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梅拉同样咀嚼着“欺骗”这两个字眼时,服务员来叫梅拉,说是有梅拉的电话。梅拉想,谁会给我来电话呢?A市的朋友们只知道我在外拍电影,并不知道我在哪里。梅拉犹豫着来到服务台前拿起了电话,电话线另一边有一个声音在轻声说:“是梅拉吗?”“对,我是梅拉。”“梅拉,忘了我了吧,我是吴之乐。”“哦,吴之乐……”“我又回到了水城,我刚下火车,今天晚上有空吗?”“哦……你是说今天晚上……也许我现在就有空……”“今天不拍电影了?”“对,今天有一个人结婚,所以拍摄就停了下来。”“梅拉,我想见你,可以吗?”“当然,我也想见你。”梅拉拥下电话,她还身穿睡衣,那件白色的丝绸睡衣,从服务台到客房有一段距离,梅拉的血液正在往上喷涌着,血液正在往大脑深处喷涌,梅拉的身体有些晕眩,她经过林东住的客房时似乎又听到了一阵洗澡水的声音,血液在梅拉的大脑里展现出一种情景:林东今天就要结婚了。多么好的动人心弦的情景,梅拉在过道的那一边碰到了林东,他似乎早已看到她,并在前面等候她,梅拉抬起头来对自己说:他在前面等我是因为他要告诉我,今天他要结婚了。她在白色丝绸睡衣下面的肉体的皮肤中有一种难以察觉的颗粒,也许是汗珠,也许是血液在一放一收,梅拉感觉到了自己身体和皮肤上的那种难以言尽的颤栗,她迎着林东的目光走了上去,梅拉说:“我听说你要结婚了,林东?”梅拉感到自己的目光一直在逼近着林东,林东说:“梅拉,去你的房间吧,我会告诉你。”
梅拉走在前面,她觉得自己正带着尴尬的林东向自己的那间客房走去,其实,那并不是自己的房间,而是偶然和短暂的客居之地,自己的那间房子在A市,在那只蜘蛛里面蠕动,梅拉觉得那只蜘蛛并没有死去,也许那只红褐色的蜘蛛确实已经死了,而另一只蜘蛛又从窗口攀援进来了。梅拉觉得自己的血液正在从大脑中退下来,血液通过一只蜘蛛,被梅拉所看见的那只蜘蛛,正流到外面去。
林东说:“梅拉,我想,今天不会有时间了,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梅拉好像看见了那只蜘蛛,它已经来到了自己身边,它变成了一根丝线,梅拉说:“我今天不能参加你的婚礼……”林东说:“梅拉……”梅拉通过那只细小的蜘蛛使自己摆脱了一阵眩晕,她通过那只被她所看见的蜘蛛再一次摆脱了洗澡水的声音和林东的尴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