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际资源 ”，连续几天，夏小米脑海里不停地跳跃着这个词儿。那是一些在 传销刚进入海南时，几个新闻界女记者走火入魔，在劝说夏小米也加入传销行列 时常常使用的术语。她们使用“人际资源 ”这个词就如同农业部门工业部门人事 部门使用“森林资源 ”“能源 ”“人才资源 ”一样频繁。 “你做节目主持人，观众 多，影响力大，搞传销肯定有优势！坐着不动，岂不浪费了人际资源！”后来小米 名气越来越大，她们也就感到了自己与她之间的距离，也就不好再来缠绕。以前 夏小米没太在意这个词，而与曾卫明的遭遇，令她猛省“人际资源 ”的深刻含义。 她搬出数年来得到的名片，一张一张地过目。哎，看看这堆名片，足有好几千张， 她从来没去整理过，一般的人，一面之交后名片拿回来就搁在书桌上，累积多了， 用自己用过的名片盒装起来，或放到一只大信封里，有交往的人，名字、电话那 都是记在随身携带的小通讯本上的。她将一些名字还有印象的名片捡到一边，其 他的如果是很重要的职务、很有名或很有特色的公司人士的名片也捡出来，其余 的就又都放进大信封里去。这样挑来的名片也不少，她又进行了筛选，将这批名 片作为“人际资源 ”第一轮“开发 ”使用。

她隐隐约约感到， 自己将迎接一场全新的生活，独立、坚韧，还要有一张以 自己为中心的人际网络。

夏小米挑出一张名片，这是雅兰美容美发厅的一位名师，大家都管她叫阿美。 在电视台时，台里节目主持人是统一在这一家做发型的。虽然认识这位名师，可 从来就没有打过人家的电话，去了，她准在就是了。有一次闲聊，阿美说她来海 南五六年了，从来没回过家，只是每隔两个月寄点钱回去。问她为何，她说母亲 是养母，不仅尖酸，还见不得自己与父亲说话，逢年过节，她更是坚守岗位，以

免思亲之苦。夏小米打了美发厅的电话，找阿美，阿美果然在。她就很认真地介 绍了一阵自己，声明要理发，阿美连忙热情地说“快来快来 ”，好像期盼已久了。

夏小米将乌黑柔美的一头长发剪掉了，留了一个时下流行的短发，削得很薄， 刘海、耳际和后颈边，都有碎发贴得很紧，后颈边还显得有些乱发，不经意之中， 露出几分妩媚。如果说以前在电视节目中她额头宽阔、眼挑冷傲，头发一丝不乱， 长发从背后滑到前胸来时也是乌溜溜一把，规矩中有些矜持，让人有难以接近之 感的话，那么现在，她是清丽妖媚， 自然平易了。夏小米惊讶于发式能如此改变 一个人的气质，就自己来说，她更喜欢原来的样子，高贵大方，但这样子，有了 些朝气，这正是日下心境所需要的。她很满意地摸摸脑袋，觉得街上的风清清爽 爽。行人不多，当地人大都在搓麻将，而移民们大都回大陆过年去了，他们也是， 每年都挤在这时候回家，造成车、船、飞机营运爆满，拥挤不堪，票贩子趁机又 大发一笔。其实前些年自己也是这样，在新年里出现在家乡那老旧的灰尘满天的 公路上。想到这里，夏小米下意识地攥紧儿子的小手。娘俩个在这空旷的海秀道 上慢慢散步回家，太阳光穿过椰叶，跳跃在他们身上，并无温热的感觉。儿子的 笑脸却很灿烂，让夏小米的心暖融融的。

一回到家，她就站到穿衣镜前，左照照，右照照，又让儿子举个方镜站在身 后，自己蹲下来照了照后脑，然后站起来，快乐地自言自语：“对，就这样，可以 开始了！”儿子不解，问妈妈开始干什么，夏小米搂过儿子亲了亲，问：“小望， 你妈妈漂亮不？ ”

“当然，我妈妈是电视里最漂亮的。”小望得意地回答。

夏小米心花怒放。她奇怪自己按捺不住有一种就要干一番大事业的感觉。

整个春节期间，她一头扎进了她所收集到的各类信息资料和李亿军给她推荐 的一些书籍里去了。她美其名曰：调整自己的知识结构。

元宵节一过，就是三月份了，回内地过年的人又陆陆续续回来了，但是很明 显的，人们都在观望形势是否会有利于自己的发展。曾卫明雄心勃勃地回内地去 融资了，夏小米去海发公司报到。为了壮门面，曾卫明临走又给了夏小米一个总 公司副总经理的职务，这样，兼交易所的经理就提高了交易所的档次。他们签了 两年的合同，年薪八万，她为公司谈成的业务她将获得百分之十的提成。合同自 交易所开业那天算起。合同期间，夏小米自己的那家公司即赵霖原来的公司委托 三伢子管理——三伢子炒股发了些财，租了五辆出租车，又承包给别人去做，正 满怀野心要在不久的将来自己开公司呢，他的理想是开一个出租汽车公司。三伢 子自己也开辆车，所谓管理，就是每天去收收信件，坐个把小时，接接电话，还 有就是从报纸上收集一些信息。此外，三伢子在周末时开着出租车将小望从幼儿

园接出来，周一早上又送去——通过关系，夏小米已将小望送到军区幼儿园里上 学前班。夏小米对即将开始的工作充满信心。她知道，无论高潮低潮，任何时候， 任何行当都会有人在赚钱，否则这行当就不会存在，而她要在这低潮中站稳脚跟， 不说完成原始积累，起码也得将贷款还上。

然而，海发公司实际上也已经空了！除了曾卫明挂在嘴上的四千万以外， 公司的财务账上只有五万元钱的余额了。而且，听人说外面仍有好几百万的 债务。而交易所挂牌开业，按时下行情至少得花十万。但是等了一个月， 曾 总那边仍无消息。夏小米与曾总长话联系，得到的指示是，你想办法开业就 是了，钱不是问题！

资金问题怎么解决？夏小米召集交易所另外三个人商量，这三个人更是一筹 莫展。他们中除一人有上岛三年的经历外，另两位是才上岛不久的大学毕业生， 人很聪明，但毫无经验。几个人面面相觑，夏小米的目光渐渐冷锐起来。她要求 几个人守好公司电话，注意各类代理、策划方面的信息，随时准备在开业时就有 业务。她自己则负责租房子，无论如何，交易所最迟得在五月一日开业。

夏小米按照曾总的意思，在新建的高级写字楼里物色办公室。那天，她在日 报看到一条招租消息：写字间招租，每平方米一千五百元人民币。上面还注明只 有一层可招租了。这座大厦名气非常大，又面朝大海，离夏小米家也不远，夏小 米当即来到大厦，按广告所示楼层房号找到联系人杨小姐。杨小姐十分热情地领 她看房子，以为她是要租一层呢，不料她却只要一间，三十平方米就够了。杨小 姐热度立即降了许多，可仍然满脸带笑，问她何时签合同。

“一千五百元再没有少吗？ ”夏小米在杨小姐的办公室坐下来，不紧不忙地 问。像一个有耐心的讨价还价者。

“没有。”杨小姐生硬地回答。她大概没想到穿得体面时髦、仪态不俗的买主 居然会在这么高级的地方为三十平方米的房间租金压价！她那张好看的脸浮出了 一丝轻蔑的笑。穷人摆阔，又没钱，还要在这么高档的写字楼里办公，这样的人 她见得多了：绝对不压价，这么好的地方又不是租不出去！

“一点也不优惠？ ”夏小米仍不紧不慢地问。杨小姐的态度，她装着没看见。 “人家租一整层的都没什么优惠哩，你一间房哪能有？”杨小姐翻了一个白眼。

夏小米看在眼里，心想，这杨小姐若是在我手下，这样的脸色对客户，恐怕 要被炒鱿鱼的。在这里上班，就可以藐视没钱摆阔的顾客，若是这个大楼的老总， 那尾巴岂不是可以翘到天上，给天顶戳个窟窿？

她忽然想到“老总 ”一词。她在记忆里努力搜寻着拥有这幢大楼的公司董事 长兼总经理的名字，喜上眉梢，她再一次问杨小姐：

“请问，欧阳庆总经理在哪个办公室？ ”

杨小姐诧异地看她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整理文件。知道欧总的人多了，并 不一定认识的，也会拿他出来做招牌。杨小姐这样分析着，话语又生硬了：“欧总 在一〇一八号房办公，但没有预约，他是不可能见的。”

“好，那请你现在打个电话，说有位叫夏小米的女士要立刻见他。”夏小米很 优雅地笑着，手指在坤包上弹了弹。她下意识地提醒自己友好地对待杨小姐，尽 管现在自己对这位接待小姐的态度已有些光火了。假若现在自己是开口要一整层 楼的顾客，那杨小姐的脸是不是该贴到屁股上了？

兴许是被夏小米话里软中带硬的气势震住了，杨小姐很不情愿地拿起电话拨 给老总。她通报了夏小米的名字。

电话里立刻响起了欧阳老总的声音，是那么的洪亮：“夏小米？现在在你那 儿？快请她上来！”似乎这世界上就只有一个叫夏小米的女士，这个夏小米必定是 他记忆里的夏小米。

杨小姐意想不到老总对夏小米这么热情，听得出他们是很要好的朋友，甚至 有更亲密的关系呢！杨小姐不禁为刚才的“势利 ”而有些惴惴不安，若是夏女士 在老总面前臭她几句， 自己岂不是又要到公园里的广告牌前去寻找职业？她放下 电话，将座椅一推，就领夏小米去见老总。夏小米说自己上楼去就行了，杨小姐 却执意要为她领路。

站在电梯里，夏小米一言不发。她要给杨小姐造成一种担忧心理，借以警告 她以后待人不要狗眼看人低。

欧阳庆正将客人送到门口。他拉住夏小米的手，就往里让：“哎呀，丫头，你 可是一方神仙，你一来，我这儿就蓬荜生辉了。”

“还‘神仙 ’呢，我都快吃不上饭了。”夏小米春风满面地说。

“瞧你说的什么反话。”欧阳庆爽朗地笑着。 夏小米就是他认识的夏小米。

欧阳庆曾是《名流》中第三位“名流 ”。他是一个著名作家，创作历史小说， 一九八八年下海，折腾来折腾去，总算创办了以房地产、金融为主的集团公司， 成为文人下海少有的成功范例。在录制《名流》节目时，他对夏小米从气质到人 品到主持风格赞不绝口，一老一少，聊得十分投机。聊着聊着，居然发现夏小米 的父亲曾经是自己的小学一年级同学。不过，那时他不叫欧阳庆，欧阳庆是他的 笔名。父亲从不读历史小说，而且早已在“文革”中转行了，坎坎坷坷之后，对 世事漠不关心，何况欧阳庆与他才同过不到半个学期的学，欧阳庆的简介中也从

来没提到过自己这一段历史，所以夏小米对于他们这层关系并不知情。

但是，因为有了这层关系，夏小米对欧阳庆敬重中增加了几分亲热。这一老 一少，如同叔侄。

做完节目那一阵，欧阳庆一个接一个电话打给夏小米，说自己要成立个艺术 公司，想请夏小米出任副总经理。可夏小米那时刚因这个栏目声名鹊起，又从来 没想过下海经商之事， 自然没能合作。紧接着欧阳庆就投入了眼下这栋大楼的投 标、筹资、工程事宜，无暇再联系小米。而小米后来更加红火，又经历婚变等一 系列变故， 自然不曾跟外界有密切的联系了。一晃几年过去，这一老一少又会面 了，真是命运的安排。不过，欧阳庆看上去气宇轩昂，比以前更显出成功男人的 自信。他差不多有五十五岁了，穿着休闲装，与这样豪华的办公室有些不协调， 可这反而更衬托出他洒脱活跃的一面，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小去十几岁。

闲聊过后，夏小米简要地谈了谈这两年来的大致情况，以及目前准备为海发 公司办交易所的事，然后单刀直入：“欧总，我想租一间办公室。”

“那好啊，以后我就可以经常看到你了，还可以聊聊天。哎，这地方人人都 比国家总理还忙似的，我现在一切安稳了，又配了几个得力干将，就清闲了一些， 不料清闲起来才发觉，想聊天都没人。哎，也许是我老了吧。”欧阳庆感慨万分， 但听得出他并不是真的沮丧。

夏小米将话题又扯到租房上，“我想房租优惠一点，每月就算四万吧。” “可以嘛。”欧总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还有，我知道你们这儿是按季度缴房租的，三个月的押金。我希望欧总能 帮个忙，免我交押金，房租按月交。”

“押金可以考虑，但房租必须按季度交，这是财务上统一规定的。”欧总这次 考虑了一阵才回答。

“那好吧。”夏小米不再得寸进尺。她看看挂在墙上精美的日历牌，起身告辞： “欧总，今天是二十三日，我五月一日准时开业。明天我预付一个月的租金，你 让人把钥匙给我们，我想装饰一下办公室。五月一日第一个季度，余款八万全部 奉上。”

“行。”

“那就这样，谢谢欧总了。”

夏小米快步走了出去，欧总看着她柔顺地贴住头皮的短发，觉得这女孩变得   比以前果断了许多。海南真是能改变人，它让原来那个成天拿个话筒满嘴“文化” “现代文明 ”之类辞藻的夏小米变成一个精于获取“优惠 ”“让利 ”之道的商人，  她没能逃脱商业化社会的罗网。

一个星期的时间很短，而对于夏小米来说，她要利用它来喘气。其实，她心 里一点把握也没有，在欧阳庆面前，她装出干脆利落的样子以避免心虚在脸上流 露出来。欧总相信了她的公司经济暂时紧张之说，但没想到整个账上也才五万元， 她拿什么支付另外八万元？夏小米想的是，万一弄不到钱，就赖着用一个月再说， 一个月的租金总可以住一个月吧！

就在夏小米为资金问题苦思冥想时，其他几个职员带回了这样一份资料：一 家公司在槟榔路南尾有一块二十亩的地，早已规划设计，只是尚未报建，由于地 价迟迟不见回升，公司又无资金建楼，而此地离公路尚有一段距离，稍嫌偏僻， 故急于抛售。当下夏小米和几位员工一起围着设计图进行研究、推敲，发现存在 这样一个问题——户型全按一百至一百二十平方米设计，这在目前的情况下不太 适合。因为目前需要购房的大多是单身汉、工薪家族，若户型太大，一时拿不出 钱；如果是一室一厅，则适合一两个人居住，而同居现象的普遍，使得这种小型 住户为来自内地尚未干出模样、手头有点积蓄、急需有个安身之处的单身贵族倒 是提供了最佳栖身场所。几个人算了一下，按照时价，二十亩土地卖地后最多获 利四十万，而若将它建成期房，按两万平方米计，将获利八百至一千万。几个人 兴奋异常，打电话约土地方第二天洽谈策划之事，对方却答应得很勉强，话语中 有些怀疑这个要到五一才挂牌的交易所的能力，可这边一个个激动得摩拳擦掌， 似乎代理权已握在手中了。

这一晚夏小米睡得很迟。

她翻了部分房地产的资料，又从关鹏那里获悉房地产市场一时半会只降不升 的走向，将这块二十亩土地的图纸看来看去。她认为按照自己的设想，将户型改 小，房价压低，土地方获利八百万绝不是梦话。关键问题在于，根据规定，申请 期房预售权必须有土地面积价值总额百分之三十的资金到位。这三百万元何处寻 呢？夏小米在宽敞的屋子里踱来踱去，她那淡蓝色丝质睡衣轻轻闪动，与她的焦 虑正好形成对照……

第二天早上八点，夏小米和她的三个策划人员准时到达海发公司总部。夏小 米将自己的一夜设想和盘托出，举座皆拍手称快。夏小米嘱大家不要高兴太早， 一切抓在手心才能算数，但是海南眼下的环境十分宽松，土地政策方面，也是睁 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你有办法启动，也难得去追究你的三百万资金到位问题， 政府巴不得这种压抑人心的局面能热闹起来，我们可以在此下一着好棋。夏小米 在三个大学生面前显得沉稳成熟，俨然精于商道。

夏小米布置工作：学土木建筑的小吕找人去写字楼搞装修——所谓装修，就 是将房间用三合板这类的东西隔成四个小间；墙上订几个风景镜框。学企业管理

的小赵坐守此办公室，对上门业务进行谈判。有三年白领经历的小桂则和她一起 去与土地商签合同——她胸有成竹地说是“签合同 ”。

在四十万和八百万乃至一千万之间，四十万无疑就成了芝麻。土地方被这片 地困得太久，一听能获八百万以上的大利，早已大喜过望，也无心细听夏小米方 案阐述，就准备将合同签了。可有两点夏小米重申了一番，并敦促对方慎重作答： 一、设计方案图重新起草，由交易所代替，但报建手续由土地方办理；承建方由 交易所代找。二、交易所策划费按百分之二点五计，在第一笔资金到位时，有权 先留下来。第一条对方没有异议，第二条明显是有些苛刻，土地商当即表示疑问： “你们从哪儿获取第一笔资金？ ”

“这是我们的操作范围，你不用担心。再说，这是我们交易所第一个策 划，不可能为了这二十五万砸牌子，我认为你可以信任我。”夏小米微笑着说。 音容笑貌之中，又露出做节目主持人的风范来，纯雅亲和，又有一份不可抗 拒的女性傲情。

土地方又询问了一些细节问题，然后才唰唰唰地签上了大名，并摁了手印， 盖了随身带着的公司大章。他想，反正我也不付一分资金。夏小米在交易所尚未 挂牌之前，就顺利拿到第一份合同，不禁暗喜浮动眉间。有时候，奋斗和汗水不 能创造奇迹，而机会和智慧却能带来成功，这是对的。她开始懂得李亿军和赵霖 经常说到的一句话：机会无处不在，而慧眼却不是人人都有。慧眼识机会，抓住 机会，就踏上了成功之途。

夏小米和她交易所的同事们立即投入了方案的实施。

新的设计方案图出来了，两万平方米的建筑面积，以一房一厅结构为主，兼 顾二房一厅、三房一厅结构。设计图被张贴在公司办公室墙上。

土地方根据合同报建。

交易所派出一群民工到工地上动土。明亮耀眼的阳光下，铁锹高扬，尘土飞 散，装卸车来回奔跑，一派繁忙景象。一块巨大的铁皮广告牌面向公路竖着，上 面用醒目的红色字体标着：椰花花苑。旁边是比例扩大了的建筑设计图。在“椰 花花苑 ”下面的空白处，有一行绿色的广告词：“也许现在它偏僻了一点，但三两 年过去，这里就是城中的花园。”然后就是房价：每平方米一千七百八十元。最后 是代理商海发公司地址、预售电话。

每平方米一千七百八十元！夏小米相信，所有看到这个数字的人都会眨眨眼， 再睁开眼睛定定地看一看，以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广告牌上也没有写错。

椰花花苑房价比目前房地产市场最低价每平米二千二百元低了近五百元！这 消息长了翅膀，一下子就飞进椰城大街小巷，飞进正欲购房者的耳朵里。海发公

司电话占线、 占线，性急的人，就自己跑上门来订房，更有甚者，担心自己丢失 这个大好机会，竟向公司临时聘请的三位销售小姐塞红包！

五天之内，椰花花苑三百套期房预售告罄！而它的基地上，只是有一群民工 在装模作样地挖土而已，楼房的报建手续还在加盖红色大印的旅程中！这对于沉 寂了两三年的房地产业来说，不能不是一次冲击，一次壮举，一次奇迹！而海发 房地产总公司也借以抖落阴沉沉的泥土重生，海发公司下属的房地产交易所的名 气充满了幽默味：它还没有开业，第一笔代理策划的业务就如此漂亮！

按照购买期房付款方式，第一次付款为总额的百分之五，预售房款达一百八 十万元，夏小米提前提取了策划费二十万元。

五月一日上午，夏小米将八万元租金交给欧阳庆的公司。欧阳庆其实早看出 了些端倪，夏小米目前很困难，可能要拖欠租金，若这样，他也不打算赶她走， 并琢磨着怎样帮她一把。没想到这女子说到做到。而她那被不知情的人称为“空 手道”的玩法，已令椰城震惊，他欧阳庆也自愧不如！他将夏小米从刚挂上牌子 的办公室里拽到自己的办公室，点着她的鼻子半是宠爱半是威胁地说：“快从实招 来，你那一套把戏何时学到手的？ ”

“没有钱生钱，只好靠智慧。逼上梁山，脑子自然转得多了。”夏小米摊摊手， 满脸光彩。

夏小米现在说得轻松，当初可是捏着一把汗的，还没报建就敢预售房子， 也算胆大妄为的了，弄不好就砸了海发的牌子， 自己也会闹个笑话、跌个跟 斗。那时是横下了一条心，砸了，大不了交易所不开，总不会没收土地吧。 如果怪罪下来，土地商不会损失什么，也不至于将她告上法庭。夏小米这一 着险棋算是下着了。

“人生要冒些小小的险才有意义呵！如果不冒险一试，我这房租交不起，这 交易所牌子挂不起，海发公司也叫不响了！”夏小米轻松说道，心想其实这商海里 也尽是生命哲学哩！

欧阳庆呵呵地乐了：“你这小丫头，骄傲了不是？不过这是你值得骄傲的事情。 但有一点我弄不明白，你的房价一降就是每平方米五百元，为什么？若是比最低 价格低二百元，也会有人买的！”

“不，欧叔，你想，”夏小米一派大家风度，语气中仍流露出十分欣赏自己这 一创举的味道，“那块地那么偏，价格不明显有优势是没人愿去的，而购房人总在 希望着房地产再往下跌，有头脑的人也看到了，再过两三个月，房价起码也会跌 到两千元左右。而对于另外一些买房子做中介、以求房价上涨时抛掉的客户来说， 低价购进高价卖出，才有获利机会，这两部分人都争着购房，我才有成功的把握。

而现在正值房地产低潮，我能造成这么一股抢购局面，岂不是比在报上连做三天

大彩版广告还有效应？你看吧，海发房地产交易所名声将大噪一时，而接下来， 就有事可做了。”

“这倒是，现在谁不在谈论海发交易所。其实空手道人人在玩，就是没想到 什么绝招。”

“也算不上绝，不过是灵感突发而已。”夏小米说的是大实话，她确实是突发 灵感。她每星期买一次菜，为图方便，就在小区门口的一个长不到二十米的菜市 买，若在大菜场里，这样一个菜市只不过占十个摊位而已，菜比市场的贵不少。 可小区里大部分人并不在这儿买，他们宁愿走路或骑单车到两三里路外的大菜场 去，为什么？他们说，这儿方便是方便，可也太贵了，高出百分之三十，一个人 的家无所谓，一大家子就得多花多少钱？夏小米从这儿悟出了道理：在价格上， 没有合理不合理的。对于有钱人来说，他眼里没有合理价格，他的合理价格实际 上就是行情价格，他什么时候需要买什么，就买，管他价高价低；而对于普通薪 水阶层人士来说，也没有合理价格，有的只是承受价格，在他的承受能力范围内， 那价格就是合理的。如果小的菜市场比大菜市场的价格只高出百分之十，小区居 民们也就不会跑那么远的路了；而她的房价如果只比别的地方少一百元或两百元， 人们有什么理由舍近求远，购买地处偏僻的房产呢？两百元，一房一厅才多多少？ 若在市内，他们可以承受的……

夏小米的价格之道，把欧阳庆听得脸上笑开了花。“呵，你都快成房地产专 家了。”

“哪里，海口根本就没有什么房地产专家。”夏小米对于欧阳庆赞美自己的话 毫不动心，但她的语气确实是有些狂妄，这连她自己也听出来了，她暗暗将语气 缓和下来：“不过，我很开心地看到自己确实具有经商的头脑和才能。”

“唔，你这样发展下去，将来不得了。”欧阳庆嗔爱地盯着小米，头轻轻摇晃， “后生可畏呀，我真后悔当初没下番苦功夫将你请到我公司里来。”

“ 哦，欧叔，您用不着后悔的，以后我们有的是合作机会。”夏小米宽慰 道，首战告捷的喜悦仍在冲击着心房，“土地商可是要乐坏了，年底他们就可 大捞一笔了。”

椰花花苑年底交付使用。夏小米因在低潮时做出这么出色的代理而被载入这 个年度的市工商企业年鉴，她的策划一时传为佳话，人们一提起房地产交易所， 六十多家中首先想到的就是夏小米的海发交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