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艇要坠落了！”默灵忍不住有些焦急。
这么高掉下去，就算是调查团的强者们，肯定也会遭难吧！
“天澜！”默灵忍不住呼唤了一声。不过瞬间他就反应过来这种情况就算是天澜应该也是毫无办法的。
毕竟飞艇的块头太大了，天澜的这个凤鸟形态虽然也挺大，但相比起飞艇来就像是巨象旁边的一只蝴蝶。一只蝴蝶又怎么能抓住一只大象飞起来呢？哪怕那只大象是木头做的，里面还空心。
天澜似乎明白他的心意，发出了一声嘹亮的凤鸣，接着翅膀一动俯冲下沉，盘旋着跟随在向下栽落的飞艇周边。
高空中风声猎猎，呼吸有些困难。不过让默灵心里非常不是滋味的是，即使到了这个时候，飞艇里仍然在传出战斗的轰鸣。
强者的世界为什么总是伴随着杀戮与争斗，甚至连死亡也无法让争端终结？
突然飞艇里响起了一声更强烈的轰鸣。在默灵想着又打坏了什么东西的时候，他突然看见飞艇斜朝下的头部的外壳处，似乎破了一个大窟窿，炸出了很多碎木屑来，同时，还有一个人影从里面掉了出来。
因为顾及到背上的两人，天澜向下飞的速度没有飞艇栽落的速度快，一直是盘旋在比飞艇稍高一些的位置。默灵看不到那人是怎么从飞艇里掉出来的，只是觉得可能是哪个倒霉蛋被战斗波及摔出了飞艇。于是在短暂愣了一瞬后便立刻招呼道：“天澜，抓住他！”
天澜甩了一下脖子高鸣了一声，竟似乎有些不情愿？不过动作上却并没有耽搁，立刻便扇动翅膀以极快的速度俯冲而下。
强烈的气流让默灵有些睁不开眼睛，只能微微挪了一下让自己的脑袋躲在天澜修长的脖颈后面，与萝密利贴得更近了些，不再伸头去看前方。
天澜放开了飞速度是非常快的，三个呼吸的时间可能都不到，默灵便感觉天澜的速度重新放缓，并且停止了俯冲的势头。连忙将脑袋从天澜的脖颈旁伸了出去，看向天澜的腹下。果然那双尖锐有力的爪子上正抓着一个男人。
不过和默灵本来想的完全不同，天澜那尖锐的爪子竟狠狠地扎进了那个男人胸前的琵琶骨里，爪尖弯曲将其死死地锁住，穿透血肉的伤口让男人的胸前鲜血不断地涌出，明艳的阳光下那淋漓的鲜红显得分外狰狞。
这时默灵才突然想起刚才俯冲停下的时候自己耳旁像是确实有一声痛苦的惨叫声混进了那尖啸的气流声里。
男人一只手里还抓着一面巨大的盾牌，不过天澜扎进了他琵琶骨里的爪子快速抖了一下，男人便惨叫着再也握不住盾牌，任由那面看起来坚固厚重又花纹精美的大盾掉落下去，小会儿功夫便成了下方空中的一个不起眼的小点。
默灵有些慌乱，他怀疑是刚才自己的措辞有问题而让天澜误会了。他所说的“抓住”是想让天澜救下对方，不是这种“抓住”啊！
不过下一刻他就冷静了下来，因为他发现男人的脸是极其陌生的，绝对不属于调查团的任何一人，甚至不属于飞艇上任何一个工作人员！
他好歹和调查团的人在一起待了半个月了，里面的人虽然他叫得出名字的不多，但人们大致长什么样心里还是有分寸的，他确定这个人绝对不是调查团里的人！再结合天澜表现出的这种带着敌意的态度，男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他是敌人，是入侵者！
天澜是拥有灵识的，大概率能知道飞艇里发生的更多的事情，他都对男人表现出这种态度，对方的身份可以说毫无疑问了！
可惜天澜的这个凤鸟的形态，嗓子的结构不同，说不出人话，不然他还可以多询问一些更详细的信息。
只是……接下来该怎么处理啊？
默灵一时犯了难。
难不成让天澜直接杀了他？只是光是想到这个选项默灵心里都感觉非常别扭。一句话就剥夺别人的生命什么的，他从来没有体验过也从来不想体验。他不是强者，从不高高在上漠视生死，他只是凡人，期望的永远都只是普天之下都岁月静好。
“你到底是什么人……”纠结中，默灵轻声开口。这个声音很小，几乎被迎面刮来的天风吹散了。
下方的男人像是认命了般没有乱动，不过一时也没有回答，可能是没听到？
默灵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语气应该更强硬些，毕竟对方才是阶下囚。
“喂！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袭击帝国调查团的飞艇？”
男人像是才听到问话，立马叫嚷了起来，“误会，误会啊！我们根本没想要袭击飞艇……啊！”
男人说到一半突然惨叫了起来，默灵仔细一看似乎是天澜刚才猛地用力把他琵琶骨上的伤口撕得更大了一些。想了想，接着忍不住骂道：“这个时候还想狡辩！”
天澜这么做肯定是觉得男人在说谎，他当然是相信天澜的。
“没有啊，绝对没有！我们真的没有想过对飞艇上任何人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嘶……别……别……别再用力了，这位漂亮的凤鸟应该就是那位实力很强很强的天澜大人吧，我真的没有要骗你的意思，我们只是想要悄悄地过来接走一个人而已……啊！嘶——”
天澜被不动声色地拍了一个马屁，仰头发出了一声带着些许欢快的唳鸣，男人却像是被天澜的动作不小心又弄痛了，语气猛地一重，额头上都冒出了汗来，狠狠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接人？”默灵的眉角向上轻轻跳了一下，有些恼怒地道：“是绑票吧！你们为了绑票居然破坏飞艇让整个飞艇坠落，丝毫不顾上面数百人的性命，你们太歹毒了!”
既然认准了对方是坏人，默灵当然不会轻易相信对方的话。什么“接人”，不就是绑票吗！
“误会啊，真的不是绑票！我们对那人是抱着最大的善意的！如果不是我们身份特殊，不小心引起了嘉斯德斯的过激反应，根本不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男人语气诚恳，顿了一下继续道：“而且我们根本没有要害死飞艇上的人的意思啊！飞艇本身其实是安全的，你别看它现在在栽落，但它的应急组件都是完好无损的，相信过不了多久它就能重新恢复平衡，然后安全降落。”
听到这话默灵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飞艇，然后便发现这个时候飞艇居然已经不再是那种一头向下栽落的姿势了。它的头部正在缓缓地重新抬平，坠落的速度也不再那么快了，甚至渐渐呈现出了一种滑翔的运动轨迹。穿过一朵稀薄白云时，还能看到飞艇的表面隐隐环绕着一圈薄薄的、有序的、透明的风。
默灵突然松了一口气，对男人的话也不由稍微信了几分。
转回头正好看见男人也在尝试着抬起头来看他，他的脸棱角分明，又带着很多被岁月打磨过的痕迹，头发里也能找到几根不起眼的白色，看起来是能够被很多人叫一声“大叔”的年纪。
然后他就看到，这位“大叔”朝他看来的眼睛里居然突然闪过了一丝强烈的激动与惊喜！
不过这种异样的情绪瞬间就又被他给强行压抑了下去，脸上只留下一种略带刻意的、苦涩的坦诚。
“我们真的没有想过要害飞艇上的任何人，只是因为我们的身份的特殊性，注定了我们做任何事情都不能光明正大，也注定了当嘉斯德斯发现我们出现在飞艇里的时候，立刻就会对我们发动攻击。”
男人的表情非常诚恳，几乎让默灵觉得刚才自己是眼花了，才会看到他的脸上出现过一瞬间的激动与惊喜。
“所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将男人那一瞬间的神情变化记在心里，默灵暂时压下对这件事的疑惑，问。
泰山长老装作因为姿势别扭而将头重新低了回去，让默灵看不见他的表情。他此时目光疯狂闪烁，思考着该说和不该说的事情，以及最重要的脱身自救之法。
他之前会毫无反抗之力就被天澜抓个正着，除了刚被打出飞艇，身处万米高空一时间大脑有些空白外，嘉斯德斯留在他内的暗劲没有被消完也是一个原因。而现在他体内的暗劲已经彻底被他消除了干净，虽然被天澜的利爪抓住了琵琶骨，武器也没了，要强行挣脱极为困难，但真的拼了老命，并非完全没有希望挣脱。可问题在于他现在仍然处于万米高空，挣脱了也没用啊！
飞快回忆着辰荒传回来过的飞艇上的强者的信息，借着那些信息他心里渐渐有了些分寸，然后渐渐也目光坚定下来，仿佛下定了决心。
“我们……其实是魔人。”
说出这句话，泰山长老如释重负般，绷紧的肌肉都放松了下来。
“唉，小兄弟你应该就是那位，为了给一位神职人员送家书而愿意横跨半个大陆的义士吧？你有所不知啊，在帝国的大城市里，有一种人是只要敢露面就一定会被城里的强者追杀的，那种人就是魔人，也就是我们。‘魔人’这种称呼听起来很邪恶，但实际上魔人仅仅只是一群体内的‘灵’意外地更偏向于魔物类的人而已！”
“就好像有的人天生畸形，长得与正常人有所不同便会遭到歧视与压迫一样，魔人在这方面受到的迫害更加残酷血腥！哪怕我们根本没有犯下任何罪行，他们也绝不允许我们活在这个世上……唉……明明我们什么错都没有，明明我们正常地活下去也不会给别人带来任何危害，明明成为魔人又不是我们能控制的，就像天生畸形的人又不是自己想畸形的一样，但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们，一定要我们死……”
说到这里，泰山长老的眼眶竟微微红了，重新抬头看向了默灵。那副样子，就像一个受尽了压迫与苦难，却仍然咬牙坚强地活着的人，终于有一天连最后的希望都被人断掉，于是崩溃地流出泪来一样。让人光是看着，就有一种触动心弦的悲悯。
默灵心里不禁掀起了浪潮。不仅是那发红的眼眶触动到了他，更是因为对方居然是魔人！
前不久他还在纠结自己是不是魔人，现在居然让他见到了一个真正的活生生的魔人！
泰山长老此时看默灵的脸色就知道自己堵对了。按照前两天从辰荒那里得来的情报，眼前制住了他的凤鸟应该就是嘉斯德斯在魔兽森林深处碰巧遇到的那个原生半身人，天澜。其虽然实力强大，但心性仍是孩童，并且几乎只听一个叫默灵的普通镇民的话。所以他才毫不隐瞒又一时真情流露地说出了自己魔人的身份，在那种没有被帝国的负面宣传洗脑的偏僻地方，普通人果然对“魔人”两个字是没有那么大的敌意的。
于是收敛情绪趁热打铁继续道：“我们这样的魔人想要活着，只能抱团取暖，许多人聚集起来，躲进深山老林里，过与世无争的生活。当然为了能够聚集更多的可怜的同胞，以及避免官兵围剿过来了都不知道的问题，我们也会想办法去打探城里的一些情报——于是才有了今天的事情！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我们没有想要伤害飞艇上任何一个人，我们仅仅只是想来接一个人而已，因为那个人是我们的同胞，她也是魔人！”
“那……他是谁？”默灵声音有些颤抖。他突然想起刚才对方刚抬头看到他时脸上露出的一瞬间的惊喜，难道……
不，不对！他不是魔人！这是雪零亲口对他说的！
而且如果对方的目标真的是他，趁现在这个机会直接说出来就好了，完全没必要这样谨小慎微拐弯抹角。
“抱歉……这我不能说。”男人的脸色变得坚决，继续道：“小兄弟你想啊，整个飞艇上的人都对魔人充满敌视甚至是杀意，我如果把那个人是魔人的事情挑露出来了，那不是要害死她吗？所以唯独这个，即使你杀了我我也不会说的！”
“等等……”默灵目光一凝，“也就是说那个人是魔人的事情到现在都是没有暴露的？那你们为什么非要接他走呢？他能瞒那么久都没有被人发现，岂不是说他也能一直瞒下去，继续以正常人的身份一直生活，而不是跟着你们餐风露宿？”
默灵抓住了对方话语中的漏洞。却见对方苦笑着摇头：“真要能那样就好了。那个人是魔人的事情的确很多人都不知道，其中甚至包括那个人自己！但是，知道这件事的人同样也不少！之前没有人借此发难，完全是因为那个人有着足够深厚的背景而已。她的至亲里，有一个于整个帝国来说都是举足轻重的人，只要魔人的身份不是被公开捅破，那个人便足以庇护他。”
“但是，以后却不行了……跟你透露一点非常机密的信息吧，接下来不久，中央圣城将出现大动荡，那个一直以来庇护着她的人，接下来的日子里可能自身都难保了。”
“所以我们才会选择冒险来接她。如果任由这艘飞艇带着她飞回中央圣城，那么她接下来要面对的生活……毫不客气地说将会是地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