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飞艇第七层。
黑暗空旷的大厅中嘉斯德斯靠窗而站,眉头微微皱着,显得心事重重。
窗外是黑漆漆的一片,似乎还下着小雨,偶尔闪来一刹那的闪电的光亮,让嘉斯德斯雕塑般刀削斧凿般的脸瞬间如诡画般呈现,又飞快重新隐没于黑暗之中,然后才有雷霆轰鸣之声姗姗来迟。
闪电的光亮也时不时为整个大厅铺上一层银白,一闪而过的亮光里能看见这是一间议会的大厅,檀红色古典长桌旁摆着十几张整齐的大椅,角落有翠绿的盆植,墙上有山水的挂画。
突然又有一阵闪电的光芒亮起,在那一瞬的光明里,却看见本该空荡荡的大厅中央竟又多了一人,亦如雕塑般伫立,面向嘉斯德斯,随着闪电的光芒淡去也飞快地重新隐没于黑暗里。
是豪格。
“什么事?”在姗姗来迟的一声雷霆轰鸣声响过之后,嘉斯德斯开了口,却没有转头去看豪格,目光仍然投往玻璃窗外。
“已经可以确定,格特尼,被人换掉了。有人冒充他,混进了调查团里。”
窗外的雨似乎下得更大了些,闪电雷鸣也比刚才更加密集。在那时不时出现的一闪而逝的亮光中,豪格脸上的线条刚硬坚毅,全然看不到平时常挂在脸上的爽朗热情又带着些贱兮兮的笑容。或许这时的他才是真正的他,抛却了与所有人的虚与委蛇。
嘉斯德斯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攥出了一声“咔”的骨节响动的声音,他缓缓转过身来,眼眶里竟微微泛红,牙梆都已咬紧。
很早之前,有人向他反应,说在魔兽森林里看到了一个长相似乎和帕尼尔一模一样的人,用一身怪异的斗篷遮住体貌去袭击了格特尼。这件事听起来就很荒唐,帕尼尔和格特尼都是他手底下最受他信任的兄弟,说一句“左膀右臂”毫不夸张,这等于是在说他的左手袭击了他的右手,简直荒谬!向他反应这件事的那个人,似乎和那个身上极有可能藏着秘密的叫“默灵”镇民有关,事情也是由默灵最先提起,那个人只是在向他转达默灵的发现,但他一时竟有些想不起来他,或者说“她”到底是谁了,只是隐隐觉得那个人是一个很值得信任的人,不会无的放矢。
当然他是相信帕尼尔的。所以那个据说长得和帕尼尔一模一样的人,很可能就是一种容貌上的伪装。而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猜测,冷静下来后他也有了一个非常不好的预感,那就是对方既然能伪装成帕尼尔的模样,肯定也能伪装成其他人!
而这也就意味着独自返回纺锤镇的格特尼,有了被人暗中动手的时机!
所以他才会让豪格去暗中试探一下格特尼。豪格和格特尼的关系极好,他绝对不会认错!
“到底是谁!想要什么直说,为什么要用这种诡计!”
“我嘉斯德斯一穷二白,到底有什么值得算计!”
“该死!该死的!”
嘉斯德斯的声音愤怒又压抑,豪格看着自己的老大,他的眼眶也早已微微泛红。他当然也知道,既然现在飞艇上的格特尼是假的,那么真的格特尼,大概率已经……格特尼也是他的兄弟,过命的兄弟!他的愤怒与悲伤一点儿也不必嘉斯德斯少!
他看着悲痛暴怒,但又强压着情绪不让自己弄出很大动静的嘉斯德斯,冷静而又带着杀意地道:“要把那个假货抓起来吗?或许能审问出一些东西。”
嘉斯德斯没有立刻回答,让自己稍微冷静了些,反问道:“他知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
“大概率是不知道的。我对他的试探非常小心。”
“那暂时不要打草惊蛇。以格特尼的实力,想要在镇子里无声无息地解决掉他,敌人至少是封号级!而且我好歹也是一位帝国封王,敢对我的人动手,敌人至少也是封王级的势力。这样的势力有所图谋,不可能只有一个暗手,这座飞艇里,绝对还有其他同伙!”
“还有……”嘉斯德斯的声音平静了下来,但并不是怒气消散,而是把愤怒藏进了更深的心底,又一道闪电的亮光下,能看到他阴沉而锐利的眼睛。
“想办法查一查,他们到底是冲着谁,或者说冲着什么东西来的!他们费了这么多的算计,总得图谋点什么东西。当然,如果能查出来到底是谁在背后搞的这些动作,那就更好不过了!”
“是!”
黑暗中,豪格站得笔直,目光严肃而幽深。应是后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在停顿了片刻后继续道:“老大,关于他们是谁,我已经有了一个猜测。”
“说!”
“醒世魔薇!”
话音落下,有惊雷闪过,一瞬间整个大厅轰鸣回荡,闪亮的电光仿佛为天地都铺上了一层银。
……
不知不觉,又是一天过去。
默灵躺在飞艇房间的大床上,紧闭着双眸,俊逸的眉头深深地皱着,光洁无暇的脸上,显露出一种极致难过的表情,他那俊逸完美五官,都挤成一种有些扭曲的样子。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开始在他的身上交替浮现,时而俊美神圣宛如天神,时而又显得极其普通,普通的容貌普通的脸。这是一种单纯的气质上的极速变化,明明他的脸没有任何变化,五官一直是那副样子,但就是有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在他的身上极速交替着,让所有在这个时候看见他的人,都会有一种自己对他的“认知”,正在被疯狂而混乱地篡改的极度的恶心感!
好在这个时候房间里并没有其他人。
好一会儿后,这种单纯气质方面的极速交替变化渐渐平缓,然后彻底稳定下来。默灵的容貌五官明明没有变,但那种天神般俊美神圣的感觉彻底消失了,只稳定下来一种极致普通的感觉,让任何人看见他,第一感觉都是“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哪怕非常仔细地去看他的脸,最多也只会得出他的五官单独拿出看比例非常完美的感觉,而总体上“普通”的感觉,永远恒定在那里。
仿佛天神写下最高的“设定”,更改着所有人最底层的“认知”。
又过了好一会儿,默灵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大脑里仍然有一种非常飘忽的难受感,就好像头骨里的脑浆全都变成了老化的蓬松棉絮一般,连带着整个身体都感觉轻飘飘的,能被风吹散一般。
轻轻甩了甩头,默灵撑着坐了起来。从离开边界迷雾起,这种特别的难受感每天早上他都要经历一遍,而且接下来的一整天这种难受感一直都存在,只是相比刚醒来时会稍微缓和一些。
自己真的是病了。
哦不,按照雪零的说法,自己这是就快要死了。
艰难地整理好了思绪,一抬头,果然太阳的光芒已经是属于正午的明亮和炽烈。
“恩公哥哥,你醒啦!”
天澜的声音由远而近,夹杂着“哒哒”的脚步声。
他飞快地从门外跑到了默灵身前的床边,睁着一对明亮又可爱的大眼睛,一张光洁无瑕的小脸凑得很近。
默灵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露出一个笑脸回应。
天澜也跟着开心了起来,不过紧接着就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身便跑到房间的角落里提起了一个药壶,“恩公哥哥,要先吃药吗?”
这个时候默灵才发现天澜穿的是一条粉色的小短裙,紧贴双腿皮肤的细腻白丝袜一路延伸到裙底,与上身的白色内衬和粉色无袖衣搭配起来,毫无疑问一个又萌又粉的软萝莉,让人忍不住想要抱起来亲一亲。
不得不说,可妮丝在如何将男孩子打扮得超萌超可爱方面,总能整出些新东西。
真不知道她哪来的这么多正好适合天澜穿的可爱衣裙……嗯?好像天澜的体型和萝密利非常接近?
终止心中的胡思乱想,默灵看到窗边的桌上放着还冒着少许热气的饭菜,白米饭颗粒晶莹,配菜荤素恰宜。便摆了摆手:“我还是先吃饭吧!”
“嗯!那我正好把药先热一热!”
说着,天澜手里提着的药壶底下,竟凭空燃起了火焰,看得默灵有些羡慕和惊奇。
吃完饭,又在天澜的注视下喝下了一碗苦得一言难尽的药,早晨——哦,好像醒来时就已经是中午了——的时间便算过去。
之后的日常便波澜不惊,在窗前看看风景,在飞艇各层走走散心,偶尔跟碰巧遇上的豪格聊天解闷,听他乐呵呵地胡天侃地,时不时又给玩累了回到他身边的天澜讲讲故事,说一些人生的道理。
飞艇上的生活虽然有些寡淡,但平和又宁静,默灵喜欢这种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