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血战应天府
书名:明太祖 作者:王占君 本章字数:8950字 发布时间:2024-06-17

府衙的花厅倒也宽敞明亮,百十盆各色鲜花争芳斗艳。两只铜鹤口 中不时喷吐出天竺国的佛香,那异样的香味令人陶醉。几案上摆放着打 开的一本厚厚的书册,郭天叙似乎在认真地阅读。其实,陈埜先前脚刚 走,他完全用不着在朱元璋面前装这个样子。

朱元璋走进厅来,很规矩躬身见礼:“参见都元帅。” 郭天叙故意端起架子:“何事?”

“末将以为,对陈埜先不可轻信,应留心提防。更不可将他的原班 人马仍归其指挥。”朱元璋提出忠告。

郭天叙打断他的话:“你不要说了,鼠肚鸡肠,早在本帅的预料之 中。怎么,怕他与我合作,顺利打下集庆路。”

“末将绝无此意,只是担心都元帅的安全。”朱元璋依然坚持劝谏, “须防他有二心。”

“哼,有二心的怕是你吧?”郭天叙话语更冷了,“你就老老实实地在 太平府给我守着吧,看本帅怎样兵不血刃拿下集庆。”

“都元帅。”朱元璋越发感到事情离谱,很想问个仔细。

“好了,不要再废话了。本帅还要研读兵书,你可以离开了。”郭天 叙埋头于书本之中。

朱元璋怔了一下,只得说:“末将告退。”他步出花厅时,脚步很是沉 重,而且止不住叹息出声。

集庆路是元朝的军事重镇,青砖砌就的城墙城头也有一丈二尺宽,

护城河水深没人,且有三丈多宽。城头上架有几百尊铁炮,五万守军兵   精粮足,难怪蛮子海牙夸口说,集庆城是坚不可摧的钢铁城,任何敌人都   休想踏进城池一步。郭天叙的八万红巾军将集庆城团团围住,扎下营寨   后他并不攻城,而是将陈埜先叫到元帅大帐:“陈都统,该你露一手了。”

“没问题,末将已用箭书同福寿联络,对方也有了答复,元帅请看。” 陈埜先呈上书信。

“怎么,这么快你就进行了?”郭天叙接过箭书打开来,却是福寿约 陈埜先夜间进城商谈。

“陈都统的意思如何?”郭天叙问。

“既然福寿有意,末将便依约入城走一遭。” “这,万一福寿翻脸,你的性命岂不 … …”

“我想福寿不是这样的小人,他和我情同手足,胜过同胞。再说,为 了大帅不流血拿下集庆,末将便冒些风险也是值得的。”陈埜先一副慷 慨激昂的样子。

郭天叙大为感动:“陈将军,策反成功,本帅会重重封赏。”

当夜二更天,陈埜先进入了集庆城,三更时分,他带着五个人出城返 回了大帐:“元帅,事情成功了!”

“福寿他应允了?”

“元帅,这位是福寿副帅的胞弟福康,是福副帅为表诚意,特地派来 作为联络官的,另四人是他的随从。”

“好,好,但不知如何里应外合?”

福康接过话:“大帅,家兄说为献城顺利,还请您派一地位高的人, 也作为联络官进城。”

“这个……”郭天叙有些犹豫。

“元帅,派人是理所应当的。”陈埜先一旁鼓动,“这是对等的行动, 也可显示我方的诚意。”

“那么,派谁合适呢?”

陈埜先提议:“看来只有张副帅进城为妥。”

“这,”郭天叙并不十分认可,“他统领部下一万人马,离开之后何人

指挥,还是换个人吧。”

“元帅,别人的地位恐难同福康将军比肩。再说,地位低的人在福 寿副帅那里,也不好做决策。”

“也好,那就叫张副帅进城。”

张天佑将郭天叙叫到后帐:“元帅,让我进城似乎不妥。”

“那是为何?”

“万一福寿是诈降,属下的性命休矣。”

“怎么会呢?”郭天叙不以为然,“他的弟弟福康在我手中,还怕他胡 来? 我想,陈埜先的家小皆在太平,他是不敢捣鬼的。”

张天佑也不好十分反对,只得连夜进入了集庆城。福寿的人把他领 进了副帅府,福寿正在客厅等候。张天佑上前见礼:“福副帅安好。”

“张天佑,你失算了。”

张天佑一听顿时就懵了:“福副帅何出此言?”

“明白告诉你,本帅是诈降。”

“你……想怎样?”

“自然是要你的命!”福寿吩咐一声,“来人,把他绑了。”

张天佑一边挣扎,一边警告:“福寿,你不能坏我性命,要知道,你弟 弟的性命掌握在郭大帅手里。”

蛮子海牙走进来:“想不到这堂堂郭子兴的大舅哥张副元帅,就这 样落入了我们手中。”

“得来全不费工夫嘛。”福寿一阵阵的冷笑,“他死到临头还蒙在鼓 里,以为郭天叙会救你的命呢。”

“那就让他做个糊涂鬼吧。”蛮子海牙下令,“推出去,砍了。”

可怜张天佑,从郭惠儿那论,还是朱元璋的长辈,日后朱元璋发达, 他说不定也是开国元勋,现在竟糊里糊涂地丢了性命。

蛮子海牙对福寿调侃地说:“我的副帅,你也该去郭天叙处归 降了。”

“大帅放心,想来不会有失。”福寿起身与蛮子海牙告别。

正是五月十五,夜空中一轮皎洁的明月,泼洒下遍地水银。月亮的 清辉涂抹在郭天叙的帅帐上,恰如披上了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这真是 个充满诗意的夜晚,郭天叙充满期待,他为即将到来的胜利而兴奋,以至 于有些坐立不安。

巡夜的军士,敲响了四更的梆声,郭天叙看看陈埜先:“陈都统,福 寿应该到了,不会有什么变化吧?”

“大帅放心,他决不会失信。”陈埜先走出帐门。

郭天叙也随之走出,二人一直走出了营寨大门。远远看见,集庆城 的大门,已是无声地打开,数不清的人马正陆续出城。

陈埜先用手一指:“看,大帅,这准是福寿的队伍,是接我们进 城的。”

“真乃天助我也。”郭天叙以手加额,望空祈祷,“但愿上苍保佑我直 捣大都,登上龙位。”

说话间,大队元军已到面前。当先一马,高坐着福寿,他提狼牙棒问 道:“陈埜先将军可在?”

“副帅,末将在此恭候。”陈埜先指指身边,“这位便是红巾军兵马都 元帅郭天叙。”

郭天叙见状开言:“福副帅弃暗投明,献城有功,本帅当重加封赏, 保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怎么,还想要集庆城吗?”福寿冷笑着反问。 郭天叙一惊:“福副帅此言何意?”

“我要你的命!”福寿的狼牙棒恶狠狠砸下。

郭天叙毫无提防,被砸个正着,立刻脑浆崩裂,鲜血四溅。可怜他刚 刚还在做着皇帝梦,转瞬间即已死于非命。

福寿高高举起带血的狼牙棒,大吼一声:“给我杀!”

元军如群狼奔突,闯入红巾军营中。主帅阵亡,陈埜先内应,他的部 下早已做好准备,同元军一起对红巾军进行屠杀。张天佑也已被诱进城 中被杀,他的部队无人指挥,更是一片混乱。在死伤上千人后,其余将士 只得投降。这一战,福寿大获全胜,俘获人员将近四万,军械辎重更是不

计其数。只有三万多人溃逃回了太平,朱元璋多年奋斗经营积聚的人 马,被郭天叙一下子给损失殆尽。

蛮子海牙甚是得意,他对福寿洋洋自得地说:“这一仗,朱元璋的本 钱都赔光了,他本人虽说侥幸活命,但他此后再也掀不起大浪。待我军 稍作休整,组织起重兵,打下太平府,擒杀朱元璋。”

“大帅所言极是,谅他朱元璋也活不了几天了。”福寿和陈埜先同声 恭维他们的上司。

噩耗传到太平府,朱元璋难过地流下泪来,他哽咽着面对李善长: “果然被你我不幸言中,郭元帅和张副帅本不该死的。”

“张副帅确实没有料到,郭天叙却是罪有应得。”李善长自有他的见 解,“依在下看来,这倒是难得的一件好事。”

“不可如此看待。”

“多年来,郭天叙一直掣肘于你,使得大帅难以施展,去了这块绊脚 石,您就可以大展宏图了。”

“咳,郭元帅这也是命中注定,难逃此劫。”朱元璋内心其实还是高 兴的,“郭大帅留下的事业,我们当然不能半途而废,是要越过重重难 关,让红巾军继续发展壮大。”

“大帅理当如此。”李善长问,“我们何时攻打集庆?”

“事不宜迟,按我们事前的约定,明 日就起兵向集庆进发。”

“军事上这就叫出其不意,”李善长显然赞同这一决策,“蛮子海牙 绝对想不到我们还会进攻集庆,而且还是这样快,几乎不给他们喘息 之机。”

“时间拖长,我担心城中的卧底万一暴露,我们岂不前功尽弃?”朱 元璋已经有了主张,“明晚三更,全力攻城。”

蛮子海牙与福寿在集庆城的帅府中,正在大摆庆功宴席,福寿功劳  最大,当场被奖给黄金千两和美女十名。陈埜先一见没他的份,可就坐  不住了,在有了八分酒意后,他忍不住就放炮了:“大帅,这一碗水总要  端平,福帅功劳再大,这次诈降之计,要没有我居中策划,怕也难以成功。 就是没有一千两,哪怕给我五百两,也让我心理平衡啊。”

“哼!”蛮子海牙冷笑一声,“你还有脸邀功?” “末将原本有功。”

“难道你忘记了姑孰口跪地求饶全军投降的耻辱,不是你贪生怕 死,那太平府早就为我军占领,哪还有今日的集庆之战?”蛮子海牙越说 越气,“你不提醒,本帅还忘记了治你的降敌之罪。”

陈埜先一听,酒也吓醒了:“大帅,万望饶恕我的失言之罪。末将投 降当时就是为了保存实力,是人在曹营心在汉啊。”

蛮子海牙仍是怒气不息:“知道害怕? 晚了。” 一名小校急匆匆跑进来:“大帅,大事不好。”   “慌什么,慢慢说。”

“红巾军来了。” “当真?”

“小人不敢说谎。” “有多少人马?”

“小人也说不清,看光景怕是要有十万人。”

蛮子海牙狠狠瞪一眼陈埜先:“且先记下你的人头,留着你戴罪立 功。副元帅,与我去观察敌情。”

集庆城外,三万红巾军人马,将该城的东、西、南三面围困起来,唯独 留着北门。朱元璋分别指定徐达、胡大海、常遇春三员大将,对集庆城的 三面实施围困,而五百骑兵还在部队身后的土路上,马尾拖着扫把,往来 不停地奔跑,使得尘埃冲天。

来到城头上瞭望的蛮子海牙,可就犯起了猜疑。他难以做出判断, 便问左右的福寿和陈埜先:“二位,你们说这朱元璋到底有多少兵马?”

陈埜先当然最了解情况:“郭天叙日前失利,损兵折将,已是大伤元 气,朱元璋守太平的兵马只有五千,加上从这里溃逃回去的败残人马,满 打满算也就三万人马。”

“那这朱元璋队伍后面,还在源源不断地有兵马行进,这许多人马 又是从何而来呢?”

“也许,”福寿猜测,“会不会是其他红巾军出兵协助,他们共同来攻

打我集庆城。”

“不太可能啊。”蛮子海牙以他的经验分析,“红巾军虽说多达十几 股,但他们历来基本上是各自为战,从未有过联合作战之举。”

“也许这次是个例外。”福寿只能这样解释。

“你们看,”蛮子海牙在城头上走了一圈,“这个现象好奇怪,朱元璋 只围我三门,而留下北门不围,这又是何意?”

陈埜先首先想到:“他这是在北门外设伏。”

“你是说,强攻之后,逼我军从北门突围而走,而在路上设下伏兵, 再将我军聚歼。”福寿顺着他的话茬。

“这还不是明摆着的事。”陈埜先自作聪明,“这样就免得攻打坚固 的城池,付出太大的代价。”

蛮子海牙晃晃头:“可这北门外,也没有适于埋伏的险要地形,陈将 军之说令人难以苟同。”

福寿倒是说出了一句真话:“反正这个朱元璋不好斗,说不定他就 是我们大元朝日后的强敌。”

蛮子海牙也想不出正确的结论:“啥也别说了,兵来将挡,水来土 掩,且等着他们进攻吧。”

然而,整整一个白天,红巾军硬是没有攻城。这倒叫蛮子海牙更加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不敢稍有疏忽,和福寿、陈埜先一起,在城头上 往来巡查。三更时分了,蛮子海牙已是疲困难支,他躲进城楼中打盹,福 寿和陈埜先也已是支撑不住,分别偷懒找个房间休息去了。突然,号炮 连声响起,红巾军从三面发起了猛烈的攻击。一时间,硝烟滚滚,炮火熊 熊,箭雨横飞,呐喊声如同雷震。蛮子海牙等急急奔上城头,分别在东南 西三面,对攻城的红巾军全力反击。而徐达、常遇春、胡大海等勇将,几 乎已是攻上城头。蛮子海牙等率兵勉强据守,城头已是死伤累累,血流 成河。

集庆城中号炮连天响起,蛮子海牙一怔,这城内为何响炮? 紧接着 呐喊声像万里雷霆滚动,陈埜先的上万兵将,高举起刀枪向城头杀来。

蛮子海牙大怒:“陈埜先,你这个反复无常的败类,为何从背后对我

大军进行攻击?”

陈埜先也是倍觉糊涂和委屈:“大帅,我何曾让他们反水,我也说不 清他们为何叛乱。”

这些人马业已杀上城头,为首的一员大将横刀立马:“你们全都引 颈受死吧,我是红巾军大将汤和。”

“你,你是混在张天佑的队伍中的奸细。”

“算你聪明,但你们还是中了朱元帅的诡计。”汤和高声怒喝,“投降 者免尔一死。”

原本在守城上已经捉襟见肘的元军,此刻受到内外夹击,顿时乱了 阵脚,徐达趁乱攀上城头,挺枪向福寿便刺,陈埜先抵住汤和厮杀。而蛮 子海牙情知大事不妙,带百余亲信下了城墙。他打马飞奔北门,在城门 洞稍加思索,和他的亲兵队长互换了服装,这才出北门沿官道逃跑。 向 北行约一里路,蛮子海牙勒住坐下马,把队伍分为两队,他让亲兵队长继 续向北,而他则折向西方。 队长那伙人马前进大约二里路远近,一哨人 马迎面拦住去路。 为首的大将冯国用断喝一声:“哪里走? 我家元帅早 已料到尔从此路逃走,某已在此等候多时。”

队长见对方有上千人马,情知不是对手,拨马便逃。冯国用策马追 上:“蛮子海牙,你已是笼中鸟网里鱼,快快下马投降。”

三下五除二,这伙元军五十人非死即伤,有十几人做了俘虏。这时  冯国用方知这个蛮子海牙是假冒的,可要再改道西追为时已晚。集庆城  内,此时也已结束了战斗。福寿和陈埜先分别命丧徐达与汤和之手,余  下的敌军大多数缴械投降。这一仗朱元璋又是大获全胜,部下的将领, 也都深为朱元璋的用兵能力所折服。从 1352 年投军,到 1355 年攻占集  庆,朱元璋用了四年时间,终于掌握了这支红巾军,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  队伍。

小明王韩林儿,鉴于朱元璋的实力和战功,颁旨加封朱元璋为江南  等处行中书省平章政事,李善长为左右司郎中,徐达、常遇春、胡大海、冯  国用、花云为前、后、左、右、中翼元帅,汤和为掌枢密院事。改集庆路为  应天府,以示上应天命之意。朱元璋又派兵分别戍守太平、溧水、溧阳、

句容、芜湖等地,拥有了自 己的势力范围。他以应天为核心真正站稳了 脚跟,自此,他的事业掀开了新的一页。

应天府内的青龙寺,是全城最热闹的去处。庙前的广场,五行八作  俱全,原本就人流涌动。今天又赶上庙会,士农工商各色人等更是络绎  不绝。明丽的阳光,照射在大雄宝殿上,使得高耸的庙宇显得越发庄严。 人流里走着两个与众不同的香客。 明眼人一看便知,她们是主仆二人。 年轻的女子是丫鬟,年纪稍长的肯定是主人。本来寺里就人潮拥挤,她  二人身边更是挨挤不开。围着她二人,成了一个人团。随着她们的移动  而滚动。也难怪人们随着她们的脚步紧跟不放,原来这女主人长得太美  了。都说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人世间何曾有过这样如花似玉的标致女  人?说是仙女下凡是绝不为过。就连逛庙会的妇女,也忍不住跟随她要  多看几眼,真可谓秀色可餐。

人群后面,又来了两位身份特殊的香客。这二人全是普通百姓打 扮,其实一位是这应天府的最高行政长官朱元璋,一位是他手下大将徐 达。激战刚过,适逢青龙寺庙会,朱元璋说是出来放松放松,其实是他的 恋旧心理作怪。想当年曾在皇觉寺出家,使得朱元璋对寺庙有一种割舍 不断的感情。

二人径直到了如来佛祖像前,朱元璋顶礼参拜,默默祷告:“愿佛祖 保佑,他日若得一统天下,定当重修庙宇,再塑金身。”

一旁的住持,看出朱元璋相貌不俗,上前施礼:“施主尊容清奇,乃 大富大贵之貌,如不嫌弃,请到禅房拜茶。”

朱元璋心情正佳,又被他几句话说得心中舒坦:“既是长老热诚相 邀,在下也就叨扰了。”

一行几人,正要离开,殿门外乱纷纷吵嚷起来,而且夹杂着女人的骂 声和哭泣声,还有众人跟着起哄。朱元璋等人不由得站上大殿的门槛向 内张望,这一看不打紧,直叫朱元璋两眼发直—里面那个女人也太艳 丽了,真是亘古少有的佳人。原来是一个无赖薅着那丽人的衣袖纠缠不 休。这个女子叫胡玉婵,和贴身丫鬟春柳一同来这庙中上香,不想被众 人围观,且又遭歹徒调戏。

春柳厉声指责歹徒:“臭无赖,光天化 日,朗朗乾坤,你竟然当众调 戏良家妇女,难道就没有王法了不成!”

歹徒嬉皮笑脸:“这就怪不得大爷我了,谁让小妞长得比天仙还好 看,我就是要亲亲她!”

朱元璋看在眼里恼在心中:“闭住你的臭嘴,再敢胡说八道,叫你的 脑袋搬家。”

“哟呵,出来个挡横的。”歹徒依旧是大大咧咧,“也不买上四两棉花 纺一纺,这应天府里大爷我怕过谁?”

朱元璋挤进来,对歹徒当胸便是一拳:“今天就让你认识认识让你 怕的人。”

歹徒四脚朝天倒在地上,惹得众人哄堂大笑。朱元璋对胡玉婵躬身 一礼:“小姐,受惊了。”

“啊!”胡玉婵惊魂方定,“多谢英雄出手相救。” “请问小姐芳名。”

胡玉婵脸一红:“萍水相逢,又何必要知名姓? 奴家会为你焚香祷 告祈福,告辞了。”言毕,在春柳的引导下,出了人圈,往外便走。

朱元璋望着胡玉婵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出神。

徐达看出了朱元璋的心思,将手中的银两包向他手中一塞:“主公, 我去去就来。”

青龙寺的住持见人已散尽,朱元璋还在发呆,便上前提醒:“施主, 请到禅房小坐品茶。”

朱元璋心绪全无:“长老,我就不去了,容改日再来拜访。”

“施主,如此怅然若失,莫非是……”住持没好意思把话说下去。

朱元璋的脸有些暗红,他将银包递过去:“长老,这是一百两纹银, 权作布施,还请笑纳。”

“施主如此厚赠,请问尊姓大名?” “小小心意,何需留下名姓?”

“不然,施主礼佛之心高尚,布施巨额银两,寺中弟子们做法事时, 理当为施主祈求福禄。”长老递过布施名册。

朱元璋难以拒绝,接过纸笔,铺展开来,在布施册上刷刷刷一挥而 就。长老将布施册拿在手中,注目一看,却是一首七言诗:

杀尽江南百万兵, 腰间宝剑血犹腥。 山僧不识英雄主, 只管哓哓问姓名。

“啊!”长老大吃一惊,此人来头不小,莫非是红巾军的大将。他抬 头正要问仔细,可朱元璋已不见了踪影。

一束明亮的阳光,透过打开的窗户照射到一丈见方的书案上。羊皮  制成的大幅地形图,就摊放在朱元璋的面前。他对着地形图凝视沉思, 心中不时泛起对前途的忧思。 自己虽然管辖江南行中书省,可也只有以  应天府为中心,西起滁州、芜湖,东到句容、溧阳,这么一小块狭长的地  盘。而且四面俱是强敌,最近的东面是元将定定据守的镇江,西面是徐  寿辉占有的池州,南面为元将八思尔不花扼守的徽州,东南有张士诚占  有平江和浙西以外大片地区,东北则是 “青衣军 ”张明鉴据有的扬州。 此外,周边还有元将石抹宜占有处州,宋伯颜不花占据衢州。形势是万  分严峻的,这些敌人的实力都比他强大,不论是哪一股敌人向他发起进  攻,他都难以招架。更不要说,这些敌人万一联手来攻,那他就只有挨打  的份儿了。

朱元璋对着地形图正在苦思良策。

徐达快步走进:“主公,我回来了,业已全部明了。”

朱元璋明白这位爱将所指何事,他索性放下沉重的思考,把心思转 到轻松愉快上来:“说说看。”

“那女子姓胡名玉婵,年方二十岁,只是,”徐达打个沉,“她已不是 待字闺中的处子。”

“难道说业已许配人家?”

“非但已婚,还是个小寡妇。”

“好!”朱元璋竟然叫出声。 “主公何以叫好。”

“孀居没有牵挂,岂不是更为方便?”朱元璋问,“她的家境怎样?”  “家中殷实,是个富户。”徐达介绍,“其父名胡泉,她的家在淮安,来

应天是到其舅父家串亲。”

“其舅父又是何人?”

“名叫赵均用,是个盐商。”

“好,”朱元璋在男女亲事上也是打仗的大将风度,“徐将军得便通 报赵均用,我要纳胡玉婵为妾。”

“就这么简单,没有别的话了?”

“这还不够吗?”朱元璋又补充几句,“对了,给他们送去一千两黄 金,一万两白银,一千匹绢,算是聘礼。”

“人家要是不收呢?”

“我看中她,是她和她亲人的福气。”朱元璋就是这么果断,“还有, 你不要耽搁,明 日一早便去办理,后天我还要派你打个大仗呢。”

“主公的目标是 … …”

朱元璋已是思考成熟:“镇江。”

“为何选它?”

“近来张士诚活动频繁,已先后派兵攻占无锡、常州,镇江就在他的 眼皮底下。镇江倘若被他据有,那我们的门户等于洞开,应天就没有了 屏障。所以必须抢在他的前面占领镇江,这叫以攻为守。”

“主公言之有理。”徐达表态,“末将愿领兵马攻占镇江。”

“要挂这个帅印,可要先受皮肉之苦啊!” 徐达可就糊涂了:“主公莫不是 … …”

“我要仿照当年东吴都督周瑜,行使苦肉计。” 徐达越发不解:“主公这是何意?”

“两层用意,”朱元璋告知,“镇江要用水军,而我们的水军系归降的 土匪旧部,他们恶习不改,攻下城池后,免不了要抢掠烧杀,所以我要立 下军令状,用你的人头担保,使他们不敢也不能放肆。”

“那第二层意思呢?”

“镇江是元军重兵防守之处,统帅元朝平章定定,还有水军统领段 武,皆是久经沙场的骁将,确实不可轻视。你当众立下军令状,如不能攻 取镇江,愿领军法,你的部下必然死战,这样,镇江才有把握占领。”

“主公真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只是,徐将军你可要受苦了。”

“能得主公信任,当此大任,是我徐达的福分,莫说受皮肉之苦,便 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

“徐将军忠心可嘉,为了胜利甘愿作出牺牲,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朱元璋叮嘱道,“不要忘记下聘之事。”

“末将放在心上了。”徐达为朱元璋对他的信任而自豪。

军事会议在应天城平章府的大厅进行,出席的俱是举足轻重的文武 大员。朱元璋的讲话已接近尾声:“各位,攻打镇江已势在必行。但水 军不可信不能用,倒叫本官左右为难。”

徐达抢先接话:“主公纯属多虑,水军亦归属我红巾军多时,断然不 会有违军令之举。”

“徐将军,常言说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陈埜先部反复无常就是 教训,水军实不可用。”

“攻打镇江必用水军,主公怎能疑心过重,作为一方诸侯,如此气量 狭窄,何以成大事!”

“徐达,你怎能藐视本平章。”

“主公不该对水军偏见,这样做会令全军将士寒心。”

“徐达,你的言语要收敛些,难道要鼓动全军将士与我离心吗?” “主公如此而为,只能令将士离心离德。”

“大胆徐达,你竟敢当众羞辱于我,不要以为你战功显赫,须知军法 无情。”朱元璋已是怒气冲冲。

李善长不明就里,对徐达急加劝阻:“徐将军,言语已是失当,理当 谨言,不要再冲撞主公。”

“他这样统兵,如何能令全军用命?”徐达愤愤地道,“若不能统领全

军,我来指挥,定能早日消灭元军,一统中华。”

“徐达,你太放肆了,还想夺我的兵权,本平章岂能容你!”朱元璋呼 唤一声,“来人,将徐达推出去斩首。”

二武士上前,不由分说,便把徐达架了出去。

“刀下留人。”李善长喊了一声后,对朱元璋求情,“主公,徐将军杀 不得,他是我军大将,立下无数汗马功劳,还当念其有功,饶他不死。”

常遇春、胡大海、花云等众将无不纷纷出面求情。朱元璋也就见风 转舵了:“看在众位将军金面,且饶他一死,死罪饶过,活罪难免,当众责 打四十军棍,以儆效尤。”

徐达被打得双腿流血,但他 口 中依然不服:“主公,便杀我我也不 服,你将水军交我,看我不打下镇江,我就不是徐达。”

“你还嘴硬? 万一水军阵前哗变,你岂不误了我的大事?” “末将敢担保水军的忠诚。”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朱元璋反问,“你可敢立军令状?” “有何不敢?”

“这可是以人头担保。” “末将愿以性命打赌!”

“好,若不试上一试,我也难以服众。”朱元璋吩咐一声,“笔墨伺候。 但有一样,你需保证在规定时间内打下镇江。”

“主公以多少日为限?” “限你两月之内。”

“末将一个月即可。”

“有道是,军中无戏言。”   “末将签下军令状便是。”

于是,徐达签下了一月之内攻下镇江的军令状。这就等于把性命押 上了,李善长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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