹简,寻常百姓家竹简制作粗糙,而此竹简平整光滑,且涂有桐油。”
刘怀能道:“县尉言下之意,绑匪出自大户人家?”
县尉略一沉吟:“本县穷乡僻壤,更无大户。连县衙所用竹简都不似这等制作精良。唯驸马都尉在本县建有田庄,庄上有门客专司田产租赁事宜,所用竹简方如此精良。”
“驸马都尉?董贤?”刘怀能疑道,“王莽与他远来无仇,近来无怨,他绑架王莽作甚?还索要五百金?他还差这五百金么?犯不着罢?”
县尉道:“是否由于新都侯的限田之策?损害到董侍中的利益,故而怀恨在心?”
“有这个可能。”刘怀能催促县尉,“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动身前往董贤的田庄查看罢。”
可县尉面有难色,支支吾吾:“董侍中乃皇上跟前儿红人,陛下与他食则同案,寝则同榻,谁敢到他田庄叨扰?”
刘怀能闻言,心中愈发焦急,泪眼婆娑:“县尉大人,新都侯是奴家的挚友,更是国家之栋梁,若因限田之策而遭此横祸,我刘怀能不全力营救,有何颜面再见众亲朋?还请县尉出手相救,为国家社稷、为黎民百姓救出新都侯。”
县尉见刘怀能情真意切,心中不禁动容,但又忧虑道:“刘姑娘所言固然有理,但董贤权势滔天,我等若轻举妄动,只怕反而惹来麻烦。这样吧,我先将此事上报县老爷,请他定夺。”
刘怀能无奈,只得点头答应。县尉立刻回县衙禀告。县令思索再三,欲言又止,思虑良久方慢慢道:“这样罢,县尉与刘姑娘也不是不能到董侍中田庄盘查,只是要把握好尺度。”
“如何把握尺度?”刘怀能急不可耐。
县令答道:“县尉可称最近盗匪横行,为确保田庄安全,谨防作奸犯科之人伺机盗窃田庄财物,特来巡逻检查。”
县尉顿时喜笑颜开:“县老爷果然足智多谋,令属下佩服得五体投地!”
言毕,刘怀能便拉着县尉出了县衙,快步向田庄行去,期望能在田庄寻得王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