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对太皇太后道:“侄儿回京前,曾卜得一卦,乃《谦》卦也。谦谦君子,卑以自牧。侄儿此番回京,乃以侍奉太后为名,实则为日食之变找个安抚天下的借口。若侄儿归来便锋芒毕露,只怕反会弄巧成拙。”
王政君闻言频频颔首称赞:“巨君果然不同往日,令哀家刮目相看!”
刘欣近来宠幸董贤,更是加封他为大司马将军、给事中,领尚书事,连董贤之父也被封为光禄大夫,兄弟为驸马都尉。董家权势滔天,董贤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一日,刘欣与董贤在龙榻上耳鬓厮磨,刘欣自觉病情日重,精神不振。哀帝叹息道:“朕身子每况愈下,恐不久于人世,却无子嗣可继大统。天子,可选天下贤者而立之。自古尧禅舜,舜禅禹,天下称道。爱卿贤能,朕若驾崩,愿将大位禅让于卿。”
董贤吓得滚下龙榻,慌忙道:“陛下慎言!臣万死不敢领命!臣只愿一生侍奉皇上。”
然而次日,刘欣在麒麟宫大宴宾客,酒过三巡,哀帝竟当群臣之面提出欲将皇位禅让给董贤,自称欲效法尧舜,成为一代明君,名留青史。
此言一出,群臣惊骇,纷纷冒死进谏。哀帝未料此言竟惹出这般风波,老臣们似有拼死相劝之意。刘欣无奈,只得摆手道:“朕一时醉言,诸位爱卿何必如此?”
群臣这才松了口气,劝道:“皇上不胜酒力,速回宫歇息。”这一歇息,天子便患了“痿痹症”,卧床不起,群医束手无策。元寿二年(公元前1年),年仅二十四岁的汉哀帝便走完了他短暂而荒淫的一生。
王政君闻此噩耗,急奔未央宫,见董贤在旁啼哭。太皇太后遂问天子丧事如何安排?董贤只知哭泣,毫无主张。哭了半晌,终于止住,睁着泪眼傻问:“不是就要出殡了么?”
此话一出,王政君气得龙杖捶地:“陵寝预备好了吗?梓宫打造好没?谥号议定了么?嗣皇帝选好否?丧仪如何安排?”
董贤被太皇太后连珠炮般问得哑口无言。王政君见状,当即道:“哀家料你也没这个能耐!”转身命下人:“速传新都侯王莽进宫。”
王莽赶到未央宫,不及致哀,先命众宦官:“速将凌室所蓄之大冰运来,护好天子龙蜕,着使者往在京二千石以上官员府邸报丧,命他们速来吊祭,着各校尉严饬部署,京城内外加强警戒,以防不测。”
王莽有条不紊地安排完毕,来到哀帝榻前放声大哭。太皇太后当即授命:“新都侯王莽,曾主持过成帝丧事,熟悉丧礼。本宫现在命他主持丧典。”
王莽却道:“禀太皇太后,臣目下有爵无职位,只能算勋戚,不在朝臣之列,主持国丧需上下鼎力,怕是不足以服众。”
王政君听后心下了然,逼问董贤:“大行皇帝玉玺现在何处?”
董贤哆嗦着从袍袖中取出玉玺。王政君怒道:“尔贵为大司马,先皇病重,不思亲尝汤药,竟私藏玉玺,莫非真有禅代之意么?”
董贤哭诉:“太皇太后明鉴,先皇卧病在床多日,不能主持国事。小人只是代掌玉玺,绝无禅代之意。”
王政君立即命下人取回玉玺:“如今皇帝驾崩,汉室无嗣,这玉玺暂由本宫代为保管。新都侯忠心为国,乃良将贤才,本宫命你主持丧典,尚书诸曹发兵符节全由新都侯掌管,百官奏事皆须先告新都侯,御林军、中黄门都由新都侯掌管,违者严惩不贷!”言毕,便摆驾回长信宫而去。
次日一早,太皇太后又降下诏书:“董贤间者以来,阴阳不调,灾害并臻,元元蒙辜。夫三公,鼎足之辅也,高安侯贤未更事理,为大司马不合众心,非所以折冲绥远也。其收大司马印绶,罢归第。”
董贤闻谒者宣诏,心知大势已去。思及生平至爱刘欣已逝,哀痛欲绝,抚摸着哀帝所留之半袖,哀哭半日,亦不愿独活于世,遂与妻同赴黄泉,家人草草将其夫妇葬之。
王莽疑董贤诈死,奏请太皇太后,遣官验尸。果见董贤已死,然棺上涂朱砂,雕画四季之色,左苍龙,右白虎,上附金银日月,以玉衣珠璧装殓,奢侈无度。
王莽召大司徒孔光商议如何处置董恭僭越一事。王莽道:“董贤质性巧佞,翼奸以获封侯,父子专朝,兄弟并宠,多受赏赐,治第宅,造冢圹,放效无极,不异王制,费以万万计,国家为空虚。父子骄蹇,至不为使者礼,受赐不拜,罪恶暴著。今其父又行僭越之事,大司徒以为该如何论处?”
孔光知王莽意在除患,于是答道:“董恭等幸得免于诛,不宜留在中土。臣请收没财物入官。诸以董贤为官者皆免。”
王莽满意地点了点头:“大司徒之言正合吾意。其父董恭、弟董宽信与家属徙合浦,其母别归故郡巨鹿。烦劳大司徒起草奏折,明日呈与太皇太后定夺。”
太皇太后准奏,长安令抄董家,得财物四十三万万,尽入国库,若折算为大米,足供大汉六千万子民食三四月。
王政君又趁势诏令群臣推举大司马。此时傅太后已逝多年,后宫唯太皇太后一人独尊。前朝群臣,除何武、公孙禄反对外,其余众臣多属意王莽,认为其为故大司马,众庶称以为贤。于是王莽重登大司马宝座,时年四十四岁,他决定大展宏图脚,一步步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中兴汉室。
大汉国丧毕,王莽着手遴选新皇。择了个吉日,召集三公九卿共商遴选新皇事宜。成帝、哀帝都无子嗣,众人推举中山孝王刘兴之子刘衎承继皇位。
可王莽的舅舅红阳侯王立却突然发话:“成帝也并非没有子嗣,此事另有隐情,容老臣禀报。”
众臣愕然,王莽心想:“莫非成帝那个刚满月便不翼而飞的皇子,今已寻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