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之外,宦官脚步急促,叩门之声急促而沉重,似夜雨敲窗,惊醒了沉睡的王莽。他心中一凛,预感不妙,忙不迭地披上外衣,匆匆下床。宦官满脸忧色,低声道:“御医已言陛下恐难撑过今夜,安汉公,速速入宫探视吧。”
王莽闻之,心头如被巨石所压,又如晴天霹雳,他暗自忖度:“莫非是昨夜那杯椒酒,令陛下病情反复?若真因此导致皇上驾崩,我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百官会否疑我鸩酒害主?”
他随宦官匆匆入宫,至刘衎龙榻之前,见皇上气息奄奄,心中焦急万分,命御医不惜一切代价,定要救回皇上性命。然御医们皆摇头叹息,束手无策。
元始五年十二月丙午日,那尚未亲政的十四岁小皇帝刘衎,竟如此匆匆离世,王莽只能强撑精神,再次主持这沉重的大丧。这已是他第三次主持皇帝大丧,虽已轻车熟路,但心中仍是悲痛难抑。他妥善安葬了皇上,上谥号为孝平皇帝。
丧礼既毕,王莽向太后启奏:“后宫之中,尚有十一位滕妾,皆是冰清玉洁之佳人,未曾侍寝,应遣散出宫,另行婚配。至于皇后,乃国母之尊,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愿她终身守节,为皇上祈福。”
太后闻言,哀婉叹息:“国不可一日无君,成、哀、平三帝相继离世,又无子嗣,巨君以为当如何是好?”
王莽沉思片刻,缓缓道:“立嗣之事,关系国家安危,非小事也。当召群臣共议,以定大计。”
太后遂召集群臣商议此事,有大臣提议从宣帝曾孙辈中遴选。王莽眉头紧锁,心中思量:“宣帝曾孙辈中,无论选谁,背后皆有势力。若选可亲政之成年皇子,恐我多年经营之大汉江山,又要生变。”
想到此处,王莽启奏道:“古礼有言,兄弟不得相为后,当从再下一辈中遴选,过继给平帝为子,方为正统。”
众臣闻言,有的沉默不语,有的点头称是,有的虽心中不认同,却也不敢直言反对。太后颔首道:“安汉公言之有理,兄弟之间,原应平等,若非出自正统,另立尊卑,易生纠葛。哀家亦觉此议甚好。”
众臣见太后已首肯,便不敢再有异议。于是从宣帝第五代玄宗中遴选,决定拥立广戚侯刘显之子刘婴为帝。刘婴尚年幼,仅有两岁,过继给刘衎为子,立为皇嗣,拜王嬿为嫡母,交由她宫中抚养。而那位年仅十四岁的皇后王嬿,则被尊为皇太后,于深宫之中,为逝去的皇上祈福守节。
次年正月,王舜向太后进言:“娘娘,圣上年幼,朝政需有人暂摄,臣斗胆请安汉公行周公之职,以安社稷。”
太后闻之,恐王莽权势过重,遂婉拒。然朝中众臣纷纷上奏:“昔周成王年幼,周道未成,成王不能共事天也。周公权而居摄,则周道成,王室安。臣等请安汉公居摄践祚,服天子韨冕,南面朝群臣,听政事。赞曰‘假皇帝’,民臣谓之‘摄皇帝’,自称曰‘予’。臣等虽死犹请。”
太后见满朝群臣皆下跪死请,无可奈何,只得下诏曰:“可”。于是次年,便改元为“居摄”。
居摄元年正月,王莽于南郊祭天,于东郊迎春,于明堂行大射礼,又尊养三老五更。三月间,立宣帝玄孙刘婴为皇太子,号为孺子。并以王舜为太傅左辅,甄丰为太阿右拂,甄邯为太保后承,共辅朝政。
彼时大汉国库空虚,王莽在书房内踱步沉思,思量良久,心道唯有改革币制,方可充盈府库。乃对身旁刘怀能言:“予曾闻刘秀秀言,千年后皆用纸币,面值各异。今虽不可推行纸币,却可铸造面值不同之新钱,以兑五铢,利于流通。”
刘怀能闻之,茫然不解:“钱币既定,何以又改?”
王莽叹道:“国库空虚,五铢日贬,物价飞涨,铸钱成本亦增。若能以低成本铸新钱,则可节省不少开支。”
于是王莽下令铸造三种新钱,与五铢并行。其一为大钱,重十二铢,成本相当于两枚半五铢,却值五十铢。其二为契刀,市值五百枚五铢。其三为错刀,市值五千铢。
王莽心中盘算,待新钱流通,朝廷慢慢回收五铢,熔化再铸新钱,便可一本万利,充盈国库。谁知事与愿违,民间纷纷收集五铢,熔化后私铸假钱。
王莽无奈,只得废除契刀和错刀,再发行小钱,值一铢。然民间又以十二枚小钱熔化,铸大钱,值五十铢,利润颇丰。
王莽又依周礼,用龟甲、贝壳、金、银、铜等材料,发行钱货、金货、银货、龟货、贝货、布货六种货币,每种又分不同面值。百姓多不识文墨,不愿用新钱,仍多用五铢。王莽屡换新钱,货币贬值益甚,物价飞涨,百姓苦不堪言。
先是南阳郡安众侯刘崇聚众作乱,后有汉成帝时丞相翟方进之子翟义于东郡起兵。翟义时任东郡太守,拥立刘信为帝,传檄文遍告天下,称王莽鸩杀平帝,要替天行道,起兵讨伐逆贼。各地震动,响应者众。翟义自号大司马、柱天大将军,率十万大军直攻山阳。
王莽闻讯,坐立不安,昼夜抱孺子婴于郊庙祷告,仿效周公,作《大皓》之歌传遍天下,以示当反政于孺子婴之意。后又急召群臣商议:“诸位,当年周公摄政,管叔、蔡叔拥立纣王之子作乱。今翟义以刘信为幌子,起兵谋反,谎称予鸩杀平帝,此等逆贼,必当诛之。诸位有何良策以平此乱?”
正当群臣束手无策时,忽见班部丛中,一员大将,气宇轩昂,挺身而出,朗声奏道:“翟义那逆贼,虽有十万之众,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何足道哉?朝廷之天兵,皆是训练有素之精锐,某愿领十万雄师,前往征讨,必破其贼!”
众臣闻言,皆向那大将望去,方知乃左将军孙建。这时,有文臣进言道:“禀告陛下,翟义此人,精通兵法,非等闲之辈,万万不可轻敌。若只派孙将军一员大将前往,恐难以取胜。”
孙建闻此,面色不悦,冷嗤道:“尔等文臣,怎知军旅之事?若是不能破贼,孙某愿以项上人头,向陛下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