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的错误
书名:带着面孔的人 作者:海男 本章字数:13071字 发布时间:2024-07-09

标志退回到河畔上的一家柜台前面,他一直用手帕括住鼻子和嘴唇,突然下起春雨来,这是本城市进入春天后的第一场春雨,标志站在柜台前的门口避雨,因为下雨,河岸上已经走了一批又一批人,在蒙蒙阵雨中,标志已经看不到那艘打捞船,标志想打捞船一定又到前面去了,那么,那具尸体还在岸上,标志想到那尸体旁边去,但是他现在已经控制不住,他蹲在了一个角隅的阴沟旁边,标志呕吐出了一天来他所看到最令他恶心的东西。这样过了一个小时,春雨已经淋湿了标志全身,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黑下去了。标志胃里空荡荡的,他突然想到了那尸体还在河岸上,这时标志拨通了给橡力的电话,橡力说:标志,我正在准备洗澡,已经脱了衣服,你有事吗?标志。标志用沙哑的声音告诉橡力:我刚才看见了打捞船队打捞上来的一具尸体,你知道她是谁吗?橡力说:护城河中每年都会淹死女人…标志说:我告诉你这个淹死者是吴茵。标志挂断了电话,他已经行走在蒙蒙春雨之中,刚才由于想呕吐他是奔跑着离开那个地方的,大约200米之外,当标志来到他记忆中浅搁淹死者的那河岸时,河岸上已经没有一个人,河岸上几盏微弱的路灯照耀着岸上的秽物,标志用脚踢开一个易拉罐时看见了一大堆柔软的避孕套。而那具女尸已经没有了,而那具女尸已经不存在了,标志远远地看着一个人已经来到了自己身边,标志抬起头来,橡力大声叫道:标志,尸体在哪?
标志说大概打捞者们将她带走了。橡力撑着雨伞来到了标志身边,橡力说:标志,你刚才在电话中告诉我什么?你说那个淹死者是吴菌?标志的声音现在愈来愈沙哑了,他在雨丝中说:一点也没有错,我看到的正是吴茵,那是活生生的吴茵的身体。橡力在雨丝中点燃一支香烟递给标志,同时也为自己点上一支烟说:标志,你可能糊涂了,吴茵几年前就在车祸之中死了,那个淹死者绝对不可能是吴菌。标志的身体颤抖着:橡力,不可能的事情太多了,比如,培培吧!他确实没有杀死丁,而你说毫无疑问就是他杀死了丁…橡力说:培培的事情你怎么能知道?他是一个逃犯,他是畏罪自杀。标志大声说:我告诉你他没有杀死丁。橡力说:标志,你一整天看来说的都是胡话,比如现在,你说你看见那个淹死者是吴茵,但吴茵实际上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死了,我们曾经去看过出事地点,吴茵已经死了多少年了,我们曾经给她修建过一个基地,每年清明节时我们曾经去扫基,标志,你最近可能太紧张了,你不该去追踪那个逃亡者看他的轿车从石岩上掉下去,那情景可能对你刺激很大,标志,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如果你不相信我们可以去打捞者协会去看看,间问那具淹死者的尸体到底在哪里,然后我们就可以辨别那个人是不是吴茵。
橡力和标志来到了打捞者协会临时办公室,那办公室在护城河岸的北门街道办事处,打捞者们都已经走了,只有一个老头在值班,橡力说明了情况后老头说:今天快傍晚时确实打捞上来过一具淹死者,不过那女尸已经让一个人用车拉走了,他说那淹死者是他失踪了两天的妻子,两天前他们俩吵了架,后来就不见了。橡力问:认领者有证件吗?老头说:好像有。
橡力说:他留下地址了吗?老头说:因为天下雨,我们只希望他快点将那尸体弄走,没有来得及问他的地址。
橡力带着标志走出了街道办事处,橡力对标志说:我用摩托车送你回家吧,你累坏了。标志说:几年前的那场车祸,在铁轨上你们看到尸体了吗?橡力说:当然,有一具男尸和一女尸,不过,已经面目全非…标志说:看得出来他们是谁吗?
橡力说:坐在车上的只有李然和吴茵,尽管面目全非但一定是他们。
标志没有再说话,橡力已经将他送回了家,橡力在楼下轻声说:标志,好好睡一觉吧!明天早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标志打开门时,扇子已经睡了,方媛正在桌子上写一份什么东西,标志到她身边时她吓了一大跳,尽管如此标志仍然看到了那页白纸上的几个字:离婚申请书。标志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天仍然在下若雨,他不知道方媛是什么意思。他转身向浴室走去,尽管外面下着细雨,他却浑身流着汗,他很想彻底地洗一个澡,然后再来继续面对生活中的一切。他进了浴室,他站在镜子前面脱衣服,但是,今天这个时候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不一样,当他脱衣服时,他想到了吴茵在另一面镜子前脱衣服的情景,那情景历历在目,就像发生在此刻,昨夜,前天,就像发生在这面镜子前面,标志用了很大的劲才将衣服脱去,面对着自己的肉体,他觉得没有一点儿欲望,没有一点儿让生殖器坚硬起来的欲望。
他听到了敲门声,是方媛的声音,方媛说:标志,标志,我想我应该到浴室中来跟你谈谈,你在外面呆的时间太长了,回到家在浴室中呆的时间同样是这么长。
标志说:那么你进来吧!
标志看到了一个女人进了房间,那个女人在水蒸汽中站着看着自己,而他正在裕缸里躺着,手里挥动着一块白色的香皂,他想起那个女人用粉红色香皂的时候时间仿佛在昨天,在每一个记忆里,那块粉红色的香皂,每每想到那块粉红色的香皂他就会想到一个女人赤棵着躺在裕缸中的身体,他的血压就会升高,而他的生殖器就像碰了电,在抑制不住地颤动。
他看见镜子前面的那个女人正在脱衣服,那女人是他的妻子,他从来没有看见过方媛脱衣服时是那样快,转眼之间她就将整个春天的衣服全脱光了统统抛在地上。方嬡此刻正站在瓷砖上面看着标志,她的身体虽然娇小玲珑,但是在浴室中的雾气里闪烁着迷人的光泽。
标志从浴缸中坐起来然后再站起来,他将那具娇矫小玲珑的身体抱起来放在浴缸中,浴缸上面的水哗哗地喷射在他们身上,标志开始吻她那小巧但是结实的小乳房,然后吻她那小小的腹部,然后在浴缸里他们紧抱着,她轻声叫唤着,她的叫唤声同喷射在他们身上的水流声融为一起。
过了很久,方媛仰起了头问标志:我以为你不爱我了,你已很久很久没有要过我。标志,我知道你很爱吴茵。
标志说:她已经死了。
然后,两个人开始从浴缸中分开并站起来,标志没有穿衣服,他想直接到床上去睡觉,他真的想好好地睡上一觉。方煅钻进了标志的怀抱中,方媛柔声对标志说:我以为我们的婚姻快要崩费了,所以才写了离婚申请书,你不会介意吧!标志用嘴轻轻地碰了碰方嫒的腮帮,表示他不介意这件事,然后方媛开始平静下来,标志待方媛入睡之后轻轻地抽出手臂,他盯着漆黑的屋顶,想着今天已经发生的种种事件。
第一件事就是非的死亡,那个奇怪的人他声称帮助标志杀死了非,而非果然就死在酒吧门外,没有人知道非是怎么死的,警察们把非的尸体拉出后,标志在回家的路上又碰到了培培,这就是今天的第二件事,培培给他讲述了培培的故事,一个声斯力竭的故事,标志看到了故事的结局,正像橡力说的那样培培无疑就是杀死丁的那个杀手,培培的逃跑及培培的自杀将这个佐证推入了真理之中。标志很想将培培的这个故事转述给橡力,因为在他的朋友中只有橡力会听完这个故事,但当橡力在警车上告诉他:毫无疑问培培就是杀死丁的凶手时,标志已经完全绝望了,他再也没有兴趣再讲给橡力听,而且他再也不会为培培去辩解。培培和故事中的雅都已经死了,所以,培培的故事也就结束,培培再也不会奔逃在路上,再也不用惧怕雅将他出卖,故事的制造者也就是故事的结束者,所以,标志的绝望正是培培用死亡来结束奔逃生活的绝望。绝望不是一个词,在绝望中你会感受到那种无法诉说的东西,而绝望就是荒谬的绝望。
第三件事就是在护城河岸当他看见那个淹死者的时候的绝望,在他记忆中那个人的面孔确实就是吴茵的面孔,然而,橡力提醒他吴茵已经死去多年了,算起来吴茵的身体早该化成粉末了。
标志闭上双眼试图想进入睡眠,因为所有的事情一旦当你进入睡眠中时,那些生活就像死寂般地再也无法浮现。方嫒翻过身来用手抱住了他的手臂,他慢慢地睡着了。等到他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早晨,方媛给他留了条,方媛送扇子到幼儿园然后就去上班,最后方媛这样写道:最爱你的方媛。
阳光已经从窗帘中照射进来,标志又睡了一会儿,他还是决定起床来,昨天晚上他终于睡了几个钟头,所以感觉到现在身体已经好极了。他来到窗口,将窗帘拉开。
他想起自己的摩托车还停在车场,昨天培培与他相遇的地方,那条街道有无数的人在行走,他与培培相遇后又离开总共在一起呆了几个小时,一旦培培的故事讲完了,培培就必然死亡。标志将窗帘拉上,挡住了外面的一切。他还是决定到外面去,他去那座车场去取摩托车,因为没有那辆摩托车出门就不方便,标志不习惯呆在家里,在他下楼去的那瞬间他还是决定要去找橡力,他必须将培培讲给他的故事一字不漏地讲给橡力,在后来的故事中培培可以是掐死继父的那个杀手,也可以是杀死雅的杀手,但决不可能是杀死丁的杀手,标志觉得只有这样培培的死才公正。
标志来到了街上,他在外面的一家电话亭刚想给橡力打电话时,他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个男人,他觉得这男人自己无论如何都应该在哪里见过,而且这个人的存在跟某一件事情有直接的联系,标志发现那个男人今天穿了一件皮夹克,戴着墨镜,但是尽管如此标志仍能够看得见那男人的眼晴,后来标志想出来,正是这个男人那天晚上来到了自己的酒吧间告诉自己他把非杀死了。标志放下了电话简,他想跟随这个男人,标志在这个上午好歹穿过了街道上的人群,他站在一根柱子附近,他发现这个男人正在注视着对面的一家饭店,这是一家二星级的饭店。他的目光好像正停留在饭店的第十九层,或者第十八层楼上。标志从衣服里掏出了墨镜,前面的那个男人正在移动,他想横穿过马路到马路对面去,标志也迅速跟上他的身影。那个人从饭店中进去了,标志看见他取下了眼镜,他似乎回头看了一眼,好像是在看自己又像是在看人群中的某个人。但仅仅是一瞬间,他又朝前走去,然后走进了饭店,饭店门口的小姐向他点点头,他走进去不到两分钟,标志也来到了饭店门口,两位小姐中的一位突然急切地叫出了标志的名字。标志抬起头来,那位脖颈纤长的小姐正在向她微笑着并提醒他,她就是魏兰。
听到这个名字标志就像被电击了一下,她确实是魏兰,自从那天半夜逃走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魏兰了。只有在很少的情况下他会回忆起来与魏兰共同度过的床上的时间。
魏兰见到标志很高兴,她问标志来饭店干什么,标志塘塞道:到里面的酒吧去坐坐。魏兰说她愿意陪标志到酒吧里去喝咖啡。魏兰还没等标志同意就对另一位小姐点点头,意思是请她照理一下。
魏兰今天显得很漂亮,标志有些不大相信这个女人就是那天晚上紧抱住自已颤抖的女人。魏兰将标志带到了大厅里的酒吧,标志刚坐下来就看见那个男人也在对面,他手里举着一杯啤酒,但是他的视线没有在啤酒的味道上,而是在电梯门口,目光停留在张开合拢的电梯门上。
魏兰要了两杯啤酒,魏兰的指甲蓄得很长,指甲上涂了粉红色的指甲油,与她粉红色的口红很协调,魏兰对标志说:那天晚上你走后我想去找你,但是我很害怕,自从我姐姐死后我就一直很害怕。
标志说:那天晚上我必须离开你,你知道吗?我不能在你那里呆下去。
魏兰说:标志,我应该告诉你,除了你帮助我处理我姐姐的后事之外,在这件事上,当时我很依赖于你,如果当时没有你在场我大概会疯,大概会死去。标志听后笑了起来。
魏兰说:你笑什么?
标志说:我并没有笑什么呀!其实呀如果我不在场,你既不会疯更不会死去。
魏兰也笑了,她将双手平放在桌上,她手上的粉红色指甲散发出一种诱人的色彩。标志一边抬起酒杯一边注视着对面的那个男人,他仍然坐在那里,他的位置就像一片观望台一直接了当地,难以形容地望着电梯门。
魏兰说:你好像有什么事,标志?
标志将目光收回来说:没有,我看见一个人很像我过去的朋友。
魏兰说:如果没有事,我邀请你到我的住处去看看,我住十八楼。
标志说:十八楼?
魏兰说:对,是十八楼。
正在这时那个男人站了起来,在电梯门口,标志看见了一个女人,这女人大概已经七十多岁了,她身穿一件红色的大衣,嘴角上有一丝满足的微笑,她手里拿着一只包正在等电梯,也就是在这时标志看见那个男人站了起来向电梯走去。
标志迅速地对魏兰说:好吧,我应该到你的住处去看看。
魏兰站起来同标志来到了电梯口,加上那个七十多岁的女人和那个男人,总共有四个人在等电梯。
电梯很快下来了,四个人涌进了电梯,那个七十多岁的老人按了下电梯的楼层一一18,同时,魏兰也按了下电梯的楼层-18。
只有标志和那个陌生男人一动不动地在电梯里凝视着电梯门,标志没有看那个男人的面孔,但是他隐隐约约地觉得那个男人看了他一眼然后就移开了目光。因为他的注意力好像并不在自己身上而是在那个已经老态龙钟的老太太身上。电梯到了十八层楼上,四个人便走了出来,魏兰对标志说: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标志。标志还没有说话魏兰就已经将标志带到了她的门口,魏兰开门的速度可真快,转眼之间门就已经开了,标志在魏兰掏钥匙开门的一刹那看了看走道,那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好像住在最前边,而那个陌生男人正紧随她身后而去。标志觉得那男人走路的姿势有些像已经死去的李然。
魏兰脱去了工作服,她现在身穿一件紧身内衣坐在沙发上。标志若有所思地将头抬起来,他的视线恰好与魏兰的目光相遇,不知为什么魏兰的目光显得有些迷乱,标志说:你今天真漂亮。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话,对于他来说他并不想说这句话。魏兰放在藤头的双手不知道为什么显得有些紧张,她嘴唇想说什么但没有说出来。她那粉红色的嘴唇使标志显得不知所措,他眼前掠过那天晚上的性爱,除了方媛之外这是他生命中接触到性的第二个女性。现在回忆起来那天晚上虽然带着不尽的疲劳和恐怖做爱,但还是令标志终生难忘。他站起来来到窗口,双层窗帘挡住了窗外的街道。也正是这时魏兰用一双迷乱的双眼动也不动地看着标志,那迷乱里充满了诱惑和欲望。
标志走过去,他轻声说:你愿意吗?
魏兰说:我愿意。
他们紧拥了一会儿,标志觉得魏兰一直紧紧地贴在自己胸前,他还触到了她面庞上的眼泪,魏兰轻声说:我一直想找到你,我一直想把自己给你,那天晚上真好,我醒来后你已经走了,那天晚上我真想死去,标志。标志一边帮助魏兰解纽扣一边吻着她脸颍上的泪水。他的手触摸到了她的胸和大腿,她的皮肤很细腻,标志将魏兰抱到了床上,魏兰说:从那天晚上以后我一直没有跟过另外的男人,你相信吗?标志说:相信。他们开始慢慢地一点点地做爱,魏兰一直紧抱着标志的肩膀,她的面颊上全是泪水,标志不知道她为什么流泪,魏兰说:我一直忘不了你,爱你,你相信吗?标志说:我相信。魏兰说:我一直寻找你但总没有碰到你,你相信吗?标志说:我相信。后来魏兰不出声了,她的呻吟声就像细密的泉水一样,听到这呻吟声时标志发现自己开始喜欢上了这个女人。后来他们俩都开始睡了过去,由于有双层窗帘,房间里的光线很暗,到了下午四点钟左右标志先醒了过来,他赤棵着身子下床后来到窗前,他掀开窗帘的一角往大街上看去只见一个男人正在匆匆忙地穿越下午四点多钟的马路,那个男人正是进饭店的男人。标志预感到在这个时间之内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匆忙地穿上衣服看了一眼魏兰,现在魏兰已经睁开了双眼,她说:标志,你穿衣服干什么?你要到哪里去?标志没有吭声,他已经拉开了门,他来到了走道里面的那间客房前,标志了一会门没有出声然后便拧开了门,门没有锁,很容易就打开了。标志嗅到了一股剧烈的血腥味,标志来到了里面,在床上躺着那位身穿粉色大衣的老太太,她的胸口插着一把刀,在这个时刻,老太太的双眼似乎睁着还没有死去,年轻的标志的悲剧在于用手拔出了那把刀子,当他刚想把刀子放下时,一名女服务员闯了进来,她手里提着一把水壶,很显然她是来换水,当看见标志手中那把鲜血淋淋的刀子时,她大叫了一声,手中的水壶砰地在地上爆炸。标志的悲在于再一次重复了培培的悲剧,他抛下手中的刀子撒腿就往电梯口奔去,在过道上他碰到了寻找他的魏兰,魏兰看着他手上的血大叫了一声标志。电梯恰好上来,标志闪进了电梯口,电梯内的一名客人用一种诧异的目光看着标志手上的血迹。
标志再一次穿越着那个男人穿越过的那条马路时时间是下午四点过十五分钟。标志几乎在马路上跑了起来,在这样的时刻标志已经忘记了培培告诉他的那个故事,马路是他奔逃的路线,因为只有逃过马路才能逃脱那座饭店。标志穿越另一条马路时一辆轿车停在了标志的面前,标志熟悉开车的那个男人,他正是他跟踪的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为标志打开了车门说:那件事把你吓坏了,是吧!标志没有说话,他跟培培一样在这个时候失去了判断一切的能力,他抖了抖手上的血痕,那些血现在已经干了,也许是在他穿越马路时被街道上的风吹干了。
那个男人说:别害怕,那个人不是你杀的,而是我杀的,但你别说话,但问题是你闯了进去,你一定拔出了刀,那刀柄上有你的指纹,标志…别说话,乖乖的别说话,我现在带你逃离这座城市,标志,只有我可以带你逃离这座城市…标志,你现在什么话也别说,别问这是为什么。标志,这就是你的命运,标志,我很早的时候就曾经告诉过你…标志,那些话你大概忘记了我现在再告诉你:千万别闯入别人杀人的事件之中去,否则你将处处受到别人的追踪。为了摆脱追踪,你就会想法杀死别人,而这样你就会走上一条你意想不到的命运之中去…
标志听到这里终于意识到了这个人的存在,这个将时间过去联系起来的人,这个永远不可能与自己失之交臂的人的存在就在他的现实中…他自以为水远告别了的人和他的全部秘密现在再一次地回到了标志身边,标志惊愕地看着这个人的侧面的轮廓线。
标志说:原来,你没有死,你的轿车并没有撞上火车这个人就是李然,他说:我当然不会去轻易地死,标志,我布置了一场假象,当火车快要与轿车相撞时,我带领吴茵跳出了车子…
标志说:那么,爆炸时那两具尸体是从哪里来的?
李然说:做这样的事情极其简单,不过,在这次事件中,吴茵受到了极其严重的伤害,标志,当我带领她逃出去时,她疯了…
标志说:她疯了…你原来并没有告诉她你的计划…
李然说:当然,我当然不会告诉她我是什么人,那天晚上我告诉她带她去旅行,因而她洗了澡,她没有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她疯了…标志…她是一个极其漂亮的女人,她经受不住任何刺激…所以她疯了…我从来没有碰到过就像她那样的女人…后来…我知道我不能再呆下去,在这座城市呆下去面临着多少危险…我知道我的面目总有一天会暴露…标志…
标志说: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她疯了…天啊,她没有死,而她竞然疯了…
李然说:现在,她已经死了。
标志说:你把她杀死了?
李然说:她跳进了护城河…
标志说:护城河,她就是那个淹死者…天啊,当我告诉橡力时,他还不相信,他不相信你们活着,他认为你们都在那场事故之中死了。
李然说:所以,你必须跟我走,标志,我必须带你离开这座城市,我已经全面整了容,所以设有任何人可以认出我来,包括你也不会认出我来,那天晚上我杀死了非…非知道我的身份…我曾经让他训练你的勇气,训练你面临厄运时的勇气…现在我杀死了他…标志,你必须跟我走…
标志没有说话。他现在蕃地回忆起了一切场景,那些场景对他仍然记忆犹新…那么说从开始的时候李然就在操纵他的命运,从他是一个少年的时候,不对,那时候他让标志上学,直到如今标志仍然记得那座中学的绿色草坪。
李然说:标志,有一些事情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的父亲在少年的时候就被仇恨所驱使而杀死了自己乱伦的继母而奔往一条劫数难逃的路上。在这条路上我的父亲杀死的第二个人便是阻得他逃亡的一位瞎子,当我的父亲走到睹子面前时,瞎子悄声告诉他:你曾经杀死过你自己的母亲,你还要杀死你自己和别的其他人,因为杀死一个人就会杀死第二个人,因为你被恐怖占据着,所以你必须杀人,直到你精疲力尽最后杀死你自己…我的父亲研究瞎子告诉他的话以后就在那天杀死了瞎子…我曾经目睹过我的父亲杀死的最后一个人竞然是我自己的母亲,后来我才明白,当时的父亲已经很疲倦了,他准备杀死母亲后再杀死自己,然而他没有想到当他杀死母亲后我却杀死了他,我的父亲在临终前告诉我他杀人的故事。正像那位瞎子所讲的那样杀死一个人就意味着必须去杀死第二个人,因为这是一种魔法的原则,每一种魔法无疑都会给人带来延续下去的必要性。就像一个人生下来后他会尾随自己的影子走过一生一样,杀死一个人就必然会再杀死第二个,第三个4…
标志从现在便知道了李然杀人的过程,但李然下面的话他已经不再愿意听下去。他不知道他是否应该从这轿车中逃出去,他在计划着奔逃之路,另外,他想着橡力,他想在这个时刻对橡力讲述这一切还来得及,还有魏兰,她亲眼看见他两手带着血污匆匆忙忙地穿过走道,魏兰就是证人,他必须给魏兰打电话,他想象着公安局的警察也许现在正在那座饭店里,不管怎么,那个人不是自己杀死的,杀手就坐在自己身边,标志现在对身边的这个人充满了仇恨和厌恶,但是,他得用点力量才能够逃出去,看得出来李然是不会轻易让他逃走的。
轿车早已到了郊外,春天到来后标志一次也没有出来过,不,就在前天标志还出了门,跟着奔逃者培培来到了那座高原湖泊,在那里标志在接受着一个令他迷惘的故事之后又看到了那辆红色轿车从石灰岩上掉下去的全部情景。标志坐在轿车上想着培培的命运,他的命运是从杀死继父开始的,在掐死继父的那一瞬间培培就在凹凸不平起起伏伏的恐怖中行走,姿势就像一个梦魇者。在一个弯曲的事实里面,培培的手和脚都被绳索捆住…但最错误的命运是培培面对丁的死亡时奔逃的道路,就是这次奔逃引导着培培走向了死亡…标志将培培的故事反复地思考了几遍之后他决定离开李然,他决定跟橡力尽快联系上,每当他想到橡力,他眼前总会想起一张善于思案的面孔,因为有了橡力,在标志的讯问生涯之中标志才脱离了那些按着被颠倒的时间顺序展现在标志生命中的事件,橡力是标志的朋友,在更多的意义上橡力使标志的命运重新进入了可以解释的境地,也就是说橡力帮助标志消除过身上的疑虑。
标志看了看李然,他的双手仍然掌握着方向盘,其过程就像在一摊摊暗红色的血中,在一种已经凝固的血中结束着他的生命。这个人再一次证实了令标志恶心的过程,李然的道路就是一条吹拂着黑色的灰尘的道路,就是杀死一个人就必然会再杀死第二个人的道路,周而复始,他的道路就像破旧的垃圾箱,破旧的废铁和破旧的时钟发出的嘀嗒嘀嗒的道路。
轿车已经到了一座郊区的基园,标志不知道李然到基园干什么。在月光下在基园的旁边有一条小溪流动着清澈的水,小溪的水正在流到墓园之外去,在外面是连绵的南方丘陵。轿车停留在基园的一块坡地上时,李然告诉标志:我把吴茵掩埋在里面,你想去看看吗?
一丝月光挂在李然的嘴唇上,那嘴角是干涩的,它就像李然内心的那架破旧的时钟一样发出不规则的嘀嗒声。
标志下了车,在夜里寻访一个已经死去的女人,墓园中静寂无声,标志跟在李然的身后一标志意识到跟着一个杀手每走一步都是一个新的危险,啊,标志看到过的那种危险终于将漂亮女人吴茵带走,他又想起那本烧毁的书上的话来,那段描写主人公亚当的话:他忽然感到厌倦;也许为活着而厌倦,为不得不时刻提防这形形色色的危险而厌倦。重要的与其说是他的结局,倒不如说是他下决心去死的时刻。他为这一迟早有一天总要发生的事情变化而恐惧,这一变化将迫使他再也不去想任何东西。所以,标志突然站住了,他再也没有念头去吴茵的基前在银色的月光下想象着她用一块粉红色香皂洗澡时的情形,他再也没有欲望和想象力去想象吴茵漂亮的身段和皮肤上的乳房和修长的腿,那个漂亮女人如今已经死去,看她又会怎么样呢?她那正在腐烂的身体也许正爬动着蚂蚁和蛆,当一个人的身上爬满蚂蚁而她无动于衷时那个人准是死亡了。而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就是另一世界的人。标志想象着那个世界,就像书上说的那样虚虚实实,书上说:伊斯兰教认为,谁都无法逃脱最后的审判。审判时,安拉将根据死者的一生善恶来决定他是该上天堂还是该入地狱。那么天堂和地狱到底是什么样子呢?〈古兰经》只简要地说,天堂异常宁静,那里一切都很充裕,而地狱却可怕无比,燃烧着熊熊烈火。而佛教里的极乐世界是个美妙的地方,那儿食物丰富,没有疾病,人的各种愿望都能得到满足。此外,佛教还强调因果报应:一个人行为的好坏影响着他们的再生。
书上说的宗教大都是一样的,将天堂和地狱划分就是将世界彻底区别,标志站在夜色中听着那水流声,他没有去拜谒吴茵。他回到了车上。他看见李然的影子已经回来了。他不知道李然面对吴茵的基时会说些什么话,他想起另一座基,橡力与标志为吴茵修建的那座基,每年到基陵中去时,橡力和他总带给吴茵一東新鲜的花朵,他从没有感觉到吴茵的身上已经爬满了黑色的蚂蚁。
轿车又启动了,标志对李然说:你将吴茵埋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李然似平没有听见标志的声音,他的面庞显得很阴沉,标志想大概他感觉到他快要死了,像他这样的人死了只有进地狱里面去。他知道地狱吗?标志说:你知道犹太教里面怎么说吗?行恶的人来世要受到惩罚,行善者则会进入一个天堂似的伊甸园。标志刚说完就感觉到可笑得厉害,在这有月光的夜色中,身体在车厢中挣扎着,坐在一个杀手的身旁在一条奔逃的路上行走,标志面临着抉择,但不能草率行事,他得找到电话,在电话中他将告诉橡力。
轿车进入了一座小镇,李然将轿车开进了一家私人旅馆。
用粗糙的水泥围成的墙栏里有一片停车场,里面停有拖拉机、微型车及自行车。标志知道今天晚上大概是要在这里过夜了,夜已经深,星星照耀着小镇上星罗棋布的瓦房,标志在夜色中看到一个小姑娘正在向自己走近。小姑娘手里提着一盏灯,到走近时,小姑娘羞涩地问标志是不是要住宿,标志麻木地看了看李然。
李然点点头以后小姑娘就撑着马灯将他们带到了两间房子里,这是两间约7平方米的房间,每间房间里放有一张小床,小姑娘说今晚停电,你们只好凑合着过了,然后小姑娘给了他们两根蜡烛。住旅馆的事就开始了,李然告诉标志今晚好好睡觉,明天得一早上路。标志说:我们到哪里去?李然看着夜色中的停车场说:我们得走得越远越好。标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便回到自己房间里关上了门。他连蜡烛也没有点亮就和衣躺下去了。
在黑暗中他听到了李然走路的声音,他好像到院子里的水龙头下面去洗脸,标志想着那张脸,那张被整容师不停地用手修整的,变去变来的脸,那张脸已经不是李然的面孔,而是一张带着面具的脸。想到这里标志厌恶地闭上双眼。但他并不准备入睡,他假寐是想让李然睡着之后悄悄出门,无论如何,今夜他必须找到一架电话机与橡力联系上。在黑暗中,橡力是他的希望,是他厌倦之中奔赴的港口。标志的等候是这么长久,李然将龙头里的水弄得哗哗作响,标志全力以赴等待着李然回到那间房子里去,等待着李然的熟睡声像死寂一样笼罩着他的躯体。
一只春天的蚊子飞来了,大概是从窗外湿漉漉的草丛中飞来的,蚊子振动着细小的翅膀飞到标志的额头上,标志用手挥了挥,那只蚊子又嘴嗡嘴地振翅而起飞到空中,那嗡嗡声一直响着,直到标志轻轻地欠起身来,他看到院子里静悄悄地,静得似乎只有这只蚊子的声音。标志看了看窗户,并且用手试了试,如果要出门从窗口跳出去是省事的,标志在掩门时已经察觉到了那是一道会发出声音的门,如果标志开门出去那必然就会惊动隔壁的李然,那么,标志的计划就会落空。
所以,标志站在窗口,试着用手抬了抬那两道小木窗,还好,木窗在春天里显得很松弛,如果在雨季,打开这木窗就不会这么容易了。标志已经轻易地就将木窗打开了,开窗时连一丝声音也没有,那木窗似乎是两道柔软的丝绸飘带就那样轻轻地飘起来,让标志因此抬头看见了小镇蓝得出奇的星空。
现在,标志轻轻地跳出了窗户,落脚时他小心翼翼,这使他想起那年逃离魏兰的房间他也是屏住呼吸,蹑手蹑脚。
窗户外面紧靠着的是一排篱笆,现在标志轻松自如地从木篱笆上攀了过去。篱笆之外有一条小路伸向小镇,标志看到了小镇像一面绣满朦胧图案的蝌斟形文字,他不知道这小镇叫什么名字,但他知道现在还在省内还设有在外省的地域线上。标志拔脚就往那条小路跑去,他不知道现在到底是几点钟了,总之,无论怎样,标志现在寻找的是邮电所,小镇是不会设置公用电话的,只有到邮电所里去才能打电话。在陌生的小镇,邮电所到底在哪里?而且有没有邮电所?按理说这小镇看起来很大,邮电所无论如何也该有。
标志踩着自己拉长的身影行走者,他已经来到了镇子的中央,标志站在一条街道上辨别着街坊、铺面时撞上了一位酒鬼,标志像碰到了救命恩人一样高兴。他问那酒鬼邮电所在哪里,酒鬼朝他做了一个鬼脸用手指了指南边。
那就是说邮电所在南边的街道上,标志向着南面的那条街道前进了。月光照着标志的面庞,他走得很快,当他走了40多米时,他突然停住了,他看见了街道的左面墙壁上贴满了书籍订单,而且墙壁上垂挂着一只墨绿色的邮简,标志想那个酒鬼指的方向是对的,邮电所果然隐裁在南面的街道上。
现在标志举起了一双手开始敲门,邮电所的两道刷满绿漆的木门在月光下看上去显得斑斑驳驳。标志的手掌拍击着木门时节奏很混乱,隔了大约半个小时有一个年轻小伙子开门来了,小伙子显然已经进入睡梦,他不耐烦地打开门后高声问道:你疯了?
标志说:我要挂长途电话。
小伙子说:我们这里不办理长途电话业务。
标志说:我有急事,我能使用一下你的电话机吗?
小伙子看了标志一眼说:我从没有见过你,你不是本地人吧!
标志说:我碰到麻烦事了,我得用一下你的电话机。
小伙子说:进来说吧!到底碰到什么麻烦事了?
标志走了进去,小伙子砰地一声又将那两道木门关紧了。
小伙子将标志带到自己的小屋坐下后说:我从来没有在这座镇上见到过你。标志没有说话,他现在寻找的是一架极其普通的电话机,哪怕是手摇电话机也可以,只要能将电话挂出去就行。但小伙子的房间里并没有电话。
小伙子看了一眼东张西望的标志说:你好像神不守舍似的,你碰到什么事了?
标志说:电话…你这里有电话吗?
小伙子说:电话好像坏了,这两天一直无法打出去。
标志说:这附近还有电话吗?
小伙子说:没有电话,这小镇就我们这里有一架唯一的电话。
标志的心开始往下陷落,他低下头看见一只老鼠从小屋中帘到门外去了,标志站起来又坐下去,打电话的希望大概是破灭了。那么,应该怎么办呢?
小伙子说:5公里之外的火车站有电话,你如果想去的话我可以用我自己的摩托车送送你。标志惊喜地说:那真是太好了。他看到小伙子的睡意好像已经没有了,在他们说话的这一会儿已经烟消云散了。标志突然说:我自己会骑摩托车,如果你肯将你的摩托车借我的话,你就不用送我去,半小时以后我就会回来。小伙子用一双眼睛看了标志一会儿又说:我可以相信你,但是你得留下你的身份证。标志从钱夹子里将身份证取出来对小伙子说:我叫标志。
小伙子的那辆摩托车停放在院子里,看上去摩托车已经很旧了。小伙子站在院子里告诉标志:我明天还得用这摩托车取信送信,你在天亮时一定得把摩托车送回来。
摩托车的声音震动着这座寂静中的小镇,标志感到声音似乎将那些墙壁上的蜘蛛网纷纷震落下来了。标志按照小伙子告诉他的线路奔驰在去火车站的路上。
5公里的路程用十分钟足够了,摩托车穿越在乡间公路上时标志的呼吸很急促,几只夜间的虫娥不住地扑到他的面颍上来,田野上春麦的香味裹挟着人工肥料的气味也扑面而来,他骑着一位年轻邮差的摩托车越过了有灰尘的乡间公路终于到达了火车站。这是一座乡村小镇的小型火车站,几间小平房就像散布在星空下的积木小房子。标志将摩托车停在火车站门口便进了那间有灯光的办公室。一位老头正在打随睡,标志向他点点头说想打一个电话,老头点点头再次将头扑靠在椅座上。
桌子上的那架红色电话机此时此刻就像一盏红色的灯,橡力的电话很快通了。橡力在电话中说:喂…标志,你是标志吗?你杀死了那个人,标志,他们正在通缉你,你得快点回来。标志刚想说话,电话筒就被另一只手抓住了,那个人不是别人,那个人就是李然。他将电话简轻轻放下去,对着打醴睡的老头点点头,他的动作显得优雅大方。他拉着标志的手来到了外面,在停摩托车的地方现在停着那辆轿车。
李然说:标志,我们走吧!橡力告诉你了吧?他们在通缉你,在他们认为你就是那个杀手。
标志压低声音说:可真正的杀手是你。
李然说:我将带你去外省,标志,我保证不会让人抓到我们,我保证。
标志没有说话,他觉得这个人就是将他从流浪的时代带到家中去的那个养父,而此刻,又是这个人将带领着他到一条不可知的逃亡路上去,他好像躺在一条充满乙醚的路上,而这个人用车子载着他前进。
他已来不及去送还那个小伙子的摩托车,夜色和这个男人的等待使他喘不过气来。恐怖就像一面不透风的布幔将他深裹其中,在他更小的时候他只知道从这座城市走到另一座城市去,他没有恐饰只有忧虑地生活着,自从他走到李然的生活之中去以后,当他混迹在布满血腥味的事件中时,他的生活就这样拙劣地奔逃着。
他上车时看了一眼摩托车,他想起自己的身份证还留在那个邮差手上,但是李然已经将车开了出去。标志想:那个邮差因此将丢失这辆摩托车,而他由此也可以用自己的身份证到小镇的派出所去投诉这桩公开的骗人案件。标志想:黑暗、车窗外的春天、奔驰的车跟我连为一体,就是一条奔逃之路。

上一章 下一章
看过此书的人还喜欢
章节评论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添加表情 评论
全部评论 全部 0
带着面孔的人
手机扫码阅读
快捷支付
本次购买将消耗 0 阅读币,当前阅读币余额: 0 , 在线支付需要支付0
支付方式:
微信支付
应支付阅读币: 0阅读币
支付金额: 0
立即支付
请输入回复内容
取消 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