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以汉制汉,康熙重用汉将
以王辅臣带头起兵,引起陕甘连锁反应,绝大多数的地方将吏都参加了叛乱,只有甘肃提督张勇、总兵孙思克、西宁总兵官王进宝、宁夏总兵官陈福未叛。因此,陕西全省未能全部失陷,只剩下西安一府及邠、乾二州了。甘肃仅保有河西走廊一狭长地带。康熙十四年三月,圣祖为表彰他们尽忠朝廷,特晋升新职。授予张勇为“靖逆将军”、加孙思克左都督、加王进宝都督同知,提升陈福为陕西提督。四月,王辅臣派人携带吴三桂授给张勇的札印,再次前去诱降,授张勇为“陕西西路总管平远大将军”。张勇大怒,不容分说,下令把来使推出斩首。王辅臣给王进宝送去一封信,劝其归降吴三桂。王进宝断然拒绝。他们两人将此事如实报告了圣祖,圣祖大为高兴,为鼓励他们竭诚投效朝廷,特封张勇为“靖逆侯”、授王进宝为一等阿思哈尼哈番。康熙十四年十一月,吴三桂又亲自发给王进宝札文,他又向圣祖报告,并把札文一并交给朝廷。
圣祖已看出,将来恢复陕甘,必赖张勇、王进宝等汉将。还在二月,甘肃巡抚华善援盲张勇可用。他在奏疏中说:“逆贼王辅臣今据关山以西,歧山以北,黄河以南,与蜀贼(指吴之茂等人)连结,加以西番、土回乘隙屡犯,河西危甚,其得免于沦陷者,提督张勇之力。目前情势,非提臣不能守,非提臣不能成,非提臣不能破贼恢复。第事权不重,未免掣肘。”他请皇上赐给敕印,得以“便宜行事”。此疏正台圣祖之意,故立授“靖逆将军”,通知兵、吏部大臣:甘肃省“凡总兵以下官员,听从张勇调遣、提拔、补授。”仍兼管甘肃提督事务,总督不得制约,一切征剿事宜,均由张勇便宜行事。张勇以自己的行动赢得了圣祖的完全信赖,把甘肃省的军事全部托付给他了。
康熙十四年(1675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宁夏突然发生兵变,张勇的得力助手和战将陈福被乱兵杀死。次年正月,圣祖迅即采取措施,改词西宁总兵官王进宝代替陈福的职务,出任陕西提督,暂驻秦州,继续兼西宁总兵官。宁夏总兵官缺,责成张勇和巡抚华善推补。很快,张勇推荐他的原部将现任天津总兵官赵良栋割宁夏任职。圣祖立即批准,还把总兵官一职改为宁夏提督,由赵良栋升任此职。由于西北军情紧急,命令他兼程上任。赵良栋卸任的天津总兵官,由陈福的弟弟、现任涿州参将陈奇破格出任。赵良栋是甘肃宁夏人,骁勇善战,颇有机谋,称得上是一个优秀的将才,他与张勇、王进宝并称为珥河西三汉将”。在张勇的统率下,同王辅臣展开了激烈的争战,最终完成了恢复陕甘的;任务,并在平定吴三桂的斗争中发挥了重大作用。
八、问十神龟,贻误战机
确如吴三桂和他的谋士们在起兵前所预想,兵出云贵,旗开得胜。一路势如破竹,前锋直抵期北境内、长江南岸的松滋(今橙滋北),隔江与清军大本营荆州相望。吴三桂饮马长江,翘首北望,已摆出渡江北进之态势。至此,吴三桂的军事进攻已达到了顶峰。
吴军进至松滋,举足即可渡江。此时,清军未聚集,江北已是风声鹤唳,人心不稳。如能迅速渡江,独占长江之险,军事主动权稳操在手,并在政治上进一步扩大影响,动员江北乃至黄河流域的祝官祝将参加,清朝将无法收拾局面,势必继续退至黄河北岸,以图固守。奇怪的是,吴军进至松滋,电驻已三个多月,却毫无北进的迹象口他的将领们都很着急,一般人也感到不解,在云南留守的吴三桂核心人物对军事停顿不前,大军不过江甚是诧异。吴三桂的谋士刘玄初急忙起草了一份报告,陈述了他的战略主张。信的大致内容如下:
此时,应为直捣“黄龙府”而痛饮。可是,现在却屯兵不进、河上进遥,坐失良机,等待清四方之兵集结,我真不知这究竟是为什幺?这是不是王(指三桂)特送诸大臣入朝为王请命?诸大臣都是辱国之臣,自救性命不暇,怎能为王请命!如说待世子(指吴应熊)回来吗?我以为朝廷宁可失掉四海疆土,决不会令世子回归云南!一般来说,弱者与强者斗,弱者之利在于行动迅速,而强者利子较量实力。富者与贫者打官司,贫者乐意尽快使案子完蛄,而富者乐意把案子拖得长丸。如夸云南系一隅之地,抵不上东南一郡。而吴越(指江浙地区)之财货,山(西)陕(西)之武勇。都集中在荆州、襄阳、长江、汉水之间,王按兵不进,想与清兵久持,这与弱者同强者较量实力、贫者与富者比赛财富有什幺不同!
刘玄初写到这里,不胜感叹:唉!只盼望上天早降圣人,以安定中华吧!
吴三桂读了这封信,无动于衷,置之不理,没有给以答复。
在此关键时刻。吴三桂没有听从刘玄韧的忠告,犯了一个战略上的致命错误,而这个错误最终导致他的彻底失敢。刘玄初对形势和双方力量的对比分析是完全正确的。拿吴氏集厨的实力与清朝相比,两者强弱分明,贫富悬殊。表面看,吴三桂起兵时,具有相当的实力,而一年后,有各地的响应,实力大增,可以同清军相抗衡。但他毕竟是以一隅之地云贵为老本,后劲不足,况且各地响应者不过各自为战,形成不了一个统一指挥的强大的军事力量。清朝占据全国统治者的地位,可以在政治上进行动员,在这件事上可以四处征调军队,又拥有广大的领土和人口,无论在人力物力上都具有很大的潜力,当它一旦发挥出来,将产生不可抗拒的力量。在战争的第一阶段,它虽然遭到了失败,但其实力并没遭受过大的损失。因为滇、黔、闽、两粤等主要叛乱地区,多属三藩的汉军、绿旗兵,而满州八旗、蒙古八旗兵多集中在北方,故其军事实力未减。清朝所占有的条件,使它的后劲远远胜过吴三桂集团。得明显,吴三桂利在速战,不可久持,宜乘胜进军,借助各地起兵反清的有利形势,乘清军无备、兵力未集、清统治集团惊慌之时,一鼓作气,挥戈渡江,北涉黄河,直逼北京,可收全胜之局。清朝以全国的兵力和物力,利在较量实力,不怕持久之战。如战争拖延下去,固然双方都将困难重重,但对吴军更不利,只能消耗掉它的有限力量,从而使清军转败为胜。吴三桂的致命错误是,进至长江南岸,即停止进兵,使圣祖从容而有步骤地部署兵力同吴军展开决战而胜之。这步棋,在吴氏集团中一些有识之士已有所察觉,除了划玄初力主迅速渡江北上,还有主张下九江,扼长江、淮河、以绝清朝的南北运道;也有的劝吴三桂据巴蜀,塞殽函以自固。这些主张,各有测重,但从战略上,有一个共同点,这就是都力主进兵,而不能停顿下来。可惜吴三桂都不听,一到湖南,就屯兵不进,坐失机宣。吴三桂的悲剧,即源于此!
吴三桂为什么不愿北进?他久历战阵,娴熟战略技术,虚该说,已成老谋深算,对于是否继续进兵,自有打算。他考虑问题,也许自以为比他人更老成持重。他的一个基本的想法,“欲出万全,不肯弃滇、黔根本。”他苦心经营云贯十多年,视此为根基所在,北上意味着弃根本,另辟新天地。倘若大事不顺。中道受挫,就使自己陷入进退维谷的危险境地。屯兵长江以南,巩固阵地,站稳脚跟。即使大事不成,尚可“画江为国”,立半壁江山。这番考虑,虽属稳着,却难保胜利。兵法上说,有进无退。只有进攻,才能取得和巩固已得的胜利。而军事进攻一旦停顿下来,变为防御,就将使自己被动挨打。吴三桂的这种军事上的保守主义,使自己的军队很快丧失掉进取的锐气。从刘玄初的信中,看出吴三桂还顾虑儿子吴应熊尚在北京,指望以儿子作为交换条件,把应熊放回江南,他就不过江。他以为在强大的军事压力下,清朝会接受他的条件,跟他“裂土议和”。圣祖作出了有力的回答:削去他的亲王爵,处死吴应熊父子,跟他势不两立!吴三桂顿时气沮,精神低落,无法振作起来。
据说,吴三桂很迷信,对于是否渡江北上这件大事,求诸占卜。他进驻衡阳后,听说衡山岳神庙里有一只白色的小龟,其大小如一枚铜钱,居此庙已有年头了,当地人以为鬼神之使,把它奉为神灵,藏在帏中,按时敬祀它,用它来占卜吉凶祸福之事。吴三桂就自己的前程想间卜此龟。他择一吉日,前去庙中祀神。他把全国山川地图铺放在神座前,将白龟置于地图上,心里默默祝祷,看此龟究竞走向何方。只见小龟在地图上蹒跚而行,始终不出长沙、常德、岳州之间,然后回转至云南而止。占卜了三次,都是一个结果。吴三桂暗暗吃惊,信以为真,不敢轻出湖南,亦不敢渡江。
这则故事,剥去迷信的色彩,只能说明吴三桂有自己的政治目标,不便渡江罢了。
在当时那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情况下,吴三桂放弃渡江,妄图划江而治,岂不是痴人说梦。如果等清政府缓过气来,他只能是一个历史的悲剧主角罢了。
圣祖和他的将军们开始时对战争估计不足,以为可以在短期内取得全胜,恢复云贵疆土。到了康熙十三年三月间,宁南靖寇大将军勒尔锦、前锋统领硬岱等都还认为“进取云贵之期,不过八月”。就是说,到八月时,清军反攻,恢复云贵。这时,圣祖已认识到了事情并非如此简单,他告诫说:“朕思云贵,尚未可轻进,必俟四川全定,方图进取。”四川已被吴三桂掌握,一如清军只顾进军云贵,四川叛军必挠其后路,而不得前进。再说进云贵,一路必经四川,此路不通,进军也难。就拿湖南情况来说,叛军未到,长沙、澧州、常德等处已叛投吴三桂,如等到八月,其他地方再发生叛变怎么办?圣祖问道:你们分兵征讨吗?;分兵则势单,以次剿取,马匹疲劳,不堪驱使,岂能胜利?如今之计,只有先取常德、长抄,以寒贼胆,方为制胜之策。
战争第一阶段的战况表明,一方面,吴三桂军事力量正处鼎盛,战果继续扩大,一方面,圣祖正调兵遣将,部署防线,未及展开全面攻击。因此,便出现了吴军进攻、清军防御的局面,双方都不可能速胜。在清军抵住了吴军的强大进攻之后,就不可避免地形成了对峙的新局势。
九、难分伯仲,战争相持
吴三桂同清朝的军事斗争,大体经历了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从康熙十二年(1673年)十一月吴三桂起兵,到十四年(1675年)底,吴三桂发动战略进攻,清朝战略退却;
第二阶段,从康熙十五年(1676年),到十六年(1677年)底,双方进入战略相持,展开了互有胜负的拉锯战,而清在局部地区如甘肃、陕西、江西、浙江等处逐渐转人战略性反攻;
第三阶段,从康熙十七年(1678年)到二十年(1681年)十二月,清军战略反攻,吴军全而退却,直至被彻底消灭。战争的全过程,显示了它的内在规律性,颇有节奏地向前发展着,变化着。
在战争的第一阶段的两年中,吴三桂乘清军不备,突然发动武装叛变,并以迅猛的攻势,连续夺取了云南、贵州、广东、湖南、四川及江西部分地区,并把这些省份和地区置于周王政权的控制之下。吴军前锋直抵长江南岸。吴三桂“散布伪札,煽惑人心,各省兵民,相率背叛”福建耿藩夺取了福建及江西、浙江大部分地区;王辅臣叛于陕西,降了个别地区,陕西与甘肃绝大部分都陷入叛军之手。
到康熙十三年底,王辅臣叛于宁羌州。在全国已形成了三大战场,这就是:以耿精忠占据福建,攻取浙江、江西为左翼东部战场;以王辅臣、王屏藩占据的四川与甘肃、陕西大部地区为右翼的西部战场;以吴军占据下的湖南地区当全国中心,为正面的中路战场。这三大战场,无疑是以吴三桂所在的湖南战场最为重要。吴三桂自离云南北进,抵达湖南后,来往于常德、澧州、长沙、湘潭之间,最北至松滋,亲临北线指挥。吴军的主力、精锐近二十万人都集中于湖南一隅之地,分布在长河、岳州、萍乡、松滋、常德、澧州等几个战略据点。其中,以七万兵力据守岳州、澧州诸水口,与驻守江北的清军对峙;又以七万兵力、总兵十余人、“猓猓”兵三千驻醴陵、长沙、萍乡诸处,抗拒江西的岳乐部清军。吴三桂驱使云贵土司苗、壮等少数民族的土军前来湖南助战,组成一支有四、五十只大象的象军,也调来前线。采伐贵州、湖南的山木,造楼船巨舰,往来水上,控制水路。调拨四川、湖南的粮食以供军需。
吴三桂最重视的是岳州,特派他的侄儿吴应期率数万精兵防守。应期十分骁勇,能冲能拼,是吴三桂的一员得力猛将,把岳州交给他,吴三桂高枕无忧了。
岳州不是是湖南也是长江中下游”水陆冲要之地”。它位于浩瀚的洞庭湖之畔,长江南岸,三面环水,一面通陆地。面洞庭之水又与长江一脉相通,因此借助洞庭之浪,可顺水至长江,出湖南省境,水陆并行,随心所欲。而借一脉之便,从长江即可进入洞庭。入湖南省境,必经岳州。南北东西,行旅转运,欲得水陆兼有之利,岳州乃不可逾越之区。在军事上,得岳州,可控制湖南之命脉,可断南北交通,故此城为兵家必争之地。吴三桂刚起兵时,圣祖已洞见岳州极端重要,严令驻防部队“宜亟固守”;同时,又派出都统觉罗朱满、一等侍卫毕桑阿等率增援郭队水陆兼行,速往协守。岂料清军未及固守。岳州已为吴军袭取。
吴三桂以岳州作为他在湖南立足的一个战略支撵点,集兵七万。特令吴应期加强防守。他动用大量人力物力,在岳州城外构筑防御之事。由此看来吴三桂准备长期固守湖南的打算,这大概也是他划江面治的一部分。
只是吴三桂进至长江南岸,便停止前进,才使圣祖的战略计划得以侥幸实现。否则,吴军及时渡江,长驱直进,荆州尚未设防,肯定会使局面为之改观!这就是吴三桂的战略失误,促成了圣祖的成功。
吴三桂驻兵不进,给圣祖充分布防荆州赢得了时间,在圣祖的亲自指挥与调度下,援兵源源面来,蓄积粮饷,制造了大量的各种类型的船只,为将来渡江之用。由于双方各自加强这两个战略地区的防务,因面造成了岳州与荆州的两大战略中心的长时间的相峙。耐人寻味的是,吴三桂无意取荆州,倒是圣祖处心积虑地时刻以岳州、长沙为念,必敬取之而不罢休!他屡下指令,严督驻守荆州的统帅多罗顺承郡王勒尔锦和其他有关将领速取岳州。还在康熙十三年七月,贝勒察尼、将军尼雅翰等分率满汉官兵,水陆齐进,向岳州发动了大规模进攻。吴将昊应期、廖进忠、马一宝、张国柱、柯铎、高起隆等率七万大军从陆路分路迎战。清军奋击,报称:“大败吴军,斩首万级,舟师抵七里山,以炮破贼,击其船十余艘。”这次接触战,杀伤了一定数量的吴军,从战略上并未改变双方力量的对比。此役中,清军无法接近岳州,便引退而去。此后,圣祖再未得到进军岳州的报告,也不见捷报传来。
原来,这些高贵的子弟、皇亲贵胄,都是皇室中的年轻一代,他们没经历过先辈们的艰苦创业的年代,他们一生下来或刚懂事,爱新觉罗氏已经君临天下,坐享先辈们的胜利果实,承袭父辈们的爵位,养尊处优,没见过战阵。更谈不上作战经验。叛乱发生后,他们都被选作方面军的统帅“大将军”,在千军万马而前,不禁心虚胆寒,又面对吴三桂等强敌,便丧失了勇气,屯兵不前,惟观望而已。他们中一些人,如勒尔锦、贝勒察尼(多铎子)等,只知敛取地方督抚司道县官财物,“希图回家为富足之计”。圣祖不时地批评他们令其改正错误,如说:“壬(指杰书)守金华,将及二载,徒以文移往来,不亲统兵围剿,贼何自灭?”喇布自到江西,就呆在南昌,不敢出战。圣祖批评说:“简亲王喇布自至江西,无尺寸之功,深居会城,虚糜禀饷。”董鄂胆小如鼠,躲在西安不出,听任叛军夺城略地,连失兰州、栈道,给清军造成重大损失。由于这些皇室贵胄的怯幡无能,致使叛乱迅速扩大,几乎把清政权丧失掉!
战争一开始,圣祖就派出大军迅速赶至荆州,扼吴军渡江。此后不厌其烦地指授方略,一再催促勒尔锦等统大军渡江,取岳州,夺据长江之险。圣祖喊了整整两年,勒尔锦以各种口实,就是按兵不动,吴军则巩固了在湖南的阵地,并从容联络各方,掀起了更大范围的动乱,因而出现了清吴大军夹江对峙的局而,这就延长了清军胜利到来的时间,。吴三桂得以顽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