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绝境

许凤听到敲门声的时候，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她看看身边还在熟睡的丈夫，又看看时间，深秋的天儿，七点半了，还是黑乎乎的一片，她昨天晚上又失眠了，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女儿的身影。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迷迷糊糊的睡着，就被敲门声吵醒，她以为是酒店的服务员，打开门一看，却是自己的外孙秦然。

“小然，你怎么来了？”许凤知道，自己这个外孙，一直都和他们不亲近，他妈妈都没有在他们身边长大，生下这个孩子之后，更是借口路途遥远，就很少带孩子回来，反而是自己那个女婿，还时常回来看看，然后他们就要在书房里坐上好久，应该是谈生意上的事情，她不懂，也没有过问。

“没什么，就是来看看你们，想着和我姥爷还有舅舅谈谈我妈遗产的问题。”秦然很是镇定。

“你妈妈的事儿现在还没结束，说遗产的事儿是不是太早了。”许凤叹了口气。

“不早啊，我觉得我姥爷和舅舅就都没觉得早。”秦然故意放大自己的声音。

“你让他进来吧，既然想谈，提早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这个问题始终是要谈的，如果他爸爸坐牢，我们就是他的监护人，他应该继承的那部分，理应是我们替他保管。”

黎明的声音从套间里面传了出来。

“那你们聊，我去把你舅舅叫来。”许凤叹了口气，她现在觉得自己的丈夫和儿子都好陌生，什么时候一家人变成这样了。

“姥姥，你去把我舅舅喊过来，然后就出去买点早餐吧，我还没有吃饭，饿的厉害。”

“好，你想吃什么，姥姥去给你买。”许凤很开心，孩子终于和自己提要求了，这才像一个正常的孩子，从前的冷漠，就像陌生人一样。

“就包子吧，我妈在的时候，总给我包包子，但我爸不爱吃，所以每次我都不敢和我妈说我想吃，因为我怕我爸会生气。”秦然说起这些来，脸上竟然不带任何神情，就像是在谈论今天天气究竟好不好一样。

“那姥姥去给你买，以后姥姥都给你买。”

许凤说完，就匆匆出门了。

“你妈呀，就是太软弱了，如果放在我身边教育，就不会这样，但谁让我们本来就不喜欢女孩儿，正好你老舅家生不出孩子来，不管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想要一个。我们本想着，他家没孩子，你妈过去也能享享福，谁成想，你妈刚去了，你老妗就怀孕了，你妈又成了不受待见的了。”

这时候黎明已经穿好了睡衣，走进卫生间去洗漱。

而秦然，就站在玄关处，一动也没动。

“那他们后来生的那个孩子呢？”秦然从来没有听说过，当初收养自己母亲的老舅舅一家还有别的孩子，但他们也非常不喜欢自己的母亲。相反，他还听母亲说过自己很多童年的悲惨经历，包括被老舅舅一家人殴打。

“生下没多久就夭折了，他们当时让你妈妈看着那孩子，结果一氧化碳中毒，你妈妈给救回来了，但那个孩子却没了。”

“他们对我妈妈不好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把她接回家？妈妈后来和我说过很多次，她当时就一直想回家，甚至还偷着跑回去过，但是你们都一直不接纳她。”秦然想起母亲从前的控诉，他质问自己的姥爷。

“因为有你舅舅啊，我们有一个孩子就够了。”黎明正说到这儿，门被敲响了。

“你们好好谈，我去买早餐啊。”许凤示意儿子进去。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不在殡仪馆给你妈妈守灵。”黎晓斌显然是还没有睡醒，就被母亲叫了过来。

“你是我妈妈的亲哥哥，我妈死不瞑目，你竟然还能睡得着觉？”秦然注意到他手机上，还在播放着昨天晚上的足球联赛，这个人竟然还有心情在这儿看足球。

“人都已经死了，我再睡不着，她能活过来么？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往前看啊。以后你就是孤儿了，我愿意收养你，但你继承的钱得归我。”黎晓斌知道，母亲其实偷偷地给了妹妹不少钱，而且这么多年，秦淮也赚了不少，他的财产得分给妹妹一半。自己不用劳动，就可以得到这么多钱。至于眼前这个小崽子，饿不死就行了。

“我妈妈也是你们生的，为什么就对她这么不公平？我从小就经常看到妈妈偷偷掉眼泪，那个混蛋男人对我妈采取冷暴力，我还看到过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我觉得我妈就根本不爱他。”秦然强压着自己的怒火，质问自己的姥爷，他怎么可以这么对待自己的女儿。

“女儿终归是要嫁人的，你看，她生的孩子都姓秦，不姓黎。你是别人家的孩子，不是我们黎家的孩子。”黎明用毛巾擦了擦自己的脸。

“我宁愿不要你带给我的血统和基因，我真的觉得自己身上流着的血也有你的一部分，对我来说是一种耻辱。”秦然这一刻，甚至有点厌恶自己，他怎么能和这样的人是一家人？如果不是家人，起码妈妈的痛苦会少一点。

“那现在事实已经成了这样，你以为我们想你回到我们家，想你进我们家门么？”黎晓斌有些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

“今天你是来找我们兴师问罪的么？我和你说，这些年你姥姥给你妈妈的钱，我都知道，如果我断了你妈的经济来源，你觉得你几天会有这个机会站在这里，质问我们么？”黎明个子很高，但他发现，自己这个外孙也在不知什么时候，长成了一个大小伙，站在他面前，几乎是和他平视。

“那些钱，我妈妈一分没动，都还给你。”秦然把几张存折扔在黎明脚下，这些钱妈妈说过，她不会花，但是她要攒着，等自己上大学的时候，有资本可以离开这个家。

“那真好啊，这些年妈也给了她不少钱，你们母子俩，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感恩。好啦，快说正事儿吧。结束了我好回去睡觉。”黎晓斌把手机的声音调大了些，里面传出解说员激动地声音，大概是进球了。

“好，那我们就言归正传。”这时候秦然转过身去，把房门给锁上了。

“你锁门干嘛？”黎明马上警惕起来。

“锁门就是为了给你们一个礼物啊。”这是秦然把身后背着的书包解了下来，打开以后，他们赫然发现，里面竟然是一个炸弹。

“你从哪儿弄的炸弹？”黎晓斌顿时没有了看球的心情，他一下子从沙发上蹦起来，也不管他自己的父亲，冲到门前，想把门打开。

“你要现在开门，我马上引爆炸弹，今天我来就是要和你们同归于尽的，我就没有打算活着出去。”

黎晓斌吓坏了，他慢慢松开房门锁，在秦然的示意下，乖乖地坐回到沙发上。

“你到底要什么？我可以给你钱，可以保证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黎明显然是见过大场面的，他觉得这孩子不过就是开玩笑而已，他一个初中生，到哪里能弄来火药？

“你也想让我做你们的傀儡么？休想。我告诉你们，这些炸药是真的，我是班里的化学课代表，炸药的配比我很清楚，就是找到这些材料费了我不少功夫，但是只要有钱，这些东西都可以弄到。”

这时候，秦然的手机响了。

“小羽姐姐。”他的语气缓和了，但手指依旧摆弄着打火机。

“小然，你在哪儿啊？有没有出危险，你卿泉姐姐打电话来，可把我们吓死了。”穆羽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了过来。

“姐姐，你先关心的是我的安危么？”秦然以为，穆羽第一句话会质问自己为什么逃跑，没想到她竟然是在关心自己是否安全。

“是啊，什么都比不上你平安最好，你一定不能想不开，如果出了事儿，你妈妈在地下也不会安心的。”穆羽此刻已经明白了，可能秦淮真的不是杀害黎晓辛的凶手，而这个孩子，只是想帮助母亲解脱而已。

“姐姐，是我杀了妈妈，我每天多给她吃一粒药，混在秦淮给他的药里，我不忍心，不忍心看着她每天受折磨，她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嫁人前被家人欺负，结婚以后，还要承受丈夫对她的暴力。他们都要我妈妈活着，因为她是一个工具，但她对于我来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秦淮提到自己的母亲，开始痛哭流涕。

“竟然是你。”黎晓斌吓的把手机给扔掉了，眼前这个男孩儿连自己的母亲都敢杀，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你在酒店么？我马上赶过去。”穆羽其实已经在路上了，她知道，如果黎晓辛真的是秦然杀害的，那他现在最后要杀的人，就是自己的姥爷和舅舅，然后他就再无牵挂了。

“姐姐，别管我们了，你把酒店的人疏散，然后给我一个信号，我只要带这两个恶魔离开。至于秦淮，多判他几年，我在天上也会觉得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