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志被带到了橡力的办公室，橡力示意带标志来的那位刑警可以走了，然后刑警会意地点点头便拉开门走了。橡力将门关上，阳光已经从玻璃窗外洒到橡力的办公桌上，那本天蓝色的记录册一动不动地放在桌子上。橡力叫标志坐在自己的对面，屋子里仍然弥漫着刚才橡力喷吐出的层层灰濛濛的烟雾，橡力问标志：你想抽烟吗？标志摇摇头，这是橡力跟标志说的第一句话。这句话以后，标志坐在桌子前，他们面对着，久久没有说话。墙上的挂钟发出清晰的嘀嗒声。标志抬头看了看那架钟，现在已经是上午九点钟了。但是他们仍然都没有说话，橡力抬起头来看着标志，仅仅过了一夜，标志已经瘦了很多，橡力又站起来为标志冲了一杯水，他在杯里为标志放了一些菊花茶，他认为标志一定沉闷而又烦躁，菊花茶可以使标志的喉咙变得湿润些。标志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看样子他果然很干渴，橡力说：标志，你知道发生这种事你大概从来没有想到过。你大概只有在电影上看到过某一桩人命案突然降临到一个无辜者身上，这种牵连使那个无幸者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特别申明了变化这两个字。标志又喝了一口水，他的喉咙蠕动着，橡力可以看见标志的喉结起伏着，就像标志不平静的内心一样既复杂又无从说起。橡力说：现在我们开始我们之间的讯问，你得帮助我，你得仔细地回忆，然后将一切告诉我。因为唯有我的记录可以证明你昨天晚上到哪里去了。标志，你在想什么？你好像想透过这间房子看到一些什么。标志开始说话了，他说：我在想一个人，昨天晚上我一直在想一个人。橡力说：这个人与刚刚发生的这件事有联系吗？标志说：似乎没有联系，不过他在我梦中出现过，而且我并不认识这个人。昨天出事后我又看到了他，他在远远的地方看着我。橡力说：你是什么时候看到这个人的？标志说：大约是前天下午，就是我们俩通完电话后不久，我看到了他。橡力说：哦，那么，请告诉我你是在什么地点看到他的。
标志说：说来很奇怪，我是在酒吧间里的落地玻璃窗前看到他的。橡力说：你看清了他的面孔了吗？标志说：当时他坐在院子里的露天啤酒花园喝啤酒，他戴着一付很宽大的墨镜，并且墨镜几乎遮住了他的面孔。橡力说：你是怎么注意到他的？
标志说：因为他当时正注视着我站着的这个地方，从某种角度看上去，他似平一直在看着我。橡力说：你可以肯定他是在看着你吗？标志说：是的，我可以肯定。橡力说：再后来呢？标志说：我将窗帘拉下来，我觉得不舒服，服务员来阻止我，她给我讲了一些酒店与露天啤酒场交相生辉的道理，再后来，当我们将窗帘拉开往外看时，那个人已经走了。橡力说：我现在必须记录了。那天晚上你从酒吧里回来之后的所有行动和内心活动一你必须都告诉我。标志说：回到客房时我已经非常累。我本来倒床就想睡觉的。后来的情况是我突然想洗澡。
我想到了水，于是我脱光衣服来到了浴室。橡力说：接下去，接着说。
标志说：我需要将一切都说出来吗？
橡力说：当然，你最好是那样，将每一个内心活动都说出来，因为你将说出你离开酒吧的这段时间。
标志说：在洗澡时，每次面对镜子，我身上的那个小东西就会立起来。昨天晚上我也不例外，在镜子中我又看到了它很坚硬地挺立着。当时，我想到了许多女人，大街上行走的不同年龄的女人。好像那面镜子可以让我看见她们，后来我感到羞赧而又厌恶，一种强烈的欲望使我感到恶心。然后我开始手淫。
橡力说：后来，你平静了？
标志说：我从浴室出来后，我掀开了窗帘看到了满天繁星和深沉的长夜。在吹进来的空气中我开始想念一个女孩。我不告诉你这个女孩你也应该知道。我想这份讯问笔录上最好不要出现她的名字。
橡力说：我想也是。
标志说：我那天晚上在房间里踱着步，我不知道我总共走了多少圈，每一圈中我都在想着她，我想，我还是头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我想我是不是发疯了。
橡力说：你爱上她了。
标志说：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大厅中央，她走进大厅的模样确实可爱极了，而且在我记忆之中我从来没有碰到过像她这样漂亮的女孩，她就像一位仙女。
橡力说：在睡觉之前你想的就是她？
标志说：我想我应该怎么去告诉她，最重要的是我必须让她知道我爱上了她。后来，我确实累了。
橡力说：然后你上床开始睡觉。
标志说：不错，我上了床，很长时间后我开始进入睡眠，然后又进入梦乡。
橡力说：你梦到了什么？
标志说：我梦到了那个戴墨镜的男人，他四处追踪着我的梦，无论我身置何处，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他那张戴墨镜的面孔。我想我是中了魔了。接下来我的梦中断，我听到了窗外的声音。我穿上衣服，来到了大厅里，有人告诉我出事了。
橡力说：我开始明白了。
标志说：你明白什么了？你有没有明白我并不是那位杀手，然而用什么证明我并不是那位杀手呢？
橡力说：标志，法医很快就会验证出那件血衣和匕首上的指纹。
标志说：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我想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我想，这件事并不是那么简单，然而，我不知道这到底是谁干的，一定是有人在我出门时将那些东西放进了盥洗室。
橡力说：事情的结果就是这样。毋庸置疑事情的结果就是这样。标志，你尽可以放心，如果血衣和匕首上都没有你的指纹，那么，你很快就会放出去。但是，我想，这件事了结之后很可能还会有其他事牵连上你。
标志说：我也是这么想，如果出去以后我不想再回湖畔饭店去工作了。那是一个引人注目的地方。我想我应该去找另一份工作。
橡力说：你应该回到父母身边去。
标志摇了摇头。橡力合上了讯问笔录册。
标志说：我有一段时间疯狂地看电影，但我从来没有想到我的生活中会发生类似电影中的故事。现在，我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我只有等待，我还是头一次进拘留所，橡力，幸好有你在，否则我真是快要疯了。
橡力说：你很快就会出去的。我相信。
标志说：我出去后必须去找一份工作，租一套房子，我得干活，然后我得干出些名堂来，只有那样我才有勇气去追求吴茵。
橡力说：你真的爱她？
标志说：世界上还没有一个女孩可以替代她。我碰到她后就疯了。但是，这件事影响了我，吴茵肯定以为我就是那名杀手。不过，总有一天，这件事会得到证实。
橡力说：标志，时间快到了，再过五分钟他们就会带你走。
标志没有说话，他站在窗口看着玻璃窗外车水马龙的城市。他对自已说，他不会轻易离开这座城市，无论如何，他得留在这座城市，因为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就在这座城市。想到吴茵，他似乎觉得自己的血液再次滚烫起来。
橡力说：标志，你得有忍耐力，你得学会吃拘留所里的饭莱，你得从这种窘境中走出来。
但是标志并没有听见他的话，想到吴茵，他的声音中就充满着一种执拗的东西，他告诉橡力：我会得到吴茵的。
橡力正在点燃一支烟，他没有听清标志的话，他说：你说什么，标志？他的话音刚落，从走廊深处就传来了越来越近的声音，接着是敲门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