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慧眼识奸 九龄力主杀禄山
书名:唐明皇 作者:左云霖 本章字数:6606字 发布时间:2024-06-14

从承天门出来,沿着承天门通向朱雀门的皇城中央大街向南走两里 路,再顺着东西大街向西走两里半路,就到大理寺。这个大理寺,是国家 最高法院,全国的死刑犯要经这里核准批复,朝廷的要犯也在这里的狱 中羁押。

午后,皇上李隆基乘着肩舆,来到大理寺正厅“虑囚”。

虑囚,又称“录囚”、“按囚 ”,是讯察罪犯案卷的术语。皇上亲自虑 囚,一般每年进行一次,这也是祖上留下的老规矩了。李隆基虽然对此 事已经厌倦,但又不能不照例来敷衍一番。

跟随皇上来到大理寺的是两个宰相。

走在前面的一个是中书令张九龄。他身体纤弱,单看背影,恍如高  挑的窈窕女郎的身段。从正面看,他面色稍嫌苍白,双目却异常清澈。 三绺疏淡的胡须挂在颔下,显得从容文雅。他今年六十四岁了,却好像  五十刚出头的人。他是进士出身,文才很为从前的宰相张说所推重,断  言他会成为文坛的领袖,所以极力荐举擢拔。李隆基也打心眼儿里喜欢  他,开元二十一年(733) , 任命他为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第二年  又升任中书令,现在,他做宰相已是第四个年头了。

跟在张九龄后面的是礼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李林甫,他比张九  龄年轻十来岁,个子比张九龄略矮,显得肥瘦适中。他五官端正而秀气, 两眼机灵有神又总似露着甜甜的笑意。连那刚蓄起不久的胡须,都给人  一种和善柔顺的感觉。

君臣三人来到大理寺,各有各的心事。

皇上虑囚,本来可以在宫殿里翻阅一下案卷就算完事,但皇上今天 却要亲临大理寺。

皇上虑囚,中书令本可以不参加,但张九龄还是跟来了。

皇上虑囚,根本不关礼部尚书的事,但李林甫却不肯落后,也随驾来 到这接近皇城西大门的大理寺。

他们三个人都在为一个押在大理寺中的犯人动脑筋。这个人就是 平卢讨击使、左骁卫将军安禄山。

他们都没有见过安禄山,但对安禄山的出身和为人都有不同程度的 了解。

李隆基早在两年前从幽州节度使张守珪的奏章中就知道,安禄山懂 得多种少数民族语言,作战勇敢,曾带四个人活捉过几十个俘虏。安禄 山的军衔,就是那次他御笔亲封的。

李林甫听说,安禄山是皇上最器重的边帅张守珪的干儿子。张守珪 脚掌上生一个痣子,安禄山却生有六个……今年三月,在对契丹作战中 贪功轻进,结果全军覆没,犯下了死罪。

君臣三人当中,张九龄对安禄山的了解是最为详尽的。

安禄山本名轧荦山,他的生父本姓康,后来母亲改嫁少数民族将领 安延偃,这个“安延偃”只是名字而不是姓,安禄山“拖油瓶 ”到了安延偃 家,假冒汉人的安姓,改名为禄山。

他还听说,安禄山弃商从军,有一段惊险的故事 … …

安禄山因为懂几种塞外少数民族语言,边关汉人和塞外少数民族互 相做买卖时,他做了集市上的“互市郎”。

有一次,安禄山偷了幽州节度使张守珪的军用羊到集市上去卖,被 当场捉住,被定为死罪,拖到了刑场上。同伙都被杀了,正当刽子手抡起 鬼头刀要砍他时,恰好张守珪骑马赶到刑场,安禄山对张守珪大声呼救 道:“大夫不是要灭奚和契丹吗? 为什么要杀我这有用之人?”这时的边 帅一般都带着御史大夫、银青光禄大夫的头衔,所以都被称为“大夫”。

张守珪听了,感到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屠刀已经

架到脖子上了,说话竟还是这样豪壮自如 。他摆手示意刽子手暂停行 刑,喝道:“该死的番奴,结伙盗窃本帅犒军用的羊群,临死还敢说 大话!”

“区区几只羊算什么?”安禄山叫道:“大夫若能让我活下去,我将用 城池和土地偿还!”

“你有什么才能,敢说这样的大话?”

“犯番懂六番语言,熟知塞外地形地物,弯弓盘马、较力斗狠,都可 滥竽充数! 大夫不欲灭奚、契丹以立大功也就罢了,如欲灭奚、契丹,小 人必有效力之处!”

这话说到了张守珪的心坎上。张守珪见皇上早已忘掉当年答应姚  崇的三十年不求边功的话,好大喜功,便想用手中的军队吞灭奚、契丹以  求封赏,进而入朝做宰相。他见安禄山身材魁梧,声音洪亮,谈吐不凡, 便决计留他做 自 己 的帮手,从刑场上赦免了他,让他当上了 “捉生  手 ”—一种专门捉敌方散兵游勇的侦察兵。后来安禄山多次立功,渐  渐升到了将军 … …

张九龄还清楚地记得,当张守珪奏请处死安禄山的奏章递到自己手 里的时候,他是这样批示的:昔穰苴出师,必诛庄贾;孙武教战,亦斩宫 嫔。守珪军令若行,禄山不宜免死,可就地施刑,号令三军!

张九龄是个饱学之人,一个批语,就恰当地引用了两个春秋战国时 的故事。穰苴就是司马穰苴,齐景公用他为将,他请求景公派一个宠臣 做监军,景公便点了宠臣庄贾做监军。穰苴与庄贾约定正午到军门,可 是庄贾因亲友饯行,喝醉了酒,傍晚才到。穰苴拒绝执行景公特赦庄贾 的急命,按军法杀掉了庄贾;孙武献兵法给吴王阖庐,阖庐唤出宫中美女 一百八十人,分为两队,指定两个宠姬为队长,让孙武用自 己的兵法演 练。孙武三令五申,宫女们都大笑不止,孙武便杀了两个队长示众。

可是,当这份奏章呈到皇上的御案上时,李隆基却批示道:安禄山乃 朝廷命将,宜送大理寺勘问!

张九龄批示要杀掉安禄山,是经过反复思考的。胜败兵家常事。败 军之将,可以处死也可以免官戴罪立功,这是常识。但张九龄决心要杀

掉安禄山!

张九龄不但文才冠天下,而且有一种朝野尽知的本领:鉴识人才。 他像高明的厨师一搭眼就可知道鱼肉鲜嫩的程度一样,对于站在他面前  的人,常常一看就知其品格和才识的高下。

对于安禄山,他虽未见过面,但从片断听到的安禄山言行中,断定此 人是个危险人物。

他听说,安禄山曾向部下和同僚们散布说,他降生之夜,有红光笼罩  其生身的帐篷,经久不散,还有百兽围护在帐篷外,并一阵阵仰天长鸣。 这说明安禄山心志不小。

安禄山从刑场上豪言自救,到后来常常带三五个人突入敌群活捉几 十个敌人,说明他既有勇力又有一种冒险精神。

安禄山很善于揣度人的心理。刑场上他两句话就说中了张守珪的 心事;事后张守珪偶然取笑他肚子大,他便忍饥节食;为了取得张守珪的 欢心,他认张守珪做了义父,常常夜里亲自持刀剑护卫在张守珪帐外,让 张守珪解甲安眠。将来有机会接触皇上,必然会千方百计讨皇上的欢 心,解除皇上的戒心!

安禄山做了将军之后,专门提拔少数民族部下,本人又谙熟少数民 族语言和风情,这说明他有不可告人的深谋远虑。

这一切说明,将来有了适当的时机,安禄山很可能会搞出大动作来。 张九龄决心抓住这次失机丧师的罪名杀掉安禄山,除掉这个隐患。

是杀掉安禄山,还是赦免安禄山,李隆基本来无可无不可。杀,有法  律依据;赦免,也有理由。他是见到张九龄主张杀掉安禄山的批示后才  决心赦免安禄山的。对于他来说,现在杀掉或赦免安禄山都无足轻重, 重要的是要给张九龄一点颜色,所以,他刻意否决张九龄的意见。

李隆基近来越来越不喜欢张九龄,而越来越喜欢李林甫。他觉得李  林甫才是得心应手的宰相,政见总和自己一致,而张九龄却什么事都管, 什么事都违背自己的心意,好像皇上什么事都不能自己做主,都得听他  中书令的一样。

今年十月初,李隆基要从东都洛阳提前返驾西京长安。张九龄出来

反对说,还是按原计划明年初回西京好。 因为农家秋收还未完,大队车  马西行,一则沿路官员百姓要迎送,影响农业生产;二则粮食还未收上  来,大队人马提前回长安,不利于缓解长安粮食紧缺的状况,而洛阳的粮  食要比长安充足得多,还是在洛阳多住几个月好。一席话说得他哑口无  言。张九龄走后,李林甫却说:“陛下富有天下,长安、洛阳像是陛下东  西两宫一样,往来行幸,可随意而行,不必受制于臣子,不必等什么时间! 即使妨碍一点农事,酌量减免沿路百姓的一点租税就可以了嘛! 臣请立  即宣示百官,明早即启驾西行!”

李隆基要用朔方节度使牛仙客做宰相,因为牛仙客做河西节度使 时,聚财有方,仓库充实,器械精利。他觉得朝廷正需要这种能聚敛钱财 的人。张九龄却坚决反对,认为牛仙客不过是边隅小吏,目不知书,视财 如命,不宜为相。李林甫却说:“苟有才能,何必一定读过许多书? 牛仙 客善积蓄、勤职业,正是太平宰相之才! 陛下要用牛仙客为相,真是再英 明不过了!”

这样的事情积累多了,李隆基渐渐觉得,张九龄太专权了,处处挟制  自己,处处逆着自己来。今天,他就是要借安禄山的事,让张九龄知道, 天下是他李隆基的,他李隆基才有至高无上的权威!

李林甫呢,早就有了主意。有张九龄在场,皇上不征询我的意见,我  决不表态。若是皇上问起,我就请求赦免安禄山。道理嘛,那不是很简  单吗?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安禄山失机丧师,张守珪如果真想杀他, 还用得着请示朝廷吗? 杀头后向皇上报告一声不就完了吗? 千里迢迢  向皇上请旨,意思很明显,安禄山犯了罪,不杀吧,于军法上说不过去,在  其他将士面前不好交代;杀吧,又舍不得这个又机灵又骁勇的干儿子,这  才把难题推给皇上,想借皇上的口赦免他。皇上呢,如果无意赦免安禄  山,就用不着批示将安禄山押解来京了。更主要的,是张九龄主张杀掉  安禄山,张九龄赞同的,我就要反对;张九龄反对的,我就要赞同。 因为  张九龄曾反对我做宰相,因为张九龄的才学名声都超过了我,因为张九  龄现在中书令的地位正是我眼红了很长时间的!

一君二臣来到大理寺正厅,李隆基坐上正位,赐张九龄和李林甫坐

在自己左右下首。大理寺卿徐峤将案卷捧献到案头,和几个属官垂手侍 立在厅门口的廊庑下。

这些案卷的副本,李隆基昨天在宫内就大致看过,无心再看。他草 草一浏览,就宣大理寺卿徐峤上厅,口谕道:“今岁五十八名死囚,五十 一名罪在不赦,其余六名,尚须慎重复审,酌情矜悯。”沉了沉,他说,“将 案犯安禄山带上来!”

不一会儿,随着镣铐的锒铛声,安禄山被典狱官带进正厅,跪倒在门 口:“罪臣安禄山叩见圣上,吾皇万万岁!”然后挺起上身,直直地望着 皇上。

朝臣上朝时都不能直视皇上,可这犯人竟如此无礼,立在正厅门 口 的大理寺官员又急又气,喝道:“低头!低头!”

安禄山一面慢慢向下低头,一面说:“塞外胡儿,生平第一次得睹天 颜,死无所恨了!”

从安禄山迈进正厅的时候起,李隆基君臣三人的目光就都集中到他 的身上。

李隆基的目光,威严中透着怜爱。 张九龄的目光,冷峻中透着惊异。 李林甫的目光,柔和中透着阴鸷。

李隆基看到安禄山魁伟的身躯,剽悍的体魄,白皙的皮肤,心里先有  几分喜欢了。他慢慢说道:“安禄山,你贪功冒进,失机丧师,按律当斩。 你有何话说?”他的声音不高,语气和缓,是在启发安禄山为自己辩解。

安禄山却没有为自己辩解,他又磕了一个头,答道:“胡儿急于为圣 上扫灭边患,故而不顾利害,舍命冲锋,中了奸计。 圣上要臣死,臣不敢 乞命。只恨自己未能为圣上战死沙场,今日活着来惹圣上生气;再有,臣 还没吃够塞上酥呢 … …”

李隆基险些笑出声来。这个胡儿,到了这个时候,不但不为自 己巧 言辩解,而且竟然以未战死沙场为憾事,还说什么没吃够塞上酥! 真是 坦诚质朴的性格,忠心耿耿的边将! 杀这样忠诚又天真的人,简直天理 难容!

“你先下去候旨,待朕与大臣商议后发落!”

“谢圣上!吾皇万万岁!”安禄山又给皇上磕了一个头,后者投给他 的是宽厚亲切的目光。

他又给张九龄磕头。张九龄投来的是冷漠而刚决的目光。

他给李林甫磕头,一抬头,心里猛地一沉,浑身忽地一阵战栗。他不 敢直视李林甫的那双眼睛。李林甫的目光是那样幽冷凶残,那是两支明 烛似的洞见他肺腑的目光!

安禄山极力使自己保持镇静,由典狱官押出正厅。 “这个胡儿,杀之无益,留之有用。”李隆基说道。

“不可! 陛下,”张九龄激动得站了起来,“此人非杀不可! 臣观此  人,伪装诚朴,心实狡狯,双目谄笑,眉宇间却隐隐透出乖戾凶悍之气。 今日不杀此人,他日必为国家之祸!”

“爱卿有些危言耸听喽。爱卿不要因王夷甫识石勒的故事,今日便 误杀忠良。那不就是食古不化了吗?”李隆基仍保持着皇上的从容稳 重,慢条斯理地说。

李隆基说的典故,李林甫听不明白。但这不要紧,皇上的意思他却 准确判断出来了:不想杀安禄山!

博学的张九龄自然是熟知这个历史故事的:石勒十四岁时,随乡人  到洛阳做买卖,倚在上东门仰天长啸。恰好东晋宰相王衍偶然乘轿经过  这里,从轿帘后发现了石勒,对身边的人说:“我看这个胡儿骨相特殊, 声音眼神不凡,将来必是国家大害,应该马上除掉!”于是派人去捉,没  有捉到。后来石勒归附刘渊,领兵攻占州郡甚多,于东晋咸和五年  (330)称帝,改元建平,成为东晋列国中后赵的开国皇帝。

张九龄停顿了一下,对答道:“臣焉敢妄比古人,危言耸听? 实望陛 下体察臣之愚忠,相信臣鉴别人才之才能。”

“卿鉴才之能,虽有时誉,也往往言之不中。你说的 ‘必为庙社之 忧 ’的人,朕看起来还蛮称职的呢!”李隆基说完,不由自主地瞥了李林 甫一眼。

前年四月末,李隆基想要提拔李林甫做宰相,一天散朝后,他留下张

九龄,议及此事。张九龄马上表示反对:“宰相是关系天下安危的官职, 不可轻易任命。臣观李林甫柔佞奸狡,心术不正,断非宰相之器! 陛下  不记得当年源乾曜的话了吗? 做侍郎尚且不可的人,今天怎么能做  宰相?”

李隆基记得,十几年前,源乾曜做侍中的时候,有人建议提拔李林甫 做侍郎,源乾曜坚决反对,公开说:“侍郎须是有才望的人才能做得。我 是看着哥奴长大的人,他绝不是做侍郎的材料!”“哥奴 ”是李林甫的 乳名。

李隆基听了张九龄的话,觉得有道理,便没有坚持。当晚,他在龙床 上和武惠妃提起这件事,没想到武惠妃非要李林甫做宰相不可。

武惠妃是武则天的本家,生得千娇百媚,浑身无处不香,无处不软, 连她为李隆基生的儿子李瑁也生得十分标致可爱。每天夜里,李隆基都  恨不得把自己融化在武惠妃身上。武惠妃当然想要李林甫出任宰相,因  为李林甫早已和她秘密约好,如果自己能出任宰相,一定竭力保护好寿  王李瑁,想办法让寿王当上太子,将来她就可以做皇太后了,弄好了,武  家可能又出来一个女皇帝呢! 她在李隆基怀里打着滚,娇嗔道:“你真  是老糊涂了,什么事都得听张九龄的,天下不是姓李吗?”逗得李隆基情  急如火,只好说:“算了,朕唯爱妃之命是听还不行吗?”

李隆基当然还没有老糊涂。张九龄在他心里还是相当有分量的。 第二天,他又拿不定主意了,又去征询高力士的意见。

高力士对李林甫的印象是相当不错的。李林甫对他很亲热,珍奇玩 物,源源不断地送到他的家中,有的东西,他早晨想得到,晚上李林甫就 亲自送上门来了。人家是帝王的本家,从政多年,办事也守规矩法度,现 在皇上要擢拔他做宰相,自 己怎能说人家的坏话呢? 何况,宠幸冠后宫 的武惠妃早已和他打过招呼。可是,这些年来,他也感到李林甫这个人 心计太重,善于揣测别人的心理,张九龄的看法不一定没有道理呢!

他感到不好直接回答皇上的问话,只得含混地说:“老奴以为,任命 三品以下官员,应和宰相商量;至于任命宰相,陛下就应自己做主,不必 再谋之于其他宰相!”

“不必再谋之于其他宰相”,不就是不必听张九龄的意见了吗? 对! 自己做主,让李林甫试一试!

他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张九龄。

张九龄还是反对,竟然说道:“臣敢断言,陛下相李林甫,异 日必为 庙社之忧!”

李隆基闻言,心里有几分不快,说道:“任命宰相的事,爱卿就让朕 自己做主一次吧!”

张九龄听得出,皇上已经把话说绝了,不容许他再诤谏了,只得无言 地退下。于是,李林甫终于挤进了宰相的班列:礼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 品。将近两年的时间里,李林甫的所有奏议,事事都非常合李隆基的胃 口,李隆基对李林甫感到非常满意。

现在,张九龄见皇上已有奚落自己的口气,知道无法再争执下去,叹 口气道:“臣已尽职,知无不言,还望陛下三思。他年忧祸交作,或可知 臣言之不谬!”

李隆基怫然不悦,他觉得,这个他一向喜欢的风度可人的中书令,近 来不但总和自己闹别扭,还常常说一些不祥之言。他愠怒地说道:“难 道朕事事都得由卿主张? 不由卿主张,就会忧祸将至吗?”

李林甫感到自己发言的机会到了,起身插嘴道:“张元老忧国之心 ,  实令下官感佩。但如今圣上平治天下近三十年,国泰民安,‘忧祸交作 ’ 这种话可不能轻易说,传扬出去对维系人心没有什么好处。至于安禄    山,臣以为张元老执法如山,杀之有名;陛下法外施恩,足见陛下恶杀好    生之德 。仁慈之心,天必佑之 。况安禄山区区一只知食酥的塞外胡    奴,杀之无益,留之或可效匹夫之勇,犬马之力,臣亦以为不杀为妥。” 他说话时,既瞅着李隆基,也瞟着张九龄 。既是说给皇上听,又是说给    中书令听 。他虽然一眼就看穿了安禄山是个伪装忠厚诚朴的野心家 ,  但他决不能在此时说破;他虽然恨透了张九龄,而且知道张九龄快滚    出宰相的班列了,但此时他还不敢公开得罪这位文名政声满天下的中    书令 。

李隆基听了李林甫的话,脸色缓和下来了,他对李林甫满意地点点

头,说道:“就依卿所奏,烦张爱卿草制:‘平卢讨击使、左骁卫将军安禄 山,作战失机,为虏所败,依律当斩。姑念其效力疆场数载,多立功勋,免 死,褫其本身官爵,白衣领兵,效力本军!”

“臣遵旨。”张九龄发出无可奈何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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