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所,我翻开了那个书写着我近些天来经历的本子。
God一事后,我隐隐约约猜到了和我对局之人的身份。不过比起双方平等的对局,我们之间更像角色和作者的角力,玩家和庄家的博弈。我以为我手中的笔是最有力的筹码,殊不知整个世界都是由他搭建的赌桌。
不过我也无意赢得这场对局的胜利,我只想保护我在乎的东西。
我梳理了一下本子上的情节,结合自己的记忆,将它大致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从我初见易哥开始,到和兔哥告别为止。这期间我写下的所有内容,除去有bug的地方,绝大部分甚至全部成真,只有少数细节有轻微改动。
第二个阶段,从我见到戴哥开始,到付叔的事情结束。我创造的小兔姑娘和付叔儿子的背景故事都有大量增补。这些增补虽然是我不希望看到的,但大体上顺应我写的人物。
第三个阶段,从God绑架我开始。现实中的God妻子完全颠覆了我写下的人设,连带着剧情也偏离了我预设的轨道。至于结束的时间点……我有种预感,很可能不会在辛姐这里。
换句话说,如果我坚持自己对曾经辛姐的了解与信任,心无芥蒂地去赴晚餐的约,得到的很可能是我不愿见到的结果。她的所作所为也许并非她本意,但角色怎么拗得过创造他们的作者?
“易哥。”我喊了一句坐在旁边沙发上的人:“你知道对于一个作者来说,写小说的至暗时刻之一是什么吗?”
“什么?”
“还没写到的剧情,早八百年就被评论区猜出来了。”
我拿笔抵住情节一栏,语音录入:
整个下午的课,辛钏完全没心思听。她手里攥着一个装有白色粉末的瓶子,这是她男朋友查天乾给她的。她想起他之前的话:“只要放一点在怀忑的汤里,等她喝了后拿走她身上的本子,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男友告诉过辛钏,他加入了一个名为崇文教的教派,里面的教主能够帮人实现愿望。只要教徒诚心诚意祈祷,教主就会把愿望写在一个本子上。在本子上书写的愿望都会成真。
男友为他俩的幸福祈祷了很多天,然而在离成功仅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本子意外被人偷走了。而偷走本子的人,就是她的好朋友,怀忑。
教主承诺,只要有人杀了怀忑拿回本子,他便会立即让那人的愿望成真。
辛钏有点不忍心对曾经的好友下手,但她更不想和男友分开,不想让男友多日的祈祷化为泡影。再说,她和怀忑已经有段时间没联系了,对方居然沦落成了小偷。谁知道除了偷东西外,自己“朋友”还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呢?
“实在大不了,你再向教主许愿复活怀忑嘛,不过得让她这辈子都没能力偷走本子。”男友这么说道。
辛钏将装有白色粉末的小瓶子放进外套口袋,准备自己一个人动手。她知道怀忑身边有杀手保护,如果计划败露,她和男友都会有危险。所以她让男友躲了起来,这样就算她遇险,她的爱人也能平安无事。
下课后,她来到那家过桥米线店,提前点好了米线。番茄肥牛味,是她朋友最喜欢的口味……
易哥看我碎碎念了半天,往我手边放了杯水:“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我猜你还是会去,”他笃定地说完前半句,后半句话却有些不确定:“然后跟她当面对质、逼问她查天乾的下落和崇文教的事情?”
“如果她对这些都知情,却还敢独自来赴约,那她想必早就做好了事情败露的心理准备。直接问她,很可能问不出什么来。”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先吃为敬!”我想象了一下酸甜浓郁的番茄汤和大片大片的肥牛,眼泪刷地从嘴角流了下来。
“吃吧。”他鼓励我。“吃就完逝了。”
“哦对了,吃饭怎么能少的了你呢?”我仗义地拍拍他的肩膀:“到时候给你也点一份,你坐我们包间门外吃,别吓着辛姐了。”
“行,坐空调外机上吃都行。”他面露微笑,愉快地接受了这个安排。
晚饭的事就这么敲定了。但我刚才意识到了一件事,需要和他商量。
我端起水杯,小口小口喝了片刻。待杯子见底,我抬起头,询问他:“易哥……你还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出什么事了?”
“你能找人保护我的妈妈吗?之前崇文教都是直接冲我来的,但现在他们把我朋友也卷进来了。我担心他们迟迟杀不了我,会转而伤害我妈妈……”
“没问题。”他应得干脆。
接下来的时间,易哥忙着打电话联系人,打完电话后又进了房间,再出来时俨然换了个人。这样就算他和辛姐擦肩而过,辛姐也认不出他。
等快到晚饭的时候,我们便开车前往过桥米线店。我和易哥保持着一小段距离,一前一后进了店门。辛姐先前发消息说她已经到了,让我直接去包间。于是易哥在大厅里找了个位置落座,而我则拉开了包间的门。
像午饭时那样,辛姐笑着招呼我坐下。但无论掩饰得多好,她的眼神还是不可避免地泄露出一丝悲伤。
我们闲聊几句后,服务员端着一口精致的小锅走了进来。她放下小锅,向我们介绍道:“番茄汤底是我们家的特色,二位客人看需不需要先喝汤呢?稍后我再为您下米线和小菜。”
“好啊。”辛姐点头答应,我自然也没有异议。于是服务员为我们各舀了一碗汤,调节了一下小锅的火候,随后暂时离开了。
“那个……忑姐。”辛姐说话有些犹豫。
“咋了?”
“我有点想上洗手间,你和我一起去吗?”
“走吧。”我起身,和她一起往洗手间走去。
我先走进了靠门的隔间,在里面站了一会,数了一会自己的手指头。接着我打开隔间门,没有像以前一样站在洗手池附近等她,而是径直回到了包间。果不其然,她已经坐在里面了。
“不好意思忑姐,我突然想起手机没拿,就赶紧先回来了,没有等你。”她抱歉地冲我笑笑。
“没事的。只是辛姐,我有一件事要提醒你。”
“什么事?”
“你下在我汤里的不是安眠药,而是剧毒的氰化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