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心安

秦然低着头坐在审讯室，他不敢看坐在对面的穆羽和邱枫。

“小然，黎明和黎晓斌已经落网了，你放心吧，你妈妈的在天之灵，也会安心的。”穆羽面对着这个孩子，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姐姐，你是不是对我特别失望？你们一直都在怀疑是秦淮杀了我妈妈，但没想到最后凶手竟然是我，但是我不后悔，这是帮助我妈妈解脱的唯一办法。所有人都帮不了她，就连法院都不可能，黎明是绝对不允许解除这桩婚姻，因为牵扯到了他们之间的利益。”

秦然想到每天缠绵病榻的母亲，还要被自己的父亲暴力对待，他就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小然，你用错了方式，其实帮助你母亲有很多种办法，你可以去检举他们，这样你的母亲和姥姥都会得到解脱。”穆羽感慨这个孩子，他终究还是用了最极端的方式。

“我说了，我不后悔，我妈妈最后走的时候是很安详的，对么？那天我回到家，听到没有声音，我就知道，妈妈恐怕已经是不行了，我躲进自己的房间里，我去学习，我希望等我把今天的功课结束了，一切就可以结束了。”秦然回想起那天晚上，他回到家里之后，是故意没有去房间里看看妈妈，他试着在门外喊了几声，听到没有回音，就回自己房间了。

“你一直都在等着你妈妈哪天会咽气？”穆羽没想到，一直以来，自己以为的那个乖顺的孩子，内心竟然会如此偏执。

“是啊，我早就开始给她加大药量了，我到时候就把这些都推给秦淮，谁让他每天都给我妈妈准备药，但他又不是天天守着我妈妈，我随时都可以给她加药，不是么？我才是一直陪着妈妈的那个人。”

秦然说到这里，显得很是骄傲的穆羽。

“你其实一直在责怪父亲这么多年很少陪伴你和你母亲对吧？”穆羽知道，自己当初也是这样的心理，但还好，自己遇到了好人，她有了自己的目标，一心想要考入自己理想中的警校，成为一名惩奸除恶的人民警察。

“对啊，他每天都在说自己忙，我就不知道他真的一点点时间都抽不出来给自己么？为什么还要怀疑我不是他的亲生儿子。我就要让他自责，要让他痛苦，让他后悔当初这么对我妈妈。”秦然冷笑了一下。

“你知不知道，你的老师说你是个学习非常好的孩子，有很聪明的头脑，将来必定是清北的学生，甚至你可以去很合一座你想去的学校，你现在就是把这一切都抛弃了，你不仅杀了人，甚至今天还差点制造了一起惨案。”

穆羽没想到，秦然这么小小年纪，竟然真的能造出简易的炸弹来，她太低估这个十四岁的孩子了。

“我想过啊，但是我就是愿意赔上我的所有，把这几个人类的渣滓给拉下水，甚至是我的生命。”秦然愤愤的说。“而且，他们所犯下的罪行还不止这一个，我的发小，从小玩儿到大的好友，去年失踪了，后来我竟然在秦淮的公文包里，发现了他的体检报告，上面竟然还详细地记录了他各个器官的指标，甚至还有一个配型成功的表格。”

“你的朋友叫什么？”穆羽马上打开电脑，在内网上查看失踪人员名单。

“黄堃，他妈妈说，只是让他下楼买酱油，结果就再也没有回来。刚开始他父母以为他只是贪玩儿去了网吧，结果家附近的网吧都没有找到，老板也说没有见到过他，当时他们全家人在外面找了一夜，我也跟着找了很久，他常去的地方都没有找到。第二天他妈妈沉不住气了，去报了警。”秦然还对这件事记忆犹新。

“那你当时发现了这些证据，为什么不告诉警察呢？”穆羽没想到，这孩子竟然这么有主意。

“因为我不信任那些警察，他们得知黄堃失踪了，寻找其来也是敷衍了事，没几天就告诉他父母说找不到了。所以我觉得，那些警察和他们是一丘之貉。”秦然心中为自己的好友鸣不平。

“你有没有证据？有没有拍到？”穆羽心中顿时紧张了起来，她相信这孩子会妥善保管证据的。

“有，我拍了，内存卡我没有敢放在家里。姐姐，那些证据，我放在了星辉超市的储物柜里，但是只有我去刷脸，才可以打开。”

“小然，你有没有和黄堃的父母说过这件事儿？”穆羽查了内网，发现黄堃竟然以死亡终结了，说明这家人是不打算继续寻找。

“没有和他们说过，因为他们后来都放弃了寻找，也不再提这件事儿了，我觉得他们之间大概是达成了一种和解。”秦然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什么人家会把自己儿子的性命当做筹码？”邱枫摇摇头，继续做着笔录，自从他来到刑警队之后，见了太多这样奇葩的父母。

“因为他们家情况很特殊，黄堃的爸爸前几年得了脑梗，现在都还摊在床上，他们为了给他治病，借了很多钱，但是黄堃失踪之后，他们很快就把欠款都还上了，还搬走了。”

“你是觉得他们拿了好处，就不去追究自己的孩子究竟怎么样了？”穆羽惊讶地看着秦然，他小小年纪，竟然这样想。

“是的，姐姐，人在困窘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是不会顾忌太多的，他们只会关注自己能不能生存下去，而不是在意一些已经失去了的东西。”

穆羽没想到，这个孩子竟然把已经失踪的人，说成是一件物品。

“姐姐，不是我这么觉得，是他的父母这么觉得，他们认为，丢了就丢了，不管是还活着，还是死了，就已经是失去了的，剩下的人还要继续生活，他们这样的想法，我是真的不敢把这么重要的证据交给他们。”秦然有自己的考虑，他的朋友大概率是回不来了，说不定早就已经被抛尸了，但是他的父母似乎是更在意金钱，只要有钱，他们可以做任何事情，包括把孩子的生死放下。

“你愿意将证据交给我们么？”穆羽郑重地问他，他比这个孩子的父母更上心这件事。

“愿意的，如果不愿意，我也不会和姐姐说了，不是么？而且，我看到过秦淮和黄堃的父母有过接触。”

“你是说，你看到过？”穆羽知道，恐怕就是因为这个，他才认定了，好友的父母，拿了他们的好处，就没有继续追究这件事儿。

“拿着自己儿子用生命换来的钱，这种钱能花的心安理得么？”邱枫没办法想象，如果用自己亲人的命换来的钱，怎么忍心。

“如果你家天天被债主追上门，泼油漆在墙上写脏话都是小事儿，生命随时受到威胁，你就会觉得这些钱来的正是时候。”

邱枫没想到，秦然竟然面部改色地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对，我见过的，后来黄堃都不让我去他家了，只有他来找我，因为怕我因为常去他家而被受到牵连。但我在最难过的时候，他给予了我很多帮助，所以他走了，我不能袖手旁观，而且这也是秦淮的罪证。如果让我妈妈摆脱苦海，就是抓到秦淮的罪证，把他送到监狱里去。但我没想到的是，黄堃的父母，竟然不追究了，而且还搬到了我找不到的地方去。”秦然脸上露出了愤然的表情。

“那这次，我们一定要抓到他的罪证，起码他是涉及了犯罪。”穆羽看着器官贩卖案，现在真的是慢慢浮出水面，虽然她现在抓到的可能还是这个组织底层的一些小喽啰，但她有信心，把这个罪恶的组织给抓出来，给那些无辜枉死的少年一个交代。

“姐姐，我刚才在酒店的时候，一点儿都不害怕，我就想着，我能去见我妈妈了，她在另一个世界等我，我就对生死无所畏惧。”秦然想到刚才的事情，他觉得恨坦然。

“你应该好好活下去，看着这些人受到惩罚，看着欺负你妈妈和害死你好朋友的人被绳之以法。”穆羽生怕这个孩子会因为这件事而厌世。他也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就是这里么？”

秦然双手被拷着，但穆羽细心地搭了一件衣服在上面。

“对，就是这储物柜。”他凑过去，柜门应声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小盒子。

“就是这个盒子。”秦然戴着手铐，不方便指认，他已经感受到附近走过来的人对他指指点点了。

“姐姐会保管好你提供的证据，这件事儿我们也写好了报告，到时候会转交给检察院的，你放心。”穆羽生怕他有心理负担。

“姐姐，没关系的，判我多少年都没事儿，判我死刑也无所谓，我该做的事儿都做了，剩下的日子，我就是为我对妈妈做的事情去赎罪。”

他看上去十分坦然，那种表情，不像是一个十四岁少年所拥有的。

“姐姐知道，但你妈妈希望的是，你能好好生活下去，她在天上也会很欣慰的。”