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剑为虚,但并不代表着它就完全没有攻击性。一道道剑气自慕容希的抖腕之时接连斩出,而那一柄作为杀招的子剑则再次被藏入了瞬息万变的战场之中。
相较之下,魏见锋所能挥出的剑气只能到达自己周遭十余步的位置,但每一道都显得极为厚重,所过势如破竹,以摧枯拉朽之态挡下了慕容希的全部剑气。
再次动身之时,左手所握的金锏突然改变了原先抡出的轨迹,毫无预兆地转向了另一个并非慕容希所在的方向。而就在这个动作所做出前的刹那,魏见锋的瞳孔便已骤然缩小,全身上下各处的肌肉也随之紧绷了起来,整个人的气息开始急促运转,真气更是未有一点保留地向外溢泻着。
那仅是一条淡紫色的丝线,似乎只要在剑锋上飘过便会自己断开,但魏见锋对其用出的,却是自己毫无保留地一记重砍。
巨大的力量压迫下,这条丝线依然保持了一息的弯曲,在达到所受力量的极点之际才如琴弦一般绷断。而那在空中飞来的子剑只产生了轻微的偏移,依然向着魏见锋袭来。
慕容希所用的丝线自然是不可能只有一根,而它们皆是从那件紫绶仙衣中取出,即便只有一根亦有着夸张的韧性与硬度。
这一回,魏见锋没有再选择躲闪,而是将再次抡起了手中的金锏不断打向一个个旁人看来完全没有任何东西的位置,直至那一柄子剑飞到眼前亦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而就在剑尖离魏见锋胸口仅剩不足五步的距离时,子剑却突然便牵引了回去。与之相伴的,则是魏见锋右手金锏猛砸落于地,再次飞溅起了一阵尘土。
子剑回手,慕容希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诧,看向了魏见锋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看陌生之人才有的不解。
“过去的你,不会做出这种选择。”
魏见锋一锏打散了周身的烟尘,沉默片刻后开口道:“因为眼下的我,早已没有退路可走。”
方才那最后一击,正是奔着慕容希连在子剑上的最后一根丝线而去,若是慕容希不即使将其扯回而是与魏见锋赌这一击,那此结果多半为她完全失去子剑而魏见锋则伤及皮肉。
慕容希自然不可能如此去赌,毕竟眼下的战局尚且还在她的主导之下。
子母剑再次合二为一后,她的脸色也再次沉了下去。整个人保持在了一种随时都准备向魏见锋发起,只有身上的那件紫绶仙衣依然还是那轻飘飘的状态,仿佛战场上的一切变化都与之无关。
魏见锋收紧了五指,但在手掌的握力达到最大之时,一阵刺痛突然自指尖如一道闪电般传到了他的大脑中,本能的抽搐使得双手上的金锏随即脱手掉落。但这阵突如其来的刺痛并没有持续下去,这使得回神的魏见锋立刻在空中重新握住了那两柄金锏。
一滴冷汗悄然从他的脸颊上划落。对于自己身体出现的这等反应,他自然是心知肚明。
剑有剑法,锏自然亦有其击打之法,而苻国所传最为正统的,便是连打之法。一连所击打的次数越多,所能释放出的力量也便越大,甚至还能突破自身的极限借力打力。而魏见锋方才所用出的,便是六十四次锏击——在过去他从未触及过的次数。
眼下这一反噬,已经逐渐表现在了他的身体之上。留给他的时间显然已是不多。
“再来!”
如一支离弦之箭,带着两柄千斤重的金锏,化为了一颗从天而降的火石再次撞向慕容希。
一瞬间,飞扬的土石再一次遮挡住了旁观者的视线。唯有接连不断的击打声如被敲响的铜钟向着四方传开,金色与淡紫色交杂的剑气时而切开尘雾击打在那一圈屏障之上。
“慕容姐和那个魏见锋,你觉得谁会赢?”眼见已看不到场内的战斗,欧阳曦悄悄向齐天弈问道。
“魏见锋破不了紫绶仙衣,因而慕容希输不了,但至于结果如何,就看魏见锋能将失败做到哪一步了。”齐天弈的脸色十分平静,但在欧阳曦都无法觉察到的那一闪而过的眼神中,却悄然流露出了一抹敬佩。
别人看不到,但对于他这样过去锻炼了无数次眼力的人来说,魏见锋那掉锏的细小动作还是被他捕捉进了眼中。他不了解魏见锋的身世以及钝剑的剑术,他只知道眼下的魏见锋,比任何人都渴望拿到一个进入九霄的席位,甚至已经为此。
但是面对这根本无法用锏打破的盾和根本无法正面硬抗的矛,你还有什么底牌尚未亮出呢?
第二次的碰撞,并未持续太久……
慕容希明显能感受到,魏见锋每一次击打上所用的力量,已经开始慢慢变弱,就连两次的间隔,都在不经意间延长了少许。
这并非是正常的疲惫所导致的乏力。因为相较之下,慕容希所耗费的体力与精力乃至真气都并不在魏见锋之下,眼下二人身体上的反馈却有着不小的差距。
六十,六十一,六十二,六十三……
魏见锋的击打,最终停在了那六十三又半次之上——那最后的一击因为速度的放慢而被慕容希抬剑提前挡下,还未完全注入其中的力量瞬间逆流而回被作用到了魏见锋自己的手臂上。
直冲大脑的麻意让他短暂的丧失了右手五指的直觉,那一柄金锏也随之脱手向后飞了出去。但魏见锋的脸上却找不出任何一丝惊讶或是恐惧,反而是那份凌厉的杀意变得更为厚重了几分。
六十四击,即便是少了半次,都是习钝剑之人所不能接受也不可能发生的,一旦用出这类攻击,那必然是已抱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决心。
他的疲惫不假,力量的减弱与速度的变慢亦不是装的,但这仅仅是在限制之内他所被囚禁的极限。这看似完全真实的身体反应便是他给慕容希做的一局,等待对方在自己第六十四击上主动反击。
魏见锋的右手已经抡起了金锏,他知晓方才那一击下,子母剑的虚实发生了转换,慕容希所来得及用出的子剑已不是先前刺向他的那柄利刃,而是轻易能击破之物。
伴着一声闷响,魏见锋右手上的金锏带着用以阻挡的子剑狠狠砸在了慕容希的小腹上,而他自己的左臂也随之遭到了母剑的刺入,鲜血如绽放的花朵一般溅射而出,仅是一息便染红了他的大半边身子。
两人同时从烟尘中倒飞而出,撞在边缘的屏障上后勉强稳住了身体。
慕容希只觉喉头一痒,下一刻狂喷出了一口血,看上去因为魏见锋的这一击的确受了不轻的内伤。但奇怪的是,紫绶仙衣上却没有出现任何的缺口或是裂缝,就仿佛不是此间之物一般。
短暂的调整后,她抹去了嘴角的血迹,重新提剑走向战台中央。
而与她相比,魏见锋的情况说是完全丧失了战斗能力都不为过——被母剑所刺穿的左臂只剩下几块血肉连接着身体,若是再想握住锏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因为大量的失血,脸上已经多了几分惨白,围绕在周身的金色真气更是处于若有若无的状态。
“若是让我来评判,这一场较量,应是你赢了,没有紫绶仙衣的保护,换谁来都挡不下你这一锏。”
魏见锋摇了摇头,昂首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嘴角抿出了一个极浅但真实存在的笑。周身本已接近消散的金色真气,此刻又如死灰复燃一般,包裹住了他的全身,聚集在了尚还能用得上的右手中。
“你……”
“慕容姐,还没结束,虽然这一招后,我所面对的结局不会改变……但,我还是想将它用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