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王政君已是垂垂老矣,不再亲临朝纲。孺子婴年幼无知,手中把玩着一枚桃子,吃得满嘴桃汁,天真烂漫。王莽立于群臣之上,目光如炬,朗声道:“朝廷出兵,定当雷霆万钧,无往不胜。孙将军英勇善战,尚需得力之人辅佐。众位将军听令,孙建为奋武将军,总督朝廷兵马,成都侯王邑为震威将军,刘宏为奋冲将军,王昌为中坚将军,窦况为奋威将军,共率三十万精兵,披甲执锐,开赴山阳之地。”
大军派去之后,王莽仍心存疑虑,遂又加固防务。命太仆武让为积弩将军,守函谷关;蒙乡侯逯并为横壁将军,守武关;羲和官刘子骏为扬武将军,守宛城;太保甄邯为大将军,守灞上;常乡侯王浑为车骑将军,守平乐宫;骑都尉王晏为建威将军,守城北;城门校尉赵恢为城门将军,就地守御。
正当王莽以为万无一失,胜券在握之际,忽闻边关急报。原来,右扶风槐里县之民赵明、霍鸿等人,见京师精锐尽出东南,遂聚众十万,揭竿而起,焚烧官府,诛杀官吏,直逼长安城下。火光映照未央宫前殿,王莽大惊失色,急命将军王奇、王级率兵前往镇压,又令太保甄邯火速回京,于高帝庙受钺斧,统率全国兵马,屯于城外。
翟义所率十万乌合之众,自非朝廷三十万精兵之敌,溃不成军。孙建等人凯旋而归,与甄邯合力夹击赵明、霍鸿,两路大军班师回朝,威风凛凛。王莽下令诛杀翟义一家及刘信之子等,暴尸于长安市街。只是刘信下落不明,无处可寻。
王莽于未央宫白虎殿设宴庆功,一一封赏,受赏者逾百。众将酒酣耳热之际,竟在王政君与孺子婴面前,直言进谏,欲去王莽“摄”字之号,名正言顺登基为帝。
王莽闻此,心中大惊,冷汗涔涔。他暗自思忖:“从居摄到即位,虽只一步之遥,然名垂青史与遗臭万年,皆在一念之间。吾今只欲效仿周公,中兴汉室,待孺子婴长大成人,再行禅让。若百年后能配享太庙,便足矣。”
于是,王莽连忙摆手摇头,急言道:“众位将军,休得酒后失言!吾乃汉室之臣,岂能行此悖逆之事,代汉自立?休要再提!”
自此以后,民间符命频现。先是广饶侯宗师刘京上奏,言临淄县昌兴亭长辛当连日梦魇,天神示警,言摄皇帝王莽应即帝位。若不信,昌兴亭将平地生井,非人力所能为。辛当醒后,果然见院中凭空出现一井,深数百尺,非人力所为。
数日之后,巴郡之石牛竟自行至未央宫前殿。王莽与王舜闻讯赶来,忽见天色骤变,狂风骤起,飞沙走石,尘土飞扬。风停之后,牛角上竟现一荷包。王舜取下打开,内有一方铜符,上书:“天告帝符,献者封侯。承天命,用神令。”
王莽与王舜将此铜符献于太皇太后,王舜进言此乃天意不可违,否则恐遭天谴。王莽亦半推半就道:“既是天意如此,臣请朝见太皇太后时不再称臣,而称‘假皇帝’,群臣向予奏事时不再称‘摄皇帝’,改称‘皇帝’。改国号为初始,尊太皇太后为‘新室文母皇太后’,待孺子婴成年后,必还政于汉室。”
此时的王政君已是老迈昏聩,只听得自己仍为皇太后,孺子婴成年后王莽要还政于汉室,便点头应允了。
不过几日,守于汉高祖刘邦祠庙之仆射,于夜色朦胧之中,独自酌酒,口哼小曲,忽闻门外有人轻声问道:“此处有人么?”
仆射微醺中揉了揉眼,步履蹒跚,开门而出。只见月色之下,一人黄袍加身,怀抱铜匣,声若洪钟,言道:“吾乃天宫仙使,特奉符命至此,将此匣交予朝廷。”言罢,将铜匣递与仆射。仆射手捧铜匣,惊慌失措,待回过神来,那人已无影无踪。
仆射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夜疾行,直奔皇宫而去。然宫门紧闭,仆射只得将铜匣交予守门侍卫,将夜间所见之事细细道来。侍卫亦不敢轻忽,次日一早,便将铜匣层层上呈。
早朝时分,执事宦官当众打开铜匣,取出匣内之画。众臣观之,只见画中央乃汉高祖刘邦,龙袍加身,脚踏祥云,神态庄严。两侧分别为手提黄石公草鞋的张良与夹着竹简的萧何。画下有一人,亦是龙袍皇冠,怀抱一孺子,面容与王莽无异。匣中更有策书一封,名为《赤帝行玺某传予皇帝金策书》。策书上载:“王莽为真天子,皇太后如天命”。”且列开国大臣之名,诸如::
王舜为太师安新公;平晏为太傅就新公;刘秀(刘歆)为国师嘉新公;哀章为国将美新公;甄邯为大司马承新公;王寻为大司徒章新公;王邑为大司空隆新公;甄丰为更始将军广新公;王昌为卫将军奉新公;孙建为立国将军成新公;王盛为前将军崇新公......
众臣观之,无不骇然。孙建首先言道:“天意如此,皇帝当顺天应人,自立为帝,我等自当各尽其职,不敢有违天命。”众臣皆附和道:“此乃天地之意,理数所定,谁敢违逆!”
王莽闻之,蹙眉道:“前日已禀明太皇太后,待孺子婴长大成人后,必将还政。如今若自立为帝,岂不是出尔反尔,有违信义?”
甄丰忙道:“此策书乃高祖所传,皇帝受禅,实乃天意。皇帝一生效仿周公,然舜、禹之圣,亦曾受禅。皇帝无需多虑,高祖之命,岂可违之?”
王莽听罢,心中虽有疑虑,但见众臣皆如此说,便道:“既是天意如此,加之太祖高皇帝受命于予,予也只好顺天应人,以安天下。只是如今太皇太后尚在,恐其不允。王舜,你速去太后宫中,请传国玉玺来。”
王舜闻令,心中一凛,暗忖:“此事棘手,太后虽老迈,但事关汉室江山,岂肯轻易交出玉玺?然当着满朝文武之面,若公然违抗,恐惹皇帝震怒。”虽心中忧虑,却不敢有丝毫迟疑,连忙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